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仇就報
第0012章 有仇就報
12.
新的一周,Plan B還在龜速審核中,梁辰去催,周經理笑說:“別急,董事會那邊需要時間讨論。反正改動的地方不多,就算慢一點也不耽誤開工。”
光是拆除清運就需要大半個月,這期間暫時用不上設計圖。
可是這一拖,算是變相地給時間,方便其他事情暗中操作。
梁辰不放心汪老先生,叫卓翎幫他找幾個保镖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卓翎在電話裏罵:“把我一個人丢在咖啡店,還有臉叫我幫你做事?”
“怎麽是一個人,不還有簡言之嗎?”梁辰問。
“他不算人!”卓翎兇巴巴道,“你這個賣友求榮的小人,我要跟你絕交!”
電話挂斷,梁辰一頭霧水,誰賣友了?求的什麽榮?
簡言之為什麽不算人?
五分鐘後手機一振,卓翎把保安公司的聯系方式發過來,讓梁辰自己聯系。
敢情他口中的絕交只有五分鐘。
不過還沒等到梁辰動手,請保镖的計劃就被汪老先生否決了。
他說有那麽多攝像頭已經足夠,他這輩子的固執只用在不挪窩一件事上,其他的早已看淡,包括生命。
梁辰和陳僅商量了下,決定不理解但尊重。大不了以後每周都去看他老人家,再找個人實時關注監控影像。
找半天沒有合适的人,最後還是簡言之攬下這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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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能否勝任,簡言之說:“監控可以自動識別可疑人物,我平時只要有空就看一下回放,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梁辰本來想自掏腰包給他加工資,簡言之卻婉拒了。
他說:“如果可以的話,請讓我加入新項目組。”
所謂新項目,指的是N市北邊郊區的一塊商住用地,前兩年政府招标時拍下,初步打算分區辦理用地性質,引進商業綜合體,再配套酒店公寓。
由于卓翎參與了高端社區項目,酒店又是卓家的老本行,所以這次他也受邀旁聽新項目的讨論會。
他是沖着分一杯羹來的,因此當聽到設計部的代表陳僅提議在這塊地建一所養老院,當即舉手提出質疑:“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塊地北邊就是一所小學,再來個養老院,氣質未免太老弱病殘。”
以玩笑的态度說出來,引來與會者們的一陣笑聲。
陳僅沒笑:“我的提議是從生存環境的角度考慮,商場不僅吵鬧,還會導致道路擁堵,建在小學旁邊容易引發交通事故。另外酒店或者公寓樓層太高,可能會遮擋小學教學樓南面的采光。雖然只是有可能,但這個可能性就算我們沒在前期排除掉,學生家長也遲早會發現。”
提到現在的學生家長,哪怕理智上知道是刻板印象,可是但凡上網沖浪,對近期實事新聞有所了解,就很難不被某些極端家長的彪悍行為震懾到。
前陣子N市第三小學啓用新校區,開學前已檢測過甲醛等有害氣體在安全範圍內,可是衆多愛娃心切的家長還是以“有刺鼻氣味”“孩子頭暈嘔吐”為由,把學校舉報了。教育局又派了一波人去檢測,結果仍然沒問題,可家長們就是不信,聯合起來一紙訴狀把學校告上法庭,學校怕事情鬧大影響聲譽,連夜出通知把學生們遷回老校區,風波才漸漸平息。
經陳僅提醒,沒人再敢張口酒店閉口公寓。地皮小學那麽近,萬一攤上事,算誰的責任?
陳僅本人卻有一種事了拂衣去的淡定,看着卓翎說:“而且,在座諸位是不會老,還是沒有年輕過?老弱病殘只是生理上的弱勢群體,不該成為被嘲笑的對象。”
散會後,卓翎跑到梁辰辦公室裏,一臉委屈:“我不過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他幹嗎針對我?還用學生家長吓唬我……”
由于時間沖突,梁辰缺席了這場初期讨論會。
聽完卓翎的描述,梁辰直接開笑:“那可是在開會,你當是開派對,什麽都能說?”然後回憶了一下,“不過我深刻了解你現在的感受。”
畢竟他也被陳僅當着所有人的面狠狠“針對”過。
然而這次梁辰贊同陳僅:“那塊地建養老院确實比商場更合适。”
卓翎更委屈了:“連你也不站在我這一邊。”
假哭了一會兒,扯過紙巾擤鼻涕,卓翎發出疑問:“我怎麽感覺,你對你……對陳僅,态度不一般?”
