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住所 房東同意了
第20章 住所 房東同意了。
空氣安靜許久。
岑依洄猝不及防被梁澤的一句話定在原地, 心中驚愕翻湧。面對淩厲的審視,她放棄找補圓謊:“梁澤哥哥,你什麽時候知道, 我不住在紫荊名苑的?”
“第一次送你回家時。”梁澤說。
岑依洄瞳孔閃爍的震驚, 瞬間被一股無名憤怒取代。她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表演, 原來是場漏洞百出的滑稽戲, 梁澤早已洞察真相, 卻不明說, 分明是在戲弄。
“既然你知道, 為什麽還要把車開過來”岑依洄的聲音攜帶一絲顫抖, “難道看我出醜瞎折騰很好玩嗎?”
梁澤體貼她不想說真相的心情, 反倒被曲解成故意看熱鬧,語調難免參雜不悅:“我沒閑工夫特意看你出醜, 只是在尊重你的意願。”
岑依洄才聽不進去。
無處可歸的焦慮,逐漸醞釀成在眼裏打轉的淚水, 她的眼眶迅速泛紅:“你哪裏尊重我的意願?我有讓你出現在商場嗎?如果你不說送我回家,我根本不必再撒一次謊。”
“所以變成了我的錯?”梁澤簡直被她強詞奪理的邏輯氣笑, “好心送你回家, 耽誤你約會了是吧。”
岑依洄朦胧潮濕的視線中, 看見萬家燈火闌珊。
城市龐大喧嚣,街道熙熙攘攘, 申城的霓虹夜景如同香港一般絢爛繁華, 卻沒有一盞燈屬于她。
“是,耽誤我約會。”岑依洄的委屈如漲潮的海水急湧,她哽咽着同梁澤倔嘴,“誰要你好心了。”
“不可理喻。”梁澤繞到駕駛位,猛地拉開車門, 他雙眼盯着岑依洄,“是我多管閑事,你愛住哪兒就住哪兒。”
車門“哐當”閉合,跑車疾馳而去,碾碎了路邊層疊堆積的枯黃落葉。
岑依洄立在原地,低着頭,積蓄的淚水頃刻奪眶而出,無聲地淌過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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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澤目光從後視鏡收回。
上一次見岑依洄哭,是她故意摔傷腳踝,放棄表演機會。她好像沒有放聲大哭的技能,腳踝傷得那樣重,也只是在他懷裏輕聲抽噎。
真的有必要和一個鬧別扭的未成年小女孩較真嗎?
梁澤深呼吸,閉了閉眼,一把方向盤調轉車頭。
去而複返的黑色跑車停在岑依洄兩米之外。
岑依洄此刻的眼神空洞而悲傷,她怔怔地望着梁澤走下車。對方被激起的火氣尚未澆滅,但還是冷着臉,靠近她。
“梁澤哥哥?”岑依洄沙啞的哭腔裏帶了不敢置信,“你……”
“上車。”梁澤低頭凝視在夜色中脆弱又搖搖欲墜的小女孩,輕嘆一聲,“我幫你找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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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依洄在副駕駛忐忑難安。
她像個犯錯的小孩,情緒來得快去得快,反思方才的态度,實在太過沒禮貌。
紅燈進入倒計時,岑依洄小聲讷讷:“梁澤哥哥,對不起。”
“沒聽清。”梁澤看她一眼,“如果要道歉,聲音大一點。”
“……”岑依洄略微尴尬地望向窗外,“我不跟你說了。”
先去住了半年的酒店拿行李。進了門,老板娘眼尖,迎上前:“依洄,旁邊這位是……”
岑依洄:“哥哥。”
老板娘眼珠在梁澤和門外的跑車之間轉了個來回,恍然大悟:“哦喲,依洄,家人終于來接你啦?”
岑依洄解釋不清,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她帶梁澤,進入她長居的那間卧室。房間面積很小,床套被罩換成了淺綠色的款式,岑依洄打開行李箱,将挂架上的衣物整理折疊。
狹窄的房間距離,都不夠梁澤的長腿多走兩步。
岑依洄的行李并不多,很快拉上拉鏈封箱,“我好了,梁澤哥哥,走吧。”
梁澤随手掂起桌上的小香豬,亞克力內部換了新插牌,變成:依洄的家-買房基金。看來是把儲蓄罐當許願池了。
“儲蓄罐箱子裏塞不下。”岑依洄解釋。她一手握拉杆箱柄,另只手掌心朝上,“梁澤哥哥,給我吧。”
梁澤依言将儲蓄罐放她手上,同時微微探身,接過了她的箱子。
岑依洄怔愣幾秒,抱着小香豬儲蓄罐跟上梁澤步伐。
老板娘與岑依洄相處半年,已經把她當成朋友,收房卡退完押金,送了她一包酒店自制的茶葉做紀念。
岑依洄捏着茶葉禮包坐入車內,忽然想起:“梁澤哥哥,我在渝北路的玉蘭旅舍付了定金,今天去還能退。”
梁澤的表情一言難盡:“你本來打算住渝北路?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嗎?”
岑依洄:“……別的酒店不讓我單獨登記。”
梁澤沒再說什麽,挂檔踩油門,徑直開去玉蘭旅舍。
輪廓張揚的跑車,橫在店門口地面油漆褪色的停車線框內,店裏的人好奇引頸張望。
岑依洄不願接受衆人注目禮,商量道:“梁澤哥哥,能把車開到裏面的停車場嗎?”
