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行
第38章 不行
優秀市民表彰流程結束。
臺上的市長宣布競選下一屆市長儀式開始：接下來競選者都一一上臺發表演講, 展開為期三個月競選。議員代表投票和公民投票比例為3：7，因此民意的導向至關重要。
蔔繪等人被安排站在臺下，等會兒還得跟市長合照。
第一位上臺的富商演講，主題是發揮原有優勢, 打造更多的食物品牌和相關就業崗位, “讓輝民市再無饑腸辘辘”。他是“好美味”食品公司的老板, 旗下食品加工類支線品牌諸多, 主打物美價廉的流水線食物制作, 頗得民衆的喜愛。
“今年報名競選的人數出乎意料得多。”
“以前肯定無望, 但最近文市長風評不太好呢, 連累了兒子……”
“噓, 小聲些……”
臺下細碎的議論聲, 讓站在高臺上的文尼特盡收眼底。他環顧一圈, 不知在想些什麽，面帶微笑得體, 撐在桌上的手指緊扣桌面。
二號、三號……競選者競相上臺演講。有保障城市建設, 也有承諾打造新的城市風向标。
最後是文柏西。
文尼特在輝民市連任幾十年，雖然近期緋聞頻發，威望還是深得人心的。
再加上文柏西這些年為輝民市做了不少的實事, 從身份地位, 從個人優秀程度與品德來說, 他都是說一不二的明星人選。
文柏西沒讓秘書攙扶, 腳步雖緩卻很沉穩，他上臺的時候臺下歡呼聲口哨聲響徹雲霄。抛去一些已經被澄清的不痛不癢的花邊新聞, 文柏西很得民心。
他的蓬松的金發被打理得十分妥帖，梳在耳後露出光潔的額頭，一雙深綠的眼眸宛若沉靜的湖水, 在聚光燈下漾着輕柔的漣漪。
“文柏西先生被刺殺那天，保護了兩名巡警的生命安全，他真了不起！”
“他每年都會去流浪兒收容所看望呢，還捐贈了許多物資。和那些捐錢捐到自己口袋的人不同……”
“他對我們都很親切，吃住都是跟普通市民一起的。”
“在學校的時候就很優秀，品行溫柔，學識淵博，他絕對是當市長的不二人選。”
幾位優秀市民代表站成一排，對文柏西贊不絕口。
蔔繪聽着他們的議論聲，默默打量着臺上的天之驕子。
抛去一些複雜的因素，僅憑個人私心來說，文柏西确實是在場最适合的市長人選。他既沒有打算改變輝民市的産業風向給自己造勢，也沒給平民們誇張虛假的承諾，而是很平實地談到這些年輝民市的成就，詳實地給出具體的數據，讓人聽得心服口服。
如此用心的宣講，娓娓道來的清朗嗓音，臺下的人民們發出鋪天蓋地的潮水般的歡呼。
“文柏西！”
“文柏西！”
“文柏西！”
一聲接着一聲地呼喊着文柏西的名字，小溪彙聚成河流，越來越響亮。
文尼特臉上的笑容難以抑制，滿意地看着他引以為傲的兒子。這麽多年的苦心綢缪，就為了這一刻，他的榮耀光輝時刻！
臺上的年輕人頓了頓，平靜地繼續發言，內容卻讓文尼特頃刻間從天堂墜入地獄。
“……在輝民市生活的諸多年，我以這裏欣欣向榮的美好生活為傲。同樣地，我希望做出貢獻反哺給這座城市，可是站得太高又如何能看得清大家真正想要的東西呢？”
“沒有真正經歷過，就連道歉都是居高臨下的虛僞。嘴上說着親民，利用特權跟平民們混跡在一起，享有的還是貴族的權力。我唾棄這樣的自己。”
“因此，我決定放棄市長選舉，在明年以服兵役的身份投入到戰場中。或需要五年，十年。”