梁辰正襟危坐,拿起桌上的馬克杯:“你感覺錯了。”
“是嗎,那你幹嗎狂喝水?”
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梁辰放下杯子:“午餐吃鹹了。”
把卓翎都看笑了:“你是不是對他有意思?”
“怎麽會。”梁辰鎮定自若地說,“我又不是Gay。”
本來卓翎打算等梁辰下班後一塊兒走,後聽說梁辰的助理即将從工地返回公司,卓翎從椅子上彈射起步,兩秒鐘就跑沒了影。
梁辰恍然大悟,原來之前都是在躲簡言之。
還是覺得奇怪。梁辰上網查詢全國在逃通緝犯,翻了半天,也沒見到長得像簡言之的人。
這下更奇怪了,不是老同學嗎,何至于怕得像老鼠見了貓?
晚上到家,吃過飯,梁辰被爺爺叫去書房。
以為爺爺又要訓斥他,或是借下棋點撥他,沒想梁建業深深嘆一口氣,說:“這次是爺爺說話太重,所以臺階也由我來遞,我們爺孫倆好好的,別讓那些外人攪和得離了心。”
梁辰沒有不接的理由,笑說:“不是一直好好的嗎。”
梁建業說,他投身地産事業這麽多年,見過的苦難不計其數,起初他也會盡己所能地幫,後來發現那些人都是“活該”。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梁建業說,“誰知道他是不是在編故事博同情?況且,現在早就不是歌頌苦難的年代了,我和歲數相當,都瞧不上他的做派。”
梁建業口中的“他”是汪老先生。
看來爺爺也做過一番調查,只不過站在了梁辰的對立面,選擇不相信。
又或許是和其他汲汲營營的商人一樣,早就喪失了基本的同理心。
夜裏,梁辰遲遲難以入眠。
他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想起許多年前為不出國放棄踢足球,第二次對“孤軍作戰”這個詞有了深刻的體會。
這個家裏,從來沒有誰站在誰這一邊,每個人都在不擇手段地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
眼下尚能維持表面的和平,是因為沒有真正的利益沖突,沒有到争搶同一顆蘋果的地步。
那麽如果有一天,到了這個地步呢。
會有這麽一天嗎?
一晃又是一周過去,到了開工的日子。
公司舉辦了一場開工儀式,祭神,上香,敬奉祭品,祈求開工大吉。
上臺發表講話的是梁霄寒,N市城區禁止燃放煙花炮竹,講完後他作為施工方代表揮鍬動工,将一杯酒灑在這片土地。
繁瑣的一套流程下來,被迫全程參與的梁辰差點站着睡着。
聽說下午還有工地會議,梁辰在回去的商務車上挑了個靠後的位置裝睡,想着等人都下車去開會了,他再偷偷下車。
應該不會有人這麽沒有眼力見,把他給叫醒吧?
還真有。
車子一路搖搖晃晃,把梁辰從裝睡晃到真睡,甚至做起了夢。
這次夢裏的人除了手,還露出了下巴和嘴。唇瓣微微張開,緩慢地一開一合,似乎正對他說着什麽,梁辰撥開擋路的灌木叢往前走,想靠近去聽,卻在一陣更劇烈的搖晃中醒了過來。
對焦,重合,分辨。
眼前的畫面更讓人分不清現實和夢境,梁辰懵住半晌,才出聲:“……出什麽事了?”
“到了。”陳僅終于履行助理職責,面無表情地宣布,“五分鐘後開會。”
梁辰很難沒有一種星期天清晨被從床上挖起來上補習班的無力感,整場會議都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不過也沒講什麽重要內容,監理工程師對施工準備以及安全環保等方面予以評述,聽感比上午的講話更加催眠。
衆目睽睽之下實在不宜補眠,梁辰把大腿都掐爛,恨不得在眼皮中間撐一根牙簽。
好容易熬到散會,磨蹭半天等到人都走光才站起來,一擡眼,發現還有個人——陳僅正趴在會議桌上一動不動,看樣子是睡着了。
“報仇”的機會來得太快,梁辰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正要來一場驚天動地的叫醒服務,湊近一瞧,亮着屏幕的手機貼在陳僅鼻尖,一根手指在上面點來點去。
原來是在摸魚。
陳僅本來不想在用開會時間做私事,奈何手機在口袋裏振個不停,監理工程師做總結陳詞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把手機摸了出來。
消息來自閑魚。他最近把自己分株的一盆蔓綠絨挂在上面售賣,知道有些人喜歡刀,留了20%砍價的餘地。
今天這人一上來就砍下去80%,還PUA他,說現在熱植價格大跳水,分株的苗就更不值錢了,人家店裏半人高的一大棵才賣五十塊包郵。
嚴謹起見,陳僅去購物app搜了下,根本沒有哪家賣這麽便宜。
于是同意向買家講道理:我這棵是從母本上分下來的,見圖三,很好的品相。
意向買家:貼個圖就說是母本,誰知道真假?
