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在相親
她在相親
傍晚,陳柏青回家時,白帆已經離開。她是特意避開他的,這大約也是她那奇妙的“分寸”吧。
玻璃花房門口為她曬太陽而特意準備的地墊上,攤放着一本打開的書,他一眼便認出那是他自己的書。呵呵,她果然探索過他的客廳,可見她昨晚只是嘴硬罷了,她明明就對這裏極有興趣的。
絲毫沒有被冒犯領地的感覺,他反而覺得開心,私以為這是與白帆之間一個絕好的開始。
只是,書架上那麽多書,她卻單單挑了這本呢,這可是他的珍藏版,她倒有眼光。
想了想,陳柏青回到書架旁,從右下角的A4文件袋裏抽出兩份劇本來。
剛要轉身,卻恰好擡頭看到那張大合照被她擺在了《孽子》旁邊。
好心情瞬間消散。
他将那相框重新折疊收起,随手塞進了書縫某處。而後又折回玻璃花房去,将兩份劇本塞到那本她還沒看完的《英兒》之下。
可是第二天,白帆卻沒有按時出現在花房。第三天,第四天,白帆都沒有來,他也曾假意出門,想着白帆或許會在他離開的時候進來,可是她并沒有...因為那本《英兒》的小說一直停在幾天前攤開的那一頁。
莫名的,他開始左思右想,是不是那天晚上自己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得罪了她?唉,還是不該跟她提錢的!
罷了,總要去問問為什麽。
出來開門的是老白:“喲,小陳啊,吃了嗎?”
陳柏青戳空向院裏瞄了一眼,不見白帆的身影:“還沒…白叔,我來問問,您這兩天還想出去釣魚麽?”
老白急忙回頭看了看正在廚房裏忙碌的老伴兒,擺着手将陳柏青推出門外去:“唉,怎麽能在這提起來?咱倆剛連釣了兩天,不得歇歇啊。诶,不對啊,你這還是頭一次主動來拉我出去釣魚,怎麽的,是不是遇上事了?”
“哦…也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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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見他支支吾吾、眼神不定,突然明白了似的,熱情拍着他的肩膀往他院子裏送:“唉,你一個單身漢,遇到難事也沒個寬慰的人在身旁,着實不容易啊!你之前幫我那麽多,跟我就不用客氣,你好好說說,遇上什麽難事了?你白叔我雖然沒什麽大本事,但活得久見得多,興許能幫你琢磨琢磨。”
陳柏青已經被老白推回了自家院子,可是他還沒見到白帆呢。
老白拍了拍石凳,像在自己家招呼他:“小陳,你坐。”
“哦,謝謝白叔。”
“謝什麽,這你家!你就當我是你親叔,咱們倆啊,來場男人之間的對話!說吧。”老白坐在對面,一臉關心。
這,陳柏青該說什麽呢?他擡頭看看老白,剛張開嘴又閉回去,低下頭,打算現編一個,可再次擡頭看到老白關切的表情,他又不忍騙老白...
老白遲遲等不到他開口,面色更加凝重,棘手般搓了搓掌心:“小陳,你這是遇到大事了啊!”
“沒,沒有…就是…唉…”陳柏青又低下頭去。
他低着頭,看到了老白兩腿上下踮起來,好一會兒,老白突然停下:“我知道了!唉,小陳啊,你就是臉皮太薄,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啊!”
老白說完便起身跑了出去。
陳柏青糊裏糊塗,白叔知道啥了?
五六分鐘的光景,老白便拿着一個厚實的信封跑回來:“小陳,拿着!”
陳柏青接到手上,打開一瞧,好家夥,這麽多現金?
“白叔,你這…”
老白将他送回來的兩只手推回去:“你也知道,白叔我手裏沒什麽錢,這是剛才回去問白帆他媽要的,一聽是你急用,她也二話沒說就拿出來了,家裏現金不多,這些要是不夠用啊,等白帆晚上吃飯回來,我再問她要!”
“白帆晚上在外面吃啊?”陳柏青終于抓到機會。
老白拿他當自己人:“昂,你知道的啊,就是老秦那晚給她介紹的那個消防員,幹消防的為人民服務真是不容易,這兩人見面啥的,咱就得配合人家的空檔時間,是不?唉,我說你,這些夠不夠你過難關啊?”
陳柏青莫名難受地低下頭去:“白叔,我給你寫欠條。”
老白:“不用不用,萬把塊的,沒必要!”
陳柏青有氣無力:“謝謝白叔。”
老白看他表情不太好,拉他坐下:“唉…白帆之前跟我們說,你最近都在挑什麽短劇的劇本,你這是想通了,準備出去拍戲還債啊?我一個老頭子,不懂你們那些個藝術不藝術的,但我也刷短視頻,知道現在短劇火啊,我看行!你想啊,短劇肯定比你以前拍電視劇的周期短,對不對?你出去個把月的,不礙事,我們一家子可以幫你搭把手,照看着這些花花草草的,你就放心吧…”
陳柏青:“哦,是...是有這打算的。已經篩了兩個劇本,但撞期了,我只能選一個去拍,還沒定…”
老白總算找到激勵點:“有兩個可選呢,不錯啊,小陳,白叔看好你。”
“呵呵,都是別人挑剩的反派角色…”陳柏青尴尬地解釋着。
老白頓了頓:“哦…嗨,反派演好了也出彩啊!你白叔我以前最愛看那個電視劇鐵齒銅牙紀曉岚了,你看人家那和珅專業戶,那個演員叫什麽來着?”
