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寇寒按着電話裏所說的,在1:00前離開了辦公室。
他沒有帶走任何東西,因為他覺得自己沒有什麽不能被外人看見的。辦公室裏的一切都是和教學相關的,除了他和奶奶的那張合影以外。但那張合影明顯不足以構成“師德不端”這樣的罪名。
寇寒回到職工宿舍樓樓下的時候,看到車棚裏灼焱的那輛紅色的自行車落了點兒灰,便上樓拿抹布把這輛車裏裏外外擦了一遍。
他擦車的時候,許谷雷在樓上看到了他的身影,心中有些感慨。
自從寇寒從夏谷老家回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灼焱。說不好奇是假的,但他知道寇寒的性格,所以就沒去多問。
“希望明天一切順利吧。”許谷雷輕嘆一聲,轉身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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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下午3點,寇寒準時到達聽證會現場。
一開門進去,長桌對面坐了一排校級領導,第二排、第三排也坐得滿滿當當。寇寒一眼掃過去,除了劉院長,他一個也不認識。
寇寒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腰板,這架勢比他評定副教授職稱的時候還煞有介事。
主持人是校德風辦的副主任,先挨個介紹了下第一排的校級領導,然後便直入主題,問寇寒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寇寒淡淡地說道:“我沒有什麽可說的。日常的教學環節,我也都是按着校規校紀來執行的。所以我至今都不知道我是因為什麽而被投訴師德不端的。”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是在和同僚讨論本學期的教學計劃,而不是當着大半個校領導層在被舉證。
第一排的校領導裏面,有一些是第一次見到寇寒。
原本這種被舉報師德不端的老師,大部分長得都有些斯文敗類的感覺。
但寇寒跟他們完全不一樣。
與其說他更像大學的老師,不如說他更像是一個隐士。他身上有一種無欲無求的疏離感,而他淡漠的神情讓這種疏離感尤為突出。
這樣的一個人,說他師德不端,真的很難服衆。
寇寒說完這句話,便等待着下一步的審判。
他一擡眼,看到坐在最後的許谷雷正沖他笑着握拳,似乎是在鼓勵他;而劉院長也正信任地看着他。
這時,主持人又說道:“既然寇老師沒有什麽想說的,那就請各位領導看一下舉報的證據。”
寇寒一愣,沒想到還有所謂的“證據”。
他跟着大家的目光一起看向投影,心下猛墜,眼皮狂跳。
上面是幾張合影,同樣的角度,同樣的光線,明顯是同一次拍攝的。
照片上的兩個人舉止暧昧地靠在一起,一個微微弓着背站着,另一個蹲在地上。站着的那個人雙手扶着跪着的那個人的肩膀,而跪着的那個人雙手捧着站着那個人的腳踝,頭靠得很近,像是在親吻對方的腳尖。
現場一片吸氣聲,因為這照片太過暧昧,也太過浪漫,絕不是關系普通的兩個人會做的動作。
“我們收到舉報的證據之後,對這些照片做了一下處理,通過簡單的光影和色調調節,得到了如下的照片。”
主持人說着,又放出一張幻燈片。
還是那些照片,只不過經過處理之後,能夠明顯地看出一些細節。
比如這張照片的背景,明顯是在教學樓的男廁所;而照片上站着的那個人,明顯就是寇寒;至于跪着的那個人,雖然看不清正臉,但從側臉也能看出年紀不大。
結合照片的背景推測,跪着的那個人是個學生的可能性很大。
這便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學校的老師與誰有親密關系,學校自然是管不着的。但如果與學生有這種關系,那便是嚴重違反校紀校規,輕則警告處分,重則解聘開除。
全場一片嘩然。
似乎沒有人想到,寇寒這樣看着冷冷清清的一個人,會和學生做出這樣暧昧的事情,而且在學校裏都這樣情不自禁,無法無天。
許谷雷在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吓了一跳。
他一眼就認出蹲着的那個人是灼焱。他雖然有懷疑過寇寒和灼焱的關系,但他沒想到他們已經到了這一步。
