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2
chap.2
“你是在東廊坊那邊,還是西廊坊那邊?”
宴朔看不清昭郡王的面容,只覺得他滾燙滾燙的呼吸吐露在他的發側,練武之人怎麽全身都跟火爐似的,真是讨厭。
宴朔下了幾階臺階,便滿額頭都是汗,腿肚子都開始發抖。
昭郡王瞧見宴朔的姿态,忍不住笑出來,“你們這些文官,下次應該跟陛下提提加強鍛煉,繞着京師多跑上那麽幾圈才不會如此羸弱。”
跑步是不可能跑步的,這輩子不可能跑的,宴朔有屬于自己的倔強。
他轉移話題道,“下官在西廊坊那邊。”
昭郡王一時沒想明白通政司在西廊坊,“我還以為你跟那群酸朽大臣一樣在東廊坊。”
代表文官被罵,宴朔心底裏不是滋味,但不敢言,先不說官級差別,宴朔一個八品文官,在京師都只能縮着尾巴走,再加上昭郡王才回來一個月,京師關于他的傳言就鬧得沸沸揚揚。
什麽昭郡王可以徒手撕人啦,什麽昭郡王搶男霸女啊,什麽昭郡王上朝時和幾位大臣動手見了血,坊間的傳聞甚是可怕。
昭郡王的手一直不肯落下,宴朔在心底裏默默吐槽,郡王閣下不知道自己的手很重嗎?于是宴朔默默地加快了腳步,趕到了後軍都督府下的一處廊坊,門上挂着“通政司”的牌匾。
宴朔連忙用力擡起昭郡王的手臂,有些吃力手酸,但好在昭郡王收了回去,宴朔一鼓作氣吐出一串話,“昭郡王,下官已經到了,就不便再叨擾郡王了。”言下之意是,趕緊滾,麻溜滴滾,他要回去辦公了,還有一堆奏疏要去送。
昭郡王用長臂指了指左側,“我就在那邊,平日有事可以來尋我。”
後軍都督府南側便是親軍都尉府,雖之前知曉昭郡王回來後便擔任了武官要職,也知道親軍都尉府新上任了一位都尉,但送奏疏時多是下臣代為傳遞的,宴朔之前從未和昭郡王單獨說過話。
“都尉。”晏朔困窘地行了個禮,說實話在昭郡王指出來之前他當真未曾聯想到昭郡王就是親軍都尉府的都尉。
昭郡王擺擺手,不以為意,“我還是喜歡你稱我為昭郡王。”什麽都尉,難不難聽。
Advertisement
宴朔幹巴巴地應聲,他就嘴上那麽一叫而已,這人老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嗯。”昭郡王高冷地應了一聲,然後轉身離開。
宴朔也進入通政司內,經歷司秋俊熙擡頭見是宴朔,連忙關懷,“宴知事,沒事吧?”
其他上司雖未擡頭,但都豎耳傾聽。
宴朔深入房內,才開口,“無妨,是陛下召見我,詢問昭郡王的奏疏一事,題本上未曾蓋印,我便分到奏本內,想來或許是一件要緊事。”
同僚之間,宴朔便知無不言。
通政司內不比其他機構緊張的上下級關系,每個人都清楚,真正掌管着他們的命運的人只有一位,他們之間相互争鬥,相互傾軋,一念之間他們都将人頭落地,所謂的官階所謂的皇恩又有何區別呢?
“那就好。”秋俊熙舒了口氣,屋內一掃沉重的氣氛,“剛剛司禮監過來的時候,吓得連氣都不敢喘。”
宴朔今年二十八,秋俊熙今年二十三歲,兩人同為進士出身。
但秋俊熙比他年輕五年,是以平時行為處事比他活潑不少,司內也對這位最為年幼的同僚頗為關照,邱俊熙偶爾也給大家帶來溫馨的快樂之感。
每日他們的工作還是很繁重,再加上隔牆有耳不敢多言,上司們要忙着抄錄向各經辦機構傳達皇命,一些只需要傳達陛下朱批的奏疏早就放在了宴朔桌上,滿滿一摞,去見陛下之前宴朔就已經打算出門,這下大臣們可能都不在機構內,但宴朔只能多跑幾趟,再存放入文書房。
等到炙熱的太陽收攏了自己的熱度,懶散地照在千步廊的白色石板上之時,宴朔正要回通政司,他駐在千步廊之上,通往日一樣,再次被這明媚的陽光而傾倒,陽光不似正午時猛烈而灼熱,雖強烈卻有着遲暮的溫柔。
宴朔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雖然疲憊但好在今日的工作都已做完,他向北望去,被陽光照射的格外白淨的千步廊微風蕩過,越過長安街依次穿過承天門、端門到達午門;他向南望去,只有重大事宜才會開的大奉門,其後是喧鬧的商賈雲集的棋盤街。
一面是嚴謹甚微的官僚生活,一面是自由艱苦的小民生活,宴朔覺得自己被分割成了兩塊,他站在千步廊之上,頭頂是天,腳下是地,不敢想也想不明白的問題再次跳上心頭,他為了什麽才來到了這個世界?
孔聖教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老子教人順應自然清靜無為,佛教教人生來即苦克己犧牲,理學教人成聖、成仁、成大人,将個人有限生命擴充至無限圓滿。
“你一個人傻乎乎地在這傻愣着幹嘛?”
“啊?”宴朔驚訝地側身,竟然是昭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