第61章 《》63
《越軌》63
前言
生活日常向,不喜勿訂。
南熹帶南北在二樓日光室曬太陽。
從透明玻璃窗看到外婆的身影進門,小家夥興奮得手舞足蹈。
南熹抱他從樓上下來,在客廳與母親迎面碰上。
“媽,買了什麽呀?”
南熹叫了聲才發現母親臉色很不好看,她不解的擡了擡眉:“怎麽了?”
謝子雯将東西放到地上,看向朝她伸手的外孫露出個勉強的笑:“外婆去洗手再抱北北。”
說着,沒看南熹一眼便徑自往一樓洗手間而去。
碰了個軟釘的南熹把南北放到軟毛地毯上,将母親拎回來的幾大袋子拾起來,放好。
謝子雯洗好手出來,依然不理會南熹,抱着南北上樓洗澡。
南熹有些莫名其妙,母上大人出門一趟回來整個人像是被人下了蠱般。
她不知所以,轉身去廚房準備晚餐。
南央回總部開年終總結會,過兩天才回來,晚餐只有她們母女子三人。
謝子雯喂南北吃軟面條,依然還是不理會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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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熹小心翼翼的開口:“媽,我犯錯了?”
若她還看不出來母親生氣,而且是很生氣的話,她就白做她二十多年的女兒。
但是她今天一直在家,她出門去逛花市的時候還高高興興的跟南北揮手,細細的交待她天氣好的話帶他曬曬太陽。
怎麽出了一趟門回來,不僅臉色變了,整個人的氣場都不對了?
所以,她這是在外面碰到什麽事?或者說是碰到什麽人了?
南熹心下不由得一驚。
果然一孕傻三年,她現在才遲鈍的領悟過來。
但是,謝子雯依然不理會她,讓她這頓飯吃得戰戰兢兢,等她喂好南北抱他上樓後,她拿出手機給央央發信息,告知此事。
央央大概還在忙,許久沒回。
她收拾好餐桌,忐忑不安的上樓。
謝子雯給南北涑了口,哄他睡着,才終于擡眼看立在一邊的女兒冷聲道:“你跟我出來。”
-
這個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紙永遠包不住火。
南北是項長安的孩子,她們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總有一日母親會知道。
可明知道如此,她與央央始終抱着瞞一天算一天的想法,沒勇氣跟她坦白。
但她沒料到,事情暴露得如此忽然,如此之快。
“孩子是誰的?”
起居室裏,謝子雯見女兒愣住不說話,按捺着又重複一遍。
“說啊。”
“媽……”南熹沒有勇氣直視母親逼問的目光,低下長長的睫毛,
“是不是項長安的?”
“你因為媽媽去找他做交易?”
“南熹,你說啊,是不是?”
面對母親一聲聲的質問,南熹無從否認,卻又難以啓齒。
兩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指甲陷入柔軟的掌心,用力一下,就疼一分。
就算她沒開口,可謝子雯從她的表情便已經知道答案。
她閉了閉眼,心口一陣陣的抽疼。
“媽,對不起。”南熹雙眼噙着淚。
“你……我從小怎麽教你的?”謝子雯擡手,很想給她一巴掌,但是看着女兒淚流滿面的模樣,手就這麽頓在半空,打不下去。
她養的女兒,她知道的。
若不是因為她,以她的性子絕對不可能去跟項長安。
“媽。”南熹看着母親頓在半空的手,哭着抱住了她:“爸爸不在了,我跟央央只有你了……”
謝子雯也哭,回抱着女兒,眼淚控制不住的掉。
“你跟衛東,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才離婚的?”
若是這樣的話,她謝子雯又要對不起一個人。
“當然不是啊,媽媽。”
若不是單衛東做了傷透她心的事,或許她都沒有勇氣去找項長安做這種‘交易’。
此時此刻,謝子雯再多責罵的話也罵不出口。
所有的錯歸根到底,皆是因為她們父親在獄中去世後,她們怕她也步他後塵,所以想盡辦法撈她出來。
她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明明是他們夫妻二人犯的獵,接受懲罰也是活該的。但為什麽要讓她的女兒再去承受這些?
