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27
chap.27
一大早上完早朝,常昱就被光武帝叫住留下議事。
還在思考最近朝中何事需要光武帝私下商量,但左右見面多了,常昱的心情也沒有太大起伏。
“陛下。”常昱行禮。
“《臣戒錄》已經編好了,你來看一下。”
常昱領命,上前拿了書,退下觀看。
大多臣子是由太監雲可從陛下禦前拿起文書,遞給大臣們再放回原處。
也唯有常昱有此番殊榮,得近天子之側。
常昱仔細看了幾頁,後面大致粗粗翻閱,點評道,“朝中大臣觀看此書,都會警醒的。”
光武帝左右不指望常昱能說出什麽,但常昱從來不說違心話,于是對《臣戒錄》也格外滿意,“何時頒布?”
自然是越快越好,“臣以為明日早朝時頒布,并印刷成冊分發至各縣州。”
見光武帝未言及其他事,常昱仍有些困惑,此事不應該獨獨把他喊來商量吧?
光武帝這才開口,“聽聞坊間到處都是你的傳聞。”
常昱雖已想到,但仍然裝傻,“哪些傳言?”未等光武帝明說,常昱戲谑地說道,“坊間傳聞可多了,什麽昭郡王徒手撕人,什麽禦前把大臣氣吐血,朝中多少人因為昭郡王告假,修養了一個多月,身高八尺,腰身要兩個壯年男人還環抱不過來。”
光武帝默然,這些傳言确實有些過分,但卻不及這件事過分,“最近怎麽到處都是你和通政司的八品官員的傳言?”
雲可在一旁善意提醒,“正是上回因為題本和奏本之事,陛下見過那位宴知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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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武帝這才想起之前那位唯唯諾諾的宴知事,印象并不好。
如此平平無奇的文官,怎麽配得上常昱。
不想光武帝動怒,也未曾想過這事捅到了光武帝面前,常昱開口,“只是坊間流言罷了。”
光武帝卻在意,“日後你私下不可與此人過多接觸。”
雲可在一旁提醒,“傳言之事是因一本《昭蘇》的話本而起。”
光武帝補上一句,“那便把京師中的《昭蘇》都燒了吧。”
常昱這可不樂意了,就算光武帝再不樂意,他也要說,“《昭蘇》不能燒,這還是臣花了不少銀子找人寫的。”
光武帝愣了一下,似乎從來沒有思考過這一可能,他怒極反笑,“是你找人寫的?”
合着就是這厮自己找人傳自己留言,寫一本話本給自己圖樂子倒也罷了,“所以為何會牽扯到你和那文官身上?”
《昭蘇》?昭字,光武帝冷笑一下。
常昱非常坦誠,“雖話本中并未明說,但昭蘇二字取自我二人的字。”
天下誰人不避諱昭字?光武帝氣得腦袋昏昏,“你和他之間是否存在私情?”
“不存在。”常昱非常幹脆,“宴知事不知我對他的情誼,只是我一人喜歡他。”
喜歡?常昱此人還真是一直給他驚喜,光武帝刻薄地說,“喜歡?你喜歡一個男子是想讓天下人恥笑嗎?”
“喜歡男子怎麽了?古往今來,多少人喜歡男子?王侯将相喜歡男人就被天下人恥笑了嗎?”常昱在光武帝從來就是據理力争。
光武帝有的是手段拆散他們二人,常昱毫不懷疑,他瞧見光武帝氣極的模樣,有些于心不忍,“陛下,臣明白自己想要什麽,臣是真的喜歡他,真的想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臣因為喜歡他,覺得這天下好有意思,好想好好活着保護他。”
“你瞧咱那幾個兒子,誰不是三妻四妾,你怎地被沖昏了頭腦,不光要找個男子,還要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你怎麽和常家列祖列宗交代?常家到了你這一代要絕後了。”
“他們要三妻四妾,我只想一生一世一雙人。”常昱固執起來連光武帝都拿他沒辦法,為避免光武帝行事更加狠烈,常昱放下狠話,“沒有他我便活不了,他若出了什麽事,我也活不下去。常家要絕後也不是一個人能改變的。”
常昱這是在威脅他了?光武帝已經從怒到極致反倒內心無比平靜了,“你說說你何時變成這樣,什麽就活不下去了。榮華富貴哪樣你缺了,還有何不知足?”
