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更 小雀兒,你有孕了……
第31章 第 31 章·三更 小雀兒,你有孕了……
中卷·花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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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萬星崖回到碧骖山, 有一襲白衣飄在雲端,等候已久。
說他在飄,他的身形穩之又穩, 孤閑清穆, 宛如天外谪仙。
很快乘白羽駕春行飛至他身邊。
青袍敞曠,如春枝柳意,如人間霁色, 谪仙忻悅一笑, 從此落在人世。
兩人相攜離去, 賀雪權只能眼睜睜看着。
……
距乘白羽上回見李師焉, 其實也沒多久。
那是在章留山返回仙鼎盟途中。
【半月前。】
賀雪權失手重傷乘白羽,又剛得知阿舟的存在,愧悔交加,回碧骖山,生怕颠簸趕路使乘白羽傷勢加重, 因吩咐衆門人乘飛辇。
根本乘白羽無須多言, 只是稍稍表露想要點香安眠, 賀雪權立即退出去。
轉頭乘白羽沿着車幔輕輕一捋, 下好禁制。
焰光沉浮, 李師焉的身形很快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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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你先別說,先答我一問,”
李師焉食指一豎,“你在神木谷指的方子, 是什麽, 假死的藥物?”
“啊?”乘白羽驚呆,“你怎麽知道的?”
這藥名曰潛息丹,可在短時間內僞裝偃刀脈。
最長半載, 半載期至,服用者六脈暫凝吐納皆止,與身死無異,須再服一枚,血脈才會重新循流。
乘白羽歪着腦袋:“這藥案乃我家中不傳之秘,你究竟如何得知?”
“我不知你家傳的藥物,我還不知道你?”
李師焉問,“你想做什麽?”
“我想……”
乘白羽搖頭,
“你也看見雪母待阿舟的心思,這回難了,恐怕輕易難以走脫。”
“因此你想到潛息丹?你想假死?”
“嗯。”
……
“你……?”
“是否……?”
辇中兩人同時發問。
乘白羽忡怔片刻,笑道:“你先問吧。”
“你為何不許我給你切脈。”李師焉皺眉。
不知怎的,一挼緋紅顏色輕輕攀上乘白羽耳廓。
“這個你先別問,”
乘白羽道,
“我先問你,倘若只是為了幫我,你大可二話不說将我帶回清霄丹地,即便賀雪權與雪母聯手也攔不住你。”
“那是。”李師焉眉宇間冷傲無雙。
那股傲氣簡直可凝成實質。
但其實,乘白羽知道,他只是照實說,并不是孤傲,也不是目中無人。
“那你……”
乘白羽眼睛一閉心一橫,“為什麽沒這麽幹?”
“這個,”李師焉負手,“你也先別問。”
“……”
“好吧。”
這就是乘白羽的勇氣。
從前他只敢從春等到秋,如今也只敢問一遍。
“你身體究竟有沒有事?”
李師焉不再忍耐,上手捉乘白羽手腕。
“??憑虛顯影你還能切脈??”
乘白羽稍稍阻攔,也沒兩下,手腕擱在人家手心裏不再掙動。
“你……”
即搭脈,李師焉瞳仁驀地放大。
又觀乘白羽眼睑與面色,
李師焉輕聲一嘆:“你有孕了啊小雀兒。”
“嗯,”
乘白羽無端體會到幾分羞赧,勉強道,“我就很怕賀雪權知道,他更不放我走。”
“你太懼怕他,”
李師焉凝目而視,“你與那花妖談起天道時,你尚不屑,卻如此懼怕一個凡人。”
“知道知道,”乘白羽擺手,“你要罵我沒出息。”
“非也,”
李師焉道,“我只是在想,他是怎樣欺你太甚,你才這樣怕他。”
“倒也……”
乘白羽沒有多說,正色道,
“你不知,說起紛争讨伐,他嗜此不疲,說起天下大亂,他付之一哂,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
“他如此好勇暴戾?”李師焉眉梢一掀。
兩人猜測幾句,終究難以預料。
少時,
李師焉道:“我觀他頗有悔意。”
“?”乘白羽疑惑,“然後呢?什麽話,說一半。”
李師焉捏着他半截手腕接近一些,細觀他的神态:
“怕你不是畏懼,而是心志不堅。”
“他的悔過和誓詞,聞者也信兩分,你一點也不信?”
信?
不信?
乘白羽扪心自問。
好像,也沒什麽分別。
又有什麽幹系呢。
乘白羽:
“他和他娘一樣,是看在子嗣的份上。”
“他雖是狼族,但不是狼心狗肺之輩,他是待閻聞雪與衆不同,但他總保有良心,覺得虧欠我吧。”
李師焉首度露出笑意:“即便如此,你也決心離他而去?”
“即便如此,”
乘白羽颔首,“我也決心離他而去。”
“良心未泯,不覺着還有救?”李師焉笑道。
“他的私欲若是蓋得過良知,那麽他與他族中未化形的獸類有何區別,枉自為人,”
乘白羽道,“只是他是怎樣的人,與我再無關了。”
“孺子可教也。”李師焉大笑三聲。
複道:“按你想的去做,萬事有我。”
……
今日李師焉來接人:
“做完了?走吧。”
……
回到清霄丹地,一切順遂。
霜扶杳大呼小叫一番,說按外界的說法,乘白羽你簡直半截身子已經入土啦。
阿舟面目安靜,性子較以往沉定一些,只說阿爹平安歸來就好。
乘白羽暗嘆一聲,這孩子往後還須慢慢開解。
又過幾日,乘白羽說要領阿舟出去游歷。
去晴鷺州探訪故人,李師焉正在煉丹,這一爐很是緊要,走不開,勒令他們速去速回。
乘白羽還在和李師焉墨跡,霜扶杳等不及,先一步到東海之涯。
然後出去還沒一刻鐘,誠惶誠恐跑回來。
“那個啊,乘白羽你的前夫啊……堵在門口哎……”
“嗯?”乘白羽與李師焉互相瞧瞧,“他來做什麽?”