難怪他們項家對她們是如此的照顧,不是念舊情,而是南北是他們項家的孩子,理應如此。
阿銘跟她說了許多次的:“應該的。”
原來是這個意思。
确實是應該啊。
只是,項長安他怎麽能夠?他怎麽能夠?
他對南熹,他怎麽下得了手?
當年南懷堇為他強行壓下那件命案,至死都沒有抖出半個字。
還有梅錦華啊,她怎麽可以如此以權壓人來威逼她的女兒?
當年下命令要辦他們這件案子,要辦他們的就是她的親哥哥。
他們夫婦二人落難時,不求他們項家能伸出援手保他們,但不管怎麽樣,在他項長安上位的路上,他們南家也曾為他做過墊腳石。
他怎麽能夠,如此待他女兒?
謝子雯悲痛得無法言語。
她這兩個女兒呀,一次又一次的對她隐瞞,事情一件比一件嚴重。
可是她能怎麽辦?
她能拿她們怎麽辦?
她們所做的一切,皆是因為她這個淪為階下囚的母親。
她們在她面前,報喜不報憂,寧可吃苦受罪也不告訴她半分。
此時此刻,謝子雯深深的覺得自己身為母親,太失敗。
-
南央打電話回來時,謝子雯沒有接。
她心痛又自責,将自己關在房裏。
南熹與妹妹聊了幾句後,南北醒了,自己抓着小床的護欄站起來,口齒不清的叫着‘媽媽……”
“今晚讓她好好消化一下,沒事的。”
南央安撫道。
母親不是不經世事的人,給她一點時間,她總能理解的。
但她們想得輕松簡單了。
謝子雯似乎是在一夜無眠之後,做了一個決定,帶南熹與南北回S市。
畢竟那裏可以算是他們的第二故鄉,她的丈夫,還有南家二老全都長眠于此。
就算那裏現在沒有了家,但總可以再動手建一個。
這套有錢也未必能買到的白加道豪宅,她再也沒辦法住下去。
那是她的女兒用尊嚴換來的。
“媽……”
南熹心裏明白,母親知道事情真相後,不可能會一直住在這裏的。
但是-
“你讓我考慮一下。”
“怎麽?舍不得這裏?”
謝子雯長長吐出一口氣,語氣帶着抹幽怨。
“不是。”
當初他們讓她帶着南北離開,不是完全沒有條件的。
她不能不經他們的同意私自帶他離開。
這是她的孩子,但也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
況且這裏離京都離得夠遠,他想要來一趟,并不是表面上那麽容易。
“那是舍不得離開他?”
“媽。你說到哪去了?”南熹急忙否認。
她與他,根本沒有舍不舍得一說。
不可否認,她懷孕時,他對她的關懷曾經令她控制不住的動容與心軟,他沒讓她與孩子分離,也令她深深的感動過,以為她在他心中大概還是不同的。
可自帶着孩子離開後,他與她似乎又恢複到沒有交集的生活,特別是數月前他來港又離開之後,她的動容與心軟還有感動又漸漸的消散。
她一直都高估了自己在他那裏的份量。
他讓她相信他的話,就像一句随口說說的笑話。
“南熹。對不起,媽不該這麽說。”謝子雯心裏仍舊難受不已:“但是有句話媽必須跟你說,項長安如今身居高位,他不可能離婚。就算你有了孩子,也還沒有重要到令他為你放棄前途。”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他離婚,也不可能跟你結婚。”
父母親都是階下囚啊,這麽大的污點,會毀了他的前程。
“所以媽媽讓你跟我回S市,是想讓你徹底跟他們撇清關系。”
犯過的錯不可能回頭去糾正,但總可以讓自己停下來,不再繼續犯。
少錯一點,總比繼續錯下去的好。
她不希望她的女兒,一輩子只能做個沒名沒份,隐藏在暗處的第三者。
她還這麽年輕,應該有她更好的人生。
-
南央在離開京都前,去見了項長安,在他的辦公室裏。
許久不見,項長安身上不怒自威的氣息更濃重,特別是在莊嚴的辦公室裏。
南央往日在秦越銘面前的随性全都收斂起來,恭恭敬敬叫了聲:“項部長。”
項長安擡頭看她,示意她坐,然後起身從辦公桌後面走過來,落坐在她對面。
“央央找我有事?”