陳僅就把分株時錄的視頻發了過去。
對面的人還是強詞奪理:現在視頻也能造假。反正看你賣的這個品質也就值20,我出25,本地自提。
陳僅有些無語,打字說這個價不能賣,你去別家看看吧。
不知道哪個字戳了對方的痛點,對面的人像是吃了槍藥,突然開始暴力輸出,先是罵陳僅想錢想瘋了,然後開始人身攻擊,許是說髒話被屏蔽,那頭開始一字一個字地往外蹦,c開頭n開頭m開頭,各種不堪入目的字眼。
看得陳僅直皺眉,剛要點舉報,手機忽然被橫空冒出來的一只手奪走了。
那手骨節分明,修長漂亮,手的主人卻滿臉戾氣,薄唇抿成一線,眉心擰成川字型。
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擊,看得陳僅心驚肉跳,來不及問他怎麽會突然出現,趕緊站起來:“你在輸入什麽?……我不想被封號。”
不想被封號是其次,陳僅一向不贊同以暴制暴,他認為易被激怒是一種人格缺陷,為了出那一口惡氣把自己降低到和對方同一水平,更是一種愚蠢行為。
梁辰正在忙,頭也沒擡地說:“我倒要看看誰敢封你的號。”
其實梁辰并非有意偷窺,怪就怪這人逐字刷屏的行為太惡劣,也太顯眼,根本無法忽略。
他快速掃一眼前面的記錄,然後回一句:那好吧,20賣給你。
陳僅心裏一咯噔,怎麽還自刀五塊?
對面挺高興,停止罵人,要求在市中心交易。
陳僅二咯噔,所謂的“自提”竟然是指定地點自提?
梁辰打開地圖,鎖定地點,切回閑魚:在中心商場交易吧,半個小時後。
對面同意了。
梁辰把手機遞給陳僅:“走,吃飯去。”
午餐在公司食堂,兩人去得晚,已經沒什麽人。
陳僅揣着疑問,吃一口飯瞟一眼手機,聽到振動立刻拿起來:“他到了。”
梁辰已經吃完了,紙巾擦了擦手,接過陳僅的手機輸入:一樓有家叫ZEGANA的男裝店看到了嗎,東門進去左手邊
那人回:看到了
梁辰:進去店裏面
那人:進來了,你人呢?
梁辰:拿出你的20塊,問店員能不能賣你一件
發完舉報拉黑一條龍,把手機還給陳僅的時候,陳僅還沒反應過來,回看了聊天記錄:“……”
然後唇角慢慢勾起,陳僅笑問:“這招在哪學的?”
梁辰垂眼,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一口,才說:“需要學嗎?不違法不亂紀又不能被封號,只能用這種方法讓他得到教訓。”
陳僅思考了下:“這算報複嗎?”
“當然,我的主張是有仇就報,最好當場就報複回去。”
“你自己也是這麽做的?”
梁辰一愣,随即也笑起來:“不,大部分情況下,我都做不到。”
所以希望你能做到,哪怕不為報仇,只為像現在這樣開懷一笑。
飯畢,往電梯廳去的路上,陳僅突然想到:“如果那個人真把植物拍下了,要不要給他發貨?”
一旦出現這種情況,說明對面有意搞事情,不發貨會受到處罰,發貨就更糟糕,說不定會鬧上閑魚小法庭。
梁辰拿出自己的手機,邊擺弄邊說:“首先,預算只有二十五塊的人,不會願意花成倍的價格去買同樣的東西。第二——”
梁辰把手機屏幕翻過來,亮給陳僅看,只見頁面停留在“已付款,等待賣家發貨”。
“我已經拍下了,麻煩賣家仔細打包,明天送到我辦公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