看來只能讓灼焱過來一趟,幫寇寒洗刷冤情了。
許谷雷立刻拿出手機給灼焱打電話,依舊是無人接聽。他又給灼焱發微信,對話框裏他之前發的消息依舊沒有回複。
他心頭一緊,這就難辦了。
當事人寇寒反而沒有他這麽多想法。他看着大屏幕上的這幾張合影,最先想到的卻是:我們有合影了。
“寇老師,請問您對這幾張合影有什麽解釋嗎?”主持人問道。
寇寒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只淡淡地說道:“這上面的人确實是我,但那個人并不是我的學生,也不是平央大學的學生。所以我沒有違紀。”
“既然寇老師承認這上面的人是您,那就很簡單了。”主持人說着,“請他來這裏一趟,提供一下個人信息,只要能夠證明他不是平央大學的學生,那您就沒有任何的問題,可以繼續參加今年的職稱評審。”
寇寒苦笑了一下,“他來不了。”
對面的校領導相互看看,似乎都沒想到他拒絕地如此幹脆。
主持人又問道:“來不了是什麽意思?他是不在平央,還是不在國內?還是別的什麽情況?如果确實有特殊情況的話,也可以提供一下他的個人信息。如果檢查組能夠根據這些信息确定他的身份的話,也是可以的。”
寇寒知道,這是在給他臺階下。
也不知道劉院長在背後做了多少努力,才給他找了這許多的臺階。只是他大概要辜負劉院長的信任了。
“抱歉,這些我也給不了。”
對面的評審團裏漸漸嘈雜起來,事态陡然朝着最不利于寇寒的一方傾斜。
許谷雷舉起一只手,急道:“我可以給寇寒老師作證!我見過他,那個人确實不是平央大學的學生。”
“既然許老師認識照片裏的那個人,那一定知道他是誰了。”主持人問道。
許谷雷朝着寇寒看去,見他輕輕地搖了搖頭。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不願意把灼焱說出來,但許谷雷還是尊重了他的選擇。
“我只知道他是寇老師的朋友,雖然不知道他的具體情況,但我可以以人格擔保,對着卡爾·弗裏德裏希·高斯起誓,他絕對不是平央大學的學生。”
他的話引起了評審團裏一些校領導的輕笑,甚至有一兩個校領導看向了劉院長,大有看戲的意思。
“許老師,您是數學學院的老師,自然知道學校的一切裁斷要講究證據,要符合邏輯。光憑您的一腔熱血,和一些唯心主義的證詞,是無法構成有效證據的。”
主持人說着又看向寇寒,“寇老師,你還有其他的補充嗎?如果沒有了的話,那就将進行大會的第三項——現場記名投票。通過投票,最終學校将會決定對您的判罰。不知您是否還有異議?”
寇寒的心在看到那幾張合影的時候,就已經混亂不堪了。
他甚至隐隐覺得,這是他本就應該承受的。
“我沒有其他補充,也沒有異議。”他淡漠地說着,站在那裏如同一杆青竹,準備接受任何的狂風暴雨。
他看到劉院長垂下眼,也看到許谷雷焦急地左右張望,心中隐隐有愧,但卻無能為力。
“好,那就請在場的評審團各位專家對目前的所有證據以及寇老師的個人陳述做一個判斷,給出您認為的最為公正的裁斷。”
“請各位專家在面前的票卷上投出您的寶貴且公正的一票,謝謝大家。”
前兩排的評審團專家開始往紙上寫寫畫畫,就在這時,門外想起三聲急促的敲門聲。
所有的人都朝門口望去,門被打了開來。
一個年輕的男子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灰撲撲的,像是剛從地震廢墟裏爬出來的幸存者。
但他的眼睛極亮極閃,裏面旺盛的生命力像是能灼燒整間屋子裏死氣沉沉的低氣壓。他咧嘴一笑,朗聲道:“照片裏的人是我,我不是平央大學的學生。寇寒老師沒有違反任何校規校紀。”
他說完,沖着寇寒眨了眨眼,用口型說道:“我回來了。”
寇寒愣愣地看着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仿佛是做夢一般。但如果這真的是夢,那他寧願永遠不要醒來。
灼焱一瘸一拐地朝他走來,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不由分說地一把把他摟進懷裏。
寇寒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味道,感受着緊緊箍着自己的雙臂的力量,一遍一遍地對自己說:“他真的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