說話時,語氣多了幾分平易近人。
“嗯。”她點頭。
“你說。”
“我媽知道了。想讓我姐帶南北回S市。”
南央知他工作繁忙,也不迂回。
項長安有些驚訝的擡了擡眉:“回S市?”
“是。”
“不行。”他馬上否決了。“他們在那邊比較适合。”
“項叔叔。”南央看他平靜的神情,壯着膽子問:“那您怎麽打算的?”
項長安神色不變,語氣淡淡的:“央央覺得我應該有什麽打算?”
“項叔叔若是沒什麽打算的話,我姐要交男朋友,要嫁人應該是沒問題的啰。”
南央有些氣悶,語氣不覺得有些沖,令項長安臉色沉了又沉,不怒自威的氣勢簡直令人心驚膽戰。
“對不起,項叔叔。”南央識相的趕緊道歉,“原諒我的心直口快。”
“你還有別的事?”
項長安壓了壓火氣。
“沒有。”
“我還有事要忙,沒事你先回去。”
南央:“……”
她話都沒說到十句,就要被趕出門了?
“晚些我會打電話給你母親。”
項長安起身,送客的意味明顯。
南央站起來:“那我不打擾您工作了。”
-
秦越銘在車裏等她。
見她臉色不快,問了句:“被訓了?”
要不然進去不到十分鐘就出來了。
被項部長訓不是正常的嗎?她低着腦袋拉過安全帶。
“說錯話了?”
秦越銘打着車,單手握着方向盤驅車離開。
“我就問他有什麽打算,話都不說一句。”
話都不用說,那殺氣直往她身上而來,好像她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一樣。
“難道我姐活該一直給他做個見不得人的第三者?不能找男朋友,不能嫁人了?”
“你就這麽跟他說的?”
“要不然呢?”
“那你能活着出來,已經不錯了。”
南央:“……”
“秦越銘……”南央叫他名字。
“說。”
“項叔叔,他跟我姐姐有其它可能嗎?”
“我不知道。”
也是,問了也白問。
她有些氣悶的将腦袋轉到車窗外。
她心底明白的,項長安怎麽可能随随便便離婚?又豈能随随便便結婚?
可是明白不等于服氣,不服氣又不得不屈服于現實,所以氣悶。
-
南熹接到他電話時,正在母親房間裏。
謝子雯在收拾衣物,南北扶着沙發的邊沿走過來,走過去。
南熹無力的靠在沙發上看着母親,一看是他的號碼,她心下一緊,拿起手機看了眼母親的背影,再看一眼玩得自得的南北,她起身往露臺而去。
前兩日,冷空氣南下令溫暖如春的港島終于有了冬天的模樣。
南熹站在露臺上,迎着微微濕冷的寒風接他電話。
“你有事嗎?”
語氣帶着抹不自覺的疏離,他聽得出來。
“南熹,抱歉。最近工作太忙了。”
嗯,忙到打個電話,發條消息的時間也沒有了。
“領導工作忙,就沒必要特地打電話過來了。”
又是一句堵他的話,令項長安有些微微的惱。
“你這是生我的氣?”
“誰敢生項部長的氣?”
還說不是?
他揉了揉眉心:“南北呢?”