嘩——
臺下喧嘩聲一片，均是驚詫萬分的表情。
誰也沒想到，本屆市長最有競争力的選手，居然退出了這場比賽！
文柏西還在接着說。
“剛才的這些數據由我跟副市長羅先生共同整理而成，羅先生為這座城市辛辛苦苦工作多年，我推舉他為下一任市長的人選。”
“這是我個人的意見，大家可以根據以往事例貢獻作為參考。”
副市長登時紅了臉，有些局促地望向臺上的市長。
文尼特努力維持着僵硬的笑容，頂着萬衆矚目的視線他又急又怒，只能使眼色讓秘書把文柏西拽下來。
拽下來。
拽下來啊！
蔔繪吃瓜吃得正投入，看到文尼特難看的表情，內心幾乎快要笑出聲了。她佩服于文柏西的勇氣，一個名流出身，本可以順風順水做到最高點位置的完美人生，竟然選擇自己打破。
她都未必有這樣的勇氣。
文柏西說完後，朝着臺下深深鞠了一躬。
他看到觀禮席上的露茜失态的憤怒，在其他人的阻攔下扭頭甩裙擺離開。看到父親那張終于不再淡定從容的臉露出最真實的表情，忽然覺得心裏無比的暢快。
臺上亂成了一鍋粥。
此時本應該掀開臺上最高處市長雕像蒙着的那塊紅布的官員也愣住了，他左右張望，市長，秘書，都無暇顧及他。
掀還是不掀？
他還在猶豫的緊要關頭，嘈雜的禮堂裏響起“砰”地一聲，那聲音淹沒在争論中，無人在意的角落裏，官員的眉心多了一個深紅的洞，貫穿他的頭骨。
他拽着紅布，軟塌塌地倒了下去。
紅布被拽下，露出市長溫和微笑着的、巨大的雕像，襯着臺前市長五彩缤紛的臉色，格外地滑稽，卻沒人敢笑話。
只有距離最近的蔔繪發現了這一幕。
她的汗毛豎立，警惕地朝槍聲處望去。
耳畔響起陌生的提示音：被鎖定中，請躲避。
幾乎是聽到提示的瞬間，蔔繪想也不想地翻身滾到一旁無人的地方，這次“砰”地一聲，所有人都聽到了。
是槍聲！
子彈打中雕塑的地基，如此密實的材料竟然硬生生被鑽出一道豁口，可見火力兇猛。
臺下的權貴們率先反應過來，驚叫着往後撤。
“砰！”
又一聲，這一次是朝着文尼特市長來的。他狼狽地撲倒在地，僥幸躲過這一擊。臺上的文柏西機警地望向遠處，反應極快地呼喚警衛隊，自己則是從腰間掏出一把槍。
他蹲下身，叮囑文尼特找隐蔽物躲好，自己則是毫無畏懼地沖了下去。
文尼特趴在地上，臉頰火辣的彈痕擦傷，吓得心髒狂跳。瀕死的體驗感還是第一回，他心有餘悸地望着文柏西迅捷沖下去的背影，嘴無力地張了張，忽然有些不認識這個管束多年的兒子了。
想象中還是躲在他身後腼腆緊張的孩子，現在竟然能獨當一面，一邊冷靜指揮警衛隊疏散人群，一邊呼喚隊伍跟着他去捉兇手，看起來經驗極其豐富。
是了，他幾乎要忘記，文柏西在警署工作過兩年。
原以為只是跟別的權貴孩子一樣鍍金，鬧着玩的花架子，他忙碌公務根本沒有關心過。
“……”
文尼特還沒緩過神，忽然聽到頭頂搖搖欲墜轟隆作響。
他猛然間擡起頭，面前的一幕教他驚恐地叫出聲。
被子彈擊中的雕塑，從彈孔處逐漸向上蔓延裂紋，雕塑的另一側晃了晃，竟然緩緩朝他的方向向下倒去！
文尼特連滾帶爬地向下跑：“救我！”
面前離他最近的便是一手撐在臺上正準備跳下去的蔔繪。他下意識地抓住對方的胳膊，想借力滾下去。
至于蔔繪會不會被他拽到雕像倒塌的地方，還不是他考慮的範圍內。
文尼特拽住她的胳膊。