“王剛老師。”
“對對對,跟另外兩個皇帝專業戶演對手戲,是不是?那人家演得多好啊,全國人民一聽到和珅,就想起人家那個老師來,什麽叫專業,什麽叫實力,人家這就叫,是不是?小陳啊,你現在這歲數,正是大有前途的時候啊!”
姜還是老的辣,三言兩語給陳柏青豎了個标杆人物,竟然讓陳柏青聽得心癢了:難怪白帆和白舟都那麽優秀,因為他們有這樣一個總是能找到優點并誇誇鼓勵的老父親啊。
“我…我很久沒演了,也沒拍過短劇,怕演砸了。”
老白猛拍大腿,誇張道:“嘁,短劇不就是鏡頭怼得近些?我老白看了那麽多,我覺得我都能演呢,就是沒人請我,哈哈哈,你說你一個科班出身的專業演員,你怕個什麽!相信我,沒人能比你演得好!人不說了嗎,那最壞的壞人,看上去都是好人樣,你就天生長了個好人樣,演起壞人來,那才叫人恨得牙癢!”
對于這樣篤定的支持和鼓勵,陳柏青簡直不能更受用了:“白叔,真沒想到,你對演藝這行,有這麽多見解。”
老白也自得起來:“呵呵,我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
陳柏青起身去花房,從那兩份劇本裏抽出兩頁紙來,匆匆遞給老白:“白叔,你看看這兩個故事梗概,哪個适合我?”
老白沒帶老花鏡,湊近湊遠都看不清,抱歉道:“唉,眼神不行了,不如你跟我說說?”
陳柏青收起兩頁梗概,講起角色來:“簡單點說,一個是古裝武俠劇,演個通敵賣國的奸臣,最後被幾個少年英雄殺掉了;另一個是女警題材的,裏面有個東南亞毒販的角色,最後也被殺了。”
老白點點頭,琢磨了下:“我覺得,要不就演第二個吧。”
陳柏青來了興趣:“怎麽說?”
老白:“女人多啊,你說不定拍着拍着,還能領回來個同行媳婦呢?而且東南亞毒販的取景地肯定也在南方吧,離咱這不遠啊,你回家也方便,氣候也合适,拍起來肯定舒服。”
“呵呵,我不想再找同行了,我這性格不太合适那些名利場...而且這部的片酬連另一部的一半都不到…但的确取景地離咱這裏很近,倒是方便往返的。”
老白:“哎喲,我可聽說拍古裝戲,那些男演員戴頭套都會禿頭的,而且那還是武俠片,要吊什麽威亞吧?那得多危險啊!我要是你爸,我可舍不得你去遭那份罪。賺錢麽,咱慢慢賺呗。”
有那麽一瞬間,陳柏青仿佛體會到了白舟的感覺:“謝謝你啊,白叔。已經很久沒有人,跟我說過這種話了。”
門外由遠及近傳來一陣熟悉的汽車胎噪聲音。
老白回頭細聽:“嗯?白舟這小子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
晚飯時間有一段下班晚高峰,白舟通常在店裏等到晚高峰結束才關店回家,今晚左右是比往常早回來一個多鐘頭,家裏晚飯還沒做好呢。
“小陳啊,不跟你說了,我去看看怎麽回事啊?”老白已起身走出大門。
陳柏青也跟着出門相送。
白舟已在自己門口将車子停好,跳下車來,跑去副駕,把白帆也接了下來。
陳柏青不遠不近地看着,白帆下車時要低頭,動作很小心,走起夜路來也不是很穩當,要扶着車身才能定神,他都看在眼裏。
老白匆匆趕上來:“你倆怎麽一起回來的?”自然地從白舟手裏接過白帆,“你今晚不是跟那小謝約好了在外面吃?”
白帆嘆了口氣:“他今晚臨時有行動,去不了了,說是明天中午再補上。”
白舟鎖好車子:“哎呀,我看這人不行,他就那麽把我姐撂大街上了!”
白舟:“哪有你說的那麽差,人家也是好心,明明把我放在一個公交站。”
“嘁…還不就是大街上…”白舟一臉不滿意,瞥到陳柏青,“陳哥也在啊,吃了嗎?”
白帆這才擡頭瞧見他。
陳柏青:“哦,呵呵,馬上就吃,你今晚回來的早啊,呵呵。”
白舟:“嗨,這不是不放心我姐麽,大晚上的一個人在外面。”
白帆站在白舟身後,沖陳柏青微微點了點頭,就算跟他打了招呼,而後徑直跟着老白回家去了。
回到花房後的陳柏青,心裏空落落的,看着一盆花愣神:吃螃蟹那晚,她不是說不打算結婚的麽,怎麽突然變卦了?定是她那姓盧的醫生女朋友軟磨硬泡…唉,她知不知道白帆有焦慮症啊?白帆現在可不适合夜裏單獨出門,她剛才下車那幾步路都是虛飄的。
陳柏青失神般,蹲在一大簇粉紫色的三角梅前:“你們說,我是不是也生病了?人家正常相親,我跟着鬧心什麽…你們知道的吧,我經歷過婚姻啊,婚姻就是牢籠、圍城、苦役…對,我就是不想看着她再跳進火坑裏去,她那樣敏感的人,不适合,她真的不适合,她跟我是一樣的人,我看得出來!…唉,我是不是瘋了…這關我什麽事呢,人家閨蜜介紹的,總不能害她吧,我算老幾,我跟着操哪門子心呢?我有病!對,我有病!”
為了讓自己回神,陳柏青“啪啪”扇了自己兩巴掌,掌風輕輕震動眼前幾片三角梅花瓣,掠過鼻尖,如同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