常昱比了比自己的心,“臣心底裏缺了一塊,這輩子都不會好了。無論多美味的食物,無論多少金銀珠寶,臣依舊覺得沒有意思,寧願哪一天戰死在沙場。”
“胡說。怎麽就戰死沙場。”
“戰死沙場是臣覺得最好的下場。”每日每夜,常昱就仿佛覺得自己被人類的鮮血所包裹,無論去到哪裏他都洗不幹淨身上的這些鮮血。
他在這世間無親無故,沒有體會到父母的恩情,沒有體會到朋友的友情,就連戰友都一同葬于沙湯。他和這世間沒有聯系,死亡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場結束。
“可遇到了宴知事,臣覺得,要活着好好保護他。”
光武帝莫名被秀了一臉恩愛,大聲訓斥,“胡鬧,整天說什麽死啊,活的,為了個男人還要死要活。”
常昱被訓一頓,不開口了,直挺挺地跪着,似乎在跟光武帝置氣。
“常将軍生前曾囑咐咱好好照顧你。”
“這就是臣想要的,陛下願意臣自然歡喜,陛下不願意臣以死明志亦可。”
什麽死啊死的,他跟常昱講會話,就成了逼他是吧?光武帝氣得直接拿起桌上的硯臺,扔了過去。
硯臺在地上砸開,碎成幾塊,常昱連躲都沒有躲,一塊狠狠地砸在他的臉側,留下了一片紅色的印跡,瘀血在臉下逐漸淤積。
但常昱都未曾皺起眉,他跪着如同枯木一樣,就算被火燒盡了枝幹,可他仍然筆直。
他不指望光武帝理解他為何喜歡宴朔,宴朔有多好,他唯一指望光武帝可以理解他,他想要去那麽做,并且經過了深思熟慮。
見他軟硬不吃的模樣,若真動了那名叫宴朔的男子,常昱或許不會和自己拼命,但絕對敢直接刎頸去死。
動不得宴朔,難道還動不得他嗎?
光武帝吩咐,“雲可,讓侍衛進來把常昱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常昱心寬,光武帝把怒火撒到自己身上,那就好了,只是嘴上說着,“臣都多大了,不能闖禍了就打板子了。”
“不想打板子?那是想剝皮枭首?還是抽腸?貼加官怎麽樣?”光武帝給了選擇。
這三個哪一個不是對付貪官的酷刑,常昱站起身,未等侍衛來拖他,常昱自覺地跟着侍衛,“那就五十大板,陛下可千萬不要後悔,今日懲罰便懲罰了,日後可不能再因為這事和臣置氣了?”
結果算他頭上來了?常昱真是膽大包天,“再加五十大板。”
一百大板打下去,可是要死人的。
常昱皮糙肉厚也經不起這等折騰,但偏偏常昱嘴硬,“那好,就一百大板。”
光武帝剛想罵常昱,常昱就跟着侍衛去領板子了。
光武帝今日好好被氣了一遭,忍不住和雲可吐槽,“這孩子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以往倒還好,許多事喜歡與咱争論,只當他是想法格外獨特呢。這一回好端端的怎地跑去喜歡男人,還為了個男人要死要活,咱要是拆散他們好像就成為了千古罪人一樣。”
雲可不敢多言,只是說,“昭郡王打小就特別有主意,聽說常将軍在世時也很是為他的頑劣頭疼呢。”
“若常家當真絕了後。”光武帝低聲說着,“就算是賜婚,他若不願意。”常昱這脾氣也不知道像誰,光武帝毫不懷疑就算自己賜婚,以常昱的脾氣也敢直接抗旨。
“但難道真讓他去喜歡一個男子?”光武帝想到了宴朔,“若是什麽大才子也倒罷了,常昱這家夥書讀得少喜歡大才子倒也正常,那八品官員可有什麽好的?”
雲可在一旁搭話,“宴知事是光武十年中的進士,恰好當年設置通政使,便分配進通政司內擔任知事之,平日的這上下文移都是他收集和分發的。”
倒是平平無奇,大奉朝那麽多文武百官,喜歡男子偏地就喜歡這一個。
常昱不曉得光武帝在分析他為何會喜歡上宴朔,只和侍衛們打着商量,“各位侍衛,諸位等下可要輕點打,一百大板打下去真的活不下去了。陛下現在正在氣頭上呢,等下就氣消了,明日我還得趕早朝呢,若是一百大板打下去明日起不來怎麽辦。”
這位昭郡王真是神人,都要被打一百大板了,還考慮什麽明日趕不趕得來上早朝的問題。
肯定上不了早朝了,今日能不能好好回去都是問題。
陛下動怒,常昱雖是他們上級,他們亦不敢放水。
“都尉,莫要怪下官們了。陛下未言輕刑,若下官們故意輕打,恐會被陛下怪罪。”更何況,陛下會以為他們偏袒上級。
常昱哭喪着臉,一時嘴爽,一百大板逃不了了。
比他在戰場上受傷的時候還要痛,戰場上被劃拉一刀子,一點感覺都沒有,還往前沖,等回到帳內的時候,匆匆抹上藥也跟沒事人一樣。
可這一板子接着一板子,常昱都疼麻木了,就跟刀一片片刮着,遲遲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