南熹還沒來得及回話,手機就被人奪了過去。
是謝子雯。
南熹沒敢奪回來,便只能站在一邊,心懷忐忑的看着母親拿她手機放到耳邊。
“項部長,是我,謝子雯。”
項長安以前去南家,會尊稱謝子雯一聲‘嫂子’,如今這稱呼是怎麽也叫不出口了。
“您客氣了。”他極為客氣。“最近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多謝項部長關心。”謝子雯也是極為有禮的,雖然心裏對他與女兒之事頗有怨氣,可她不能像南央一樣年輕氣盛,哪些話該說,能說,她清楚。
“在那邊住得還習慣嗎?”他又問。
“還好。不過大概是年紀大了便想落葉歸根。我想帶南熹南北回s 市定居。”
“既然住得還好,那就沒必要搬回去。香港離S市也不算太遠,想回的時候再回。”
他語氣雖還算溫和,便命令的意味明顯。
謝子雯聽得出來。
“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呀。長安,我這麽叫你,你不介意吧?”謝子雯嘆了口氣。
“您願意,當然沒問題。”
“我知道你工作很忙,我就長話短說。”謝子雯緊了緊手機:“看在懷堇當年為你做事的份上,能不能放過南熹一馬?”
當年項長安下派到S市做市長,主管興建的一條工程浩大的城市主通道,是市裏的重點項目,也是形象工程。
新修建的道路正好經過一所小學,把原本的道路攔截住,附近上學的孩子要繞一個大圈。
某日下午,幾個孩子為了上學抄近路,從圍起來的隔離帶缺口鑽進去,不料撞上正在倒泥沙的裝載機,當場壓死一個,重傷兩人。
為避免事态惡性發展,這件事被時任副區長與公安局長的南懷堇強行壓了下來,一力承擔,事後也滿足了家屬高額賠償的要求。
但不管如何,這件事可以算是項長安從政生涯的污點,若是被人拿出來作文章,于他來說,勢必會影響他的仕途。
當然,後來南懷堇能升到副市長,都是項長安在背後運作。
項長安在電話那端沉默了許久,謝子雯也不開口。
他們沉得住氣,倒是站在一邊的南熹有些不安。
父親為他做的什麽事,這麽重要?重要到他願意妥協?
“您這是威脅我嗎?”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電話那端的男人終于開口,聲音低低的,但其中隐含的怒意再明顯不過。
“我哪敢?”謝子雯握了握拳,“我只是希望女兒能重新開始,重新選擇。她還這麽年輕,應該有屬于她自己的人生與幸福。”
她在此時重提舊事,并非要挾,只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在請求他,希望他能看在這一份舊情上面,好聚好散。
“若是我仍然希望南熹能在那邊好好帶着南北呢?”
“那你能給她希望跟未來嗎?”
這句話問出口,她都覺得高攀得不行。
“這個問題,我現在不能回答你。但回S市的事等過完這個新年再談。你把電話給南熹,我再跟她說兩句。”
他這樣身份地位的男人,說話永遠都會給自己留足夠的餘地。
以他現在的勢頭,又不是當個部長就到頭了。
他根本不可能給她任何的承諾,沒有直接點明,只是讓她存着萬一的念想。
她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謝子雯将手機遞到女兒手上,轉身回屋裏。
南北張着雙手,踉踉跄跄朝她奔來,咯咯的笑聲軟了她的心。
她蹲下來,迎面将他抱住。
真是孽冤,卻又是舍不得放不下的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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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其它事嗎?”
南熹低着頭問道,風吹亂她的長發,遮住眼睛,她伸手撥了撥。
“南熹。聽我一回,帶着南北,好好呆在那邊。”
他長嘆一口氣。
南熹很久沒回應他,電話裏只聞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我現在沒有能力改變什麽,只希望我的家人都平安健康。”
她仰着頭,迎着冷風平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