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補魂
第15章 補魂
怨靈極易被情緒控制,雪酥顯然經驗豐富,雲浮還沒來得及出手,她就已經晃晃腦袋,清醒了。
劇烈的情緒波動讓她整個人都顯得頹廢,弓着背癱在椅子上喘息,眼神聚焦後,笑着揮開雲浮的手:“道長可幫不了怨靈,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你無事就好。”雲浮猶豫着坐回去,頭疼得厲害,最後還是決定接上一條話題:“你說的害你的那個人,等出去後,我會找到他。你的孩子,我也會看着它離開。”
雪酥嘴角動了動,露出一個有些別扭的笑:“多謝。”
她站起身來,撫了撫小腹。即便幻境努力化形,也可以看出她的身體略顯單薄了些:“你們走吧,不要在她的潛意識裏刺激她。想叫她回來,不如試試別的方法,實在不行,殺了她吧,我們都該解脫了。”
雲浮的目的是查到紅女背後之人,事關曦光的死因,她不得不堅持。
雪酥好像也是現在才想起來這件事,對她道,“好久不見曦光道長了,以後也不會再見了,替我謝過她。”
雲浮神色微動,咽下心中的痛意,輕聲道:“我的師姐已經戰死了,我追紅女至此,就是為了查清操控她的人,為師姐報仇。”
雪酥眼神中閃過幾分詫異,又緩緩沉下來,變成了苦澀。
她說:“是我們對不住她。曦光道長……對我們恩重如山。”
雲浮嘆息一聲,正要說話,就聽她道:“城主,同樣對我們恩重如山。”
意識到她話中的含義,雲浮猛地睜大眼,扭頭看向她:“你……”
然而雪酥已經走出屋子了。
雲浮心神不寧地跟着出去。到目前為止已經很明朗了,紅女是清醒的,并非被人控制,只是不願醒來,她們在這裏看不到真實的記憶,只會被越攪越深。萬一不小心刺激到她,一個大妖完全爆發,就是雲浮也不能保證其他人不會被波及。
只能先收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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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浮跟着雪酥出去,紅女的母親已經不在了,幾個女子圍着金盞笑意盈盈地說着話,這時候,她們又不像同一個人了。
幾人一起轉頭,問的話也是齊齊的:“雪酥姐姐,你們說完了嗎?”
雪酥點頭,溫和道:“我們該走了。”
幾人又是齊齊應下,脆生生的,洋溢着喜悅:“好!”
雪酥便扭頭對雲浮道:“那個陣,就像是捏泥球一樣,想将我們全都捏在一起。這些年能保持清醒的妹妹不多了,我們早就該走了。曦光道長的事,您想查,就去查那個險些傷了您的陣法吧,田礁被鎮壓在那裏,他知道的更多。”
雲浮猶豫片刻,問:“你說你的主子對你有恩,又說城主,是……”
雪酥搖搖頭,溫聲打斷她的話:“我只能說這些了,你再問,我也不知道。”
雲浮微微一嘆,沖着她行禮道別。雪酥回了一禮,再擡頭時,眼前的一切都已經消失不見,他們還在黑霧缭繞的野外,圍着火堆面面相觑。
紅女依舊懵懵懂懂,明若風在她身側守着,若有所思。
白眠鶴撓了撓耳朵,最先打破沉默:“查到什麽了?”
金盞抽噎一聲,低頭不斷擦眼淚,還不忘怼他:“關你屁事。”
雲浮拍拍她的肩,站起來道:“我去看看那個度化陣。”
度化陣用來鎮壓怨靈,不僅效率極低,而且功效也會減弱,可以說是鎮壓和度化效果雙減,毫無好處。
雲浮想知道曦光為什麽這樣做。
那陣被金盞用血液改得亂七八糟,她在後面踮着腳尖看雲浮對着自己的傑作沉思,面上不禁流露出幾分尴尬之意。
好在大概是被壓久了發懵,底下的怨靈還在,雲浮一只手按在劍柄上,一只手抓住男人的後頸将他禁锢,溫和道:“你就是田礁?”
她還不能确定雪酥所言是真是假,因而語氣還算得上柔和,可惜對方并沒有因此對她多客氣,眯着眼瞅了她片刻,又掃視周圍站着的三人,忽然對金盞露出一個油膩膩的笑:“丫頭,來看我了?想我了嗎?”
金盞表情一冷,正要說話,就見雲浮突然按着他的領子将他往地上一砸,穩穩按着他呈叩頭姿勢。
雲浮道:“回答我的問題。”
她的心情很不好,又基本确認了雪酥所言屬實,十分耐性都被搞沒了七分。
怨靈一開始顯然是想掙紮,然而怎麽也掙脫不開,反而自己叩了幾個響頭,頓時老實了,貼着土地扭了扭頭,露出半張臉來對着雲浮,舔着笑臉讨好道:“是,是,美人兒有話吩咐……”
他後半段還沒說完,就被明若風突然戳到臉邊的劍吓得一哆嗦,咽了回去。
明若風冷冷道:“收起你的油嘴滑舌,不然拔了你的舌頭!”
“若風,不要總想着用酷刑,”不過雲浮也正有此意:“但我的耐心有限,你若是再和我廢話,我就殺你。”
田礁:“……”
他哆哆嗦嗦收起了笑臉,又怕他們誤會,擠眉弄眼地拼出了一個谄媚的表情:“是,是是是,您問,您只管問!”