梁澤掃了眼兩旁堆滿雜物的停車場通道,咔嚓,解開安全帶,“不能。”
岑依洄怏怏地下了車。
梁澤有電話接入,他下巴稍擡,示意岑依洄先進去辦理手續。
旅店大廳懸挂的電視機,正在播DVD片子,是一部最近火爆兩岸三地的臺灣偶像劇。電視劇中,女主角意外在游輪上和陌生人男主發生一/夜/情,一個月後發現自己懷孕,于是兩人協議結婚。
前臺小妹看得入神,在電腦中翻找岑依洄的定金單時,眼睛不時地瞟向電視屏幕,生怕遺漏關鍵鏡頭。
岑依洄并非頭一回來,對于前臺小妹懶散的工作态度已然适應,她雙手扶在臺上,明知沒用但還是禮貌地催促:“麻煩快一點,謝謝。”
“在找了找着了。”前臺說着,又忍不住看向電視機。
此時進來一對中年男女辦入住。
中年男稀疏的頭發抹了香味濃厚、油光锃亮的發蠟,像是在模仿《上海灘》裏的許文強。他熟練地遞上身份證給前臺:“老樣子,401房間,開三個小時鐘點房。”
與他同進門,濃妝豔抹的婦女,埋着頭快步先上了樓。
前臺見怪不怪,收下男人的身份證,“你等等啊,我先給這位小姑娘辦業務。”
中年男一條手臂撐在櫃臺,側身轉向岑依洄,眯起眼笑着打量:“喲,好年輕的小姑娘,是和誰來的呀?”
前臺白他一眼:“閉上你的嘴吧,別問了,人家是正經住客。”
中年男大笑出聲:“你們旅店還能有正經住客?”
前臺把房卡丢他懷裏,笑罵道:“去你的,少敗壞我們旅店名聲。押金一百五,還是付現金嗎?可別被你老婆發現咯。”
梁澤打完電話進門,就看到這副令人他不适的場景。
岑依洄不想搭話時,整個人呈現拒人千裏冷若冰霜的态度。但櫃臺面積狹窄,與中年男人難免離得近,她腳步動了動,剛想靠邊站,忽有一股力量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後扯。
踉跄一下,剛站穩,手裏就被塞了一把車鑰匙。
岑依洄擡起頭,梁澤吩咐:“去車裏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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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岑依洄認出眼前的路通往明誠高中,“我們現在去哪裏?”
梁澤報了“建德花園”的名字。
建德花園的硬件設施,在申城只能屬于中檔小區,但房價和租金卻高得離譜。
原因無他,只是因為該小區對口第一梯隊的明誠中學初中部。并且離學校非常近,相隔一條四車道的柏油馬路。
岑依洄曾動過心思租在建德花園,去中介問價格,聽到金額便立刻偃旗息鼓。
中介問:“同學,你來看房子,你父母呢?”
岑依洄随便找了個借口,聲稱父母在外地出差。
“如果想租,得盡快敲定,好不容易才空出兩套房源。”中介說,“很多家長高三為了陪讀,提前一學期就向我們預定房子了。”
跑車到達建德花園南門入口,機器自動識別到梁澤的車牌號,道閘杆子上擡。
梁澤将車停在七號樓地下車庫。
岑依洄躊躇道:“梁澤哥哥,是這樣的,我每月租房預算很有限。如果房源在建德花園,我不一定能負擔得起。”
梁澤熄了火,看向她,手還搭着方向盤,“你能負擔多少?”岑依洄慢吞吞地豎起兩根手指,“兩千。不然我沒辦法生活到高三畢業。”
梁澤突然笑出了聲,逗她:“先下車,看看房子,說不定你願意多加五百。”
總高十七層的住宅樓,房間在第十六層。一室一廳格局,裝修使用的板材和家具品質精良,看得出房主人以前是自住,而非投資出租。
臺面櫃子空空如也,很久無人到訪,但家裏保持得還算整潔,沒有明顯的積灰浮塵。
岑依洄進入卧室環視一圈,從窗簾顏色到牆壁挂畫,洋溢着濃濃的男性審美風格。這間房子,應該曾屬于某位男士。也許是梁澤的親戚或朋友。
梁澤雙手抱胸倚在門框,問:“滿意嗎?”
岑依洄回身,鄭重其事地點頭:“梁澤哥哥,我覺得我可以再加五百,就是不确定房東是否願意。畢竟這個價格,和市場價相差太大了。”
話音剛落,一條大門鑰匙淩空被抛入岑依洄手中。
她傻傻地看着鑰匙,就聽梁澤宣布:“房東同意了。”
岑依洄愣住,“這房子……是你的?”
“嗯。”
梁澤在明誠高中讀書的三年,梁興華特地在周邊給他買了套小公寓,中午用來午休小憩。梁澤高三那會兒課業繁忙,偶爾也在這間小公寓過夜。
他指着客廳那只岑依洄帶來的巨型小香豬儲蓄罐,“房租就存裏面,我抽空來拿。”
“哦。”岑依洄抿了抿唇,“梁澤哥哥,謝謝。”
梁澤自己也說不清,他幫助岑依洄,是因為短短一年不到的“兄妹情”,還是出于同情,亦或是聽說周惠宣再次懷孕遠赴美國