後面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灼焱以自己身份證丢了為由,要求從學校學生的采集庫裏比對相貌和血型,只要沒有跟他完全匹配的人,就能夠證明他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也就可以證明寇寒并沒有違反校規校紀。
比對的結果自然是沒有相同的,不僅相貌沒有相同的,就連血型也沒有相同的。
雖然校醫院那邊對灼焱的血型在整個平央大學裏竟然沒有完全相同的樣本,這樣的結果表示質疑,但畢竟不是審查的重點,所以也就沒有上報。
檢測報告上只是顯示,沒有匹配。
寇寒的職稱評定依舊按原計劃進行,而他還特意向審查組要到了那張合影的照片。
他把這張照片設為手機的背景,從來都只用出廠設定背景的手機也終于第一次有了不同的顯示。
一切塵埃落定,寇寒和灼焱才找到機會,互訴衷腸。
兩人吃過晚飯,坐在熟悉的沙發上,忍不住相視而笑。笑着笑着,灼焱的眼神便飄到了寇寒緊抿着的薄唇上。
寇寒一向學習能力超強,極善于舉一反三。雖說他們只親吻過一次,但那一次的經驗便足以讓他知道灼焱的眼神是什麽意思。
他不等灼焱有所行動,伸手捧住他的臉,欺身吻了上去。
這次的吻跟上次不一樣。
這次他更加堅定,也更加急迫。他清楚地感受到灼焱身上每塊肌肉的戰栗,并為這些肌肉是因為自己才戰栗而感到無比愉悅與欣喜。
他感覺到一種連結感自他們相互交纏的舌尖一路向下,感覺到灼焱激動的高昂仿佛吟唱般規律地跳動。
下一秒,天地突然旋轉,他被灼焱撲倒在沙發上。
“別動。”
他聽到灼焱費力發出的輕顫,感受到他壓着自己往下挪動了些許,避開要命的相觸點。
灼焱像只大狗狗一般,将他壓在沙發上,頭埋在他頸間瘋狂地嗅着,像是在找什麽丢失的寶物。
熱烈的呼吸打在寇寒脖間,充盈着專屬灼焱生命力的氣息。
寇寒一口一口,仿佛溺水之人極力呼吸着,感受到那些氣息在自己體內以世界上最快的化學反應的速度融合着,填滿他的毛孔,讓他軟成一股輕煙飄到天上。
他從不知道自己是如此貪婪,雖然灼焱明顯是想冷靜一會兒,但他卻覺得不夠,一切都不夠。他還想要,想要更多……
寇寒摸到灼焱結實的臂膀,用力将他往上拖拽。
“嘶——”
灼焱的一聲輕呼,一下子打散了寇寒所有的非分之想。
“你怎麽了?傷到哪裏了?”寇寒輕輕推他。
兩人終于放開對方,慢慢坐起身來。
“沒什麽大事,穿梭人類世界的法陣出了點問題,來的路上遇到了點困難,不過已經沒事了。”
寇寒沒接話,只伸手去解他破破爛爛的衣衫。
灼焱一把捂住,心虛地笑道:“真的沒事了,我們魔法師的體質,看着兇險,其實一點兒事沒有,過兩天就自愈了。放心吧!”
他這麽說,寇寒更是堅決要看他的傷。灼焱不敢忤逆他,只好任由他解開本就破爛的衣服。
只一眼,便是觸目驚心。
灼焱的手臂上、背上、腹部,到處都是灼燒的傷。有的已經結痂,又黑又醜仿佛毛蟲趴在那裏;有的還很新鮮地在滲血,血流到結痂的地方,讓那裏變得更加猙獰,不堪入目。
寇寒還沒從自己的語庫裏搜尋出該說的話,身體卻已經做出了最真實的反應。
眼淚像突如其來的陣雨一般,一滴一滴地落到灼焱滿布傷痕的身體上。
灼焱見他哭了,一下子慌了起來,手忙腳亂地給他擦眼淚。
“我真的沒事,這點兒傷對魔法師來說不算什麽的,真的!我們和人類不一樣,你們看着嚴重,其實一點兒事沒有的!真的!我沒騙你,真的!”
可不論他怎麽說,寇寒的眼淚卻越來越多,源源不斷地往外流,像是再也止不住一般。
灼焱一急,捧住他的臉,一口接一口地吻上去,似乎想要将那些流出的眼淚全部都吞下去。
寇寒被他的舉動吓了一跳,往後撤了一點,嗡聲嗡氣地說道:“你是狗嗎?”
灼焱見淚花在他眼裏閃着光,但好歹不再往下落了,便嬉皮笑臉地回道:“你喜歡的話,我就是。”
寇寒瞪了他一眼,扭過頭去,連脖子都紅了起來。
灼焱見他露出這種極少見的羞态,正想逗他,卻驚奇地發現自己身上的傷正在以一種非同尋常的速度恢複着。“寇寒哥,你看!”
寇寒轉過頭來,看見剛剛還在滲血的傷口已經愈合了,而剛剛還結着痂的傷口已經恢複如初。
“這是怎麽回事?”
灼焱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說着,又蹭到寇寒身上,咧嘴笑道:“可能你是我的良藥吧,只要親你,我就會恢複得更快!”
寇寒一把拍到他臉上,紅着耳廓道:“沒有依據,推斷錯誤。”
灼焱抓住他的手,在他手心裏猛親幾口,“推斷是不是錯誤,再試一下就知道了。”說着,又欺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