雲浮問:“你是否對雪酥她們用了邪陣?陣法從何而來?你為何被鎮壓于此?”
田礁愣了一下,有點不樂意,表情抽搐了下,讪讪道:“這怎麽能說是邪陣呢……要不是那賤人……不不不,不是,是那姑奶奶突然有孕,這陣法根本不會失敗啊!……哎呦姑奶奶,我都叫您幾個姑奶奶了,你這是做什……哎呦!”
金盞咬牙切齒地往他臉上踹:“你還好意思說!你真好意思說!”
她又回頭瞪一眼無聲偷笑的白眠鶴:“你笑什麽?”
白眠鶴誓将耳背進行到底,眯眼揚聲問:“啊?你說什麽?”
金盞擡起的腳一滞,怒火瞬間就洩了。
雲浮見她發洩夠了,才微微把田礁提起往後拉了拉,算作阻止:“接着說。”
田礁呲牙咧嘴,身上漸漸凝聚起怨氣,然而這股黑氣在他擡頭看到雲浮的表情時哆嗦一下,立刻識相地散盡了:“這,這都是城主大人給我的啊!小的有幸和城主沾親帶故,知道一些隐秘,城主這人,好像有點毛病。自從有個修仙的女人大張旗鼓來找他後,他就染上了頭疼幻聽的毛病,請遍名醫不見好,我這當哥哥的也愁哇,就成天往他家跑。等他好點,得知我想修仙,就把那個女人的方子給了我……”
雲浮想了想,覺得邏輯不順,用力一按:“說實話。”
“……”田礁吓得抖出了黑霧:“不不不,小的沒騙……不是,不是城主給的,是我自己偷的,我、我以為他死了,我也能沾個光當回城主,誰曉得他又活了呢!但我二人是兄弟,這,何必分那麽開呢?”
這無恥的邏輯倒是給大家都整笑了,白眠鶴無奈笑笑,問:“方子內容還記得嗎,默出來,或者搜魂也行。”
雲浮補了一句:“問完再搜,搜魂容易變成傻子。”
田礁表情呆滞,欲哭無淚,趕緊扭着身子把手臂擡上來,“記得!我記得!我都記得!”
他一口氣念了一串,白眠鶴認真聽着,最後搖頭笑道:“這是自己的心狠毒,活該他修歪了。這根本不是什麽飛升大法,這是補魂之法。”
雲浮也聽着耳熟,但她到底不如專業人員記的事多,只隐約想起一些遙遠的事:“我記得,很久以前最先研究黑洞的前輩,他的孩子就散了魂,玄天宗當時的掌門似乎就呈上了類似的方子想要幫他,可惜沒能用上。”
金盞歪了歪頭,表情糾結地盯着白眠鶴,最後還是扭頭,迫不及待地問雲浮:“然後呢?這方子是怎麽回事?”
回答的卻是白眠鶴,他緩慢道:“所謂極陰,其實是主人散走的魂魄,鬼魂當然都屬陰;放血獻祭,自然是放主人的血,要吸引魂魄歸位怎能是用別人的血?這是有針對性的方子,他拿來給自己用,能成功才有鬼。可惜極陰之體擁有極高的修真天賦,被他這樣糟蹋……”
他無奈攤手:“這應該就是曦光道長沒有直接将她們全部度化的原因。按輪回司規定,田礁之罪,是要得到審判魂飛魄散的,此人已經沒有了投胎資格。但他已經和融合怨靈們連在了一體,度化哪一方都是一起投胎,只能先分開鎮壓他再緩慢化解她們的怨氣,那時再送此人去審判。”
可惜,曦光沒能等到。
雲浮的眼神暗了暗,深深吐出一口氣,接着問:“那個修仙的女人,你知道她是誰嗎?”
田礁慘叫一聲,痛哭流涕,哀聲求饒:“仙人饒命,仙人饒命,小的真的知錯了!小的罪大惡極,罪無可恕,實在不行,您繼續鎮壓我也好啊!求……”
明若風面無表情将劍往他手臂邊緣一插,頗有種給他的靈魂也碎屍萬段的氣勢。田礁吓得抽噎一聲,諾諾道:“我不知道,你可以去問水鏡那賤……那女人,要不是那個修仙的,她哪來的資格認識城主,更不可能差點成了城主夫人了。”
雲浮若有所思地點頭,将所有消息梳理了一遍,感覺沒什麽可問的了,便結印将他收進符紙,擡手遞給白眠鶴:“交給你。”
白眠鶴嘆息,雙手接過:“職責之內,請道長放心。”
雲浮基本已經确認幕後之人就是城主,然而對于修士而言,姓名長相都可以變,一味盯着這位城主反而容易局限思維,最好的辦法是從事中尋找。
“既然如此,我們啓程回……”話音未落,雲浮看着前方一頓。
紅衣女子靜靜望着她,眼神依舊懵懂,雙眼卻流下血淚,漆黑的瞳染上血色,她動了動腦袋,目光落在白眠鶴身上,往下,看見了他手中的符紙。
怨氣驟然大漲,黑氣猛地從她身體裏爆發出來,将空氣都幾近割裂。
雲浮面色一變。
這是自爆的前奏。
“快攔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