讓他震驚的是，那條看起來纖細的胳膊，看起來文弱的蔔繪，隔着一層寬松的工服，胳膊牢牢撐在臺面上竟然沒扯動！
蔔繪被他猛地一抓也吓一跳。
她聽到倒塌的動靜，入目是文尼特猙獰狠毒的臉，本應該反應極快将他扯下去的蔔繪動作慢了一拍。
好啊，他是想拉自己做替死鬼？
蔔繪微微松了力氣，神色變得冷凝，眼睜睜看着倒下的雕塑碎塊砸中文尼特的雙腿。
他發出痛苦的哀嚎。
蔔繪抓住他的胳膊，大聲說道：“市長您沒事吧！”
她拽了一下文尼特，文尼特幾乎快要疼得暈厥過去，就差求饒讓她別亂動了。
“市長被砸到了，快來人啊！”蔔繪又拖了一下，全然無視他痛苦的哀嚎，提高嗓門大聲地呼救。
此刻槍聲的動靜已經停了，臺下的賓客們都停下慌亂的腳步，回過頭便看到英雄般的蔔繪，不僅沒有逃，還反過來救了市長！
他們可是看到了，如果沒有蔔繪的英勇拯救，市長就會被雕像砸死了！
“市長把市長砸死啦！”
“天啊，這麽弱小的一個女孩子，竟然救了市長！”
“她都能沖到前面，我們怎麽有臉逃跑？”
“我們也去救市長！”
他們七嘴八舌地湧上前，把一身灰撲撲極其狼狽的文尼特拖了下來，媒體也趁機擠到前排留下這注定隆重特殊的時刻。
英勇纖瘦的女孩，癱倒的市長，多麽具有反差感的驚人新聞！
文尼特聽到他們此起彼伏的贊嘆，一想到自己半死不活的樣子即将出現在新聞頭條，差點氣得吐血，眼睛一翻竟然暈過去了。
輝民工廠的幾人總算穿過層層障礙沖到她身邊。
“你沒事吧？”
“蔔繪，你受傷了嗎？”
他們并不關心蔔繪是否救了市長，而是關心她有沒有受傷。蔔繪的內心暖融融的，朝着他們笑了笑：“放心吧，我沒事。”
徕特緊張地拽住她的手臂：“讓我看看，你一定受傷了！”
“真沒事。”
蔔繪認真地拽起衣袖向他們展示。多虧辛弛給她的禮物，她毫發無損。
徕特近距離看到她潔白的胳膊，臉倏然紅了，不自在地別過臉。
“倒也不用這麽認真……”
剛解決完殺手的裴修斯壓了壓帽檐進了禮堂，四處張望蔔繪的身影，眼神敏銳地捕捉到這一幕，只覺得天都塌了。
就這麽一會兒，怎麽感覺關系還更近一步了？
他給赫音發消息：別管什麽爆炸了，先回來跟我研究研究如何向老大交待吧。
他真是搞不懂女人的心思。
對那種平平無奇的小子都和和顏悅色的，怎麽老大就挨了一巴掌呢？
難道是，不太行？
裴修斯陷入沉思。
仔細想想，老大這麽多年，确實連個女人的手都沒碰過，甚至格外厭惡被塞女人的行為。
不待他往歪處想。
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一記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震得禮堂嗡嗡作響，賓客們都吓得蹲在地上，忘記還被擡着的市長。
就這麽手一松，昏厥中的文尼特又摔在地上，兩眼一翻又昏死過去。
他們的冷汗陡然下來了。
“你先松的手！”
“是你！”
“是你！”
賓客們陷入一場荒唐的互相指責中。
指責沒持續片刻，又是一記爆炸聲，人群被吓得作鳥獸散，推推攘攘之間把員工們擠得四散。
市長被遺忘在原地。
徕特跟溫露兒擠過人群焦急尋找的時候，發現蔔繪的身影居然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