乘白羽要去看,被李師焉拉住,喚披拂閣弟子前來:
“去問問,賀盟主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少頃,弟子回轉告道:
“賀盟主原話:‘東海濱不算清霄丹地地界,怎煩李閣主過問。’”
“……”乘白羽煩得腦門子發黑,“我去趕他。”
“趕他做什麽,”
李師焉迆迤然丢開丹爐,“不就是晴鷺州?不過幾日功夫,我随你們同去。”
“……”
霜扶杳嘀咕,“咱們是去游玩,又不是去降妖除魔,要你們人族兩個頂尖修士出動麽?”
“嗯,”乘白羽嘀咕回去,“那你去和他們說說,不讓他們去?”
“阿爹,”
乘輕舟忽道,“我與阿杳就不去了吧。”
“!!我為什麽不能去了!我想吃蓮姨做的槐葉淘了!”
蓮姨夫婦在晴鷺州扶風郡置一間酒肆,做得好餐食,是乘白羽的老相識,每每路過晴鷺州都要去的。
“那你去吧,”乘輕舟道,“不必留下陪我。”
“……”霜扶杳垂頭喪氣。
最後兩人留下看家,是乘白羽與李師焉,哦還有外頭的賀雪權同去。
見着乘白羽,賀雪權眼睛一亮:
“阿羽,連日不見,你臉色亮些,身上好似也豐腴一些?”
!
乘白羽不動聲色:
“回光返照吧。”
賀雪權登時洩氣,讷讷無言。
李師焉目露深意,看乘白羽小腹。
……
有賀雪權随行,不好太放肆,匆匆回轉。
回到清霄丹地,兩廂無話,寂寂而別。
又過月餘。
不知道是不是連月奔波,又或者賀雪權靈力精進,那一掌實在有些餘波,乘白羽竟然時不時腹痛。
某日,李師焉将他抓進丹室。
李師焉:“我觀你這幾日面容蒼白,我來與你切脈。”
乘白羽大大方方伸出手腕:
“自然好,只是還太小,摸不出來。”
頓一頓,沒頭沒尾地道:“我在想……”
要留着麽,這個孩子。
之前兵荒馬亂的,不及計較此事。
李師焉俨然知道他的猶豫,只道:“看你自己。”
忽攸之間李師焉臉色大變,手上一松,複又握緊乘白羽的手腕細細研摩。
“怎了?”乘白羽疑道。
李師焉不多說,抓過他的手搭上他自己的脈,
“!!”
乘白羽臉上一白,“胎息為何微弱至此??”
“莫急,”李師焉提議,“你若信得過我,我進你內府探一探。”
乘白羽毫不遲疑手心遞來。
“胎息遲緩,此時還未有大礙,胎兒漸長漸不穩,”
李師焉飛速看完,“我敢斷言,不出足月,血脈凝滞,大不祥之兆。”
乘白羽一張臉慘白:
“是否……是藥物的關系?”
“我之前常年服用炎冰絕息丹,原本也不是受孕的好時機,又吃潛息丹……”
才累得這個孩子半死不活。
不想的,這又是賀雪權的血脈,乘白羽本來真的不是很想留着。
可是,聽見是他親手險些殺死這個孩子!為何,心中驚恸竟然難以遏止,怔怔落下淚來。
忽地李師焉起身行至丹爐旁,來回踱步,似心有疑慮。
下一瞬身形飄回床榻邊上,
“我有個法子,”
李師焉注視乘白羽臉頰上的淚,
“天地靈物,可以用來修複胎息,重塑胎身,不僅能保胎兒無虞,還能淨髓洗脈,使胎兒骨血煥然一新。”
“說什麽天地靈物?”
乘白羽腦子轉不過來。
李師焉衣袍一撩,白玉葫蘆托在手中。
“你是說你的白玉葫蘆?可它是你的本命法器。”
“這不是要緊的。”
李師焉下颌昂揚。
“那要緊的是什麽?”乘白羽呆愣,臉上的淚也忘記擦。
“要緊的是,”
李師焉深深凝視,“這只白玉匏器法銘曰‘白羽’。”
“……”乘白羽忡愣,“‘白羽’?”
“嗯,它本沒有法銘,是我去歲新起的,”
李師焉道,“我無意間在乘輕舟的院子裏聽見一句話,而後起的,你可知是什麽話。”
乘白羽腦中轟然:“什麽話?”
“‘我不愛他’,‘他不再是我的心上人’。”李師焉道。
轟鳴聲戛然而止,換成一些旁的。
嗯,仿佛是在蓮姨店裏貪飲幾杯,醺醺難抑。
“若确切說是哪兩個字,”
李師焉鎮定發問,“乘白羽,你想知道麽。”
身形漸近,兩人臉對着臉。
滿室丹氣氤氲,室溫奇高。
白衣的主人道:“正是你名中的兩個字。”
乘白羽面上雲蒸霞蔚,緋紅的顏色一直攀上耳垂。
李師焉擡手,修長的手指懸在這片紅透的細肉邊上,将挨未挨。
“乘白羽,我的法器以你命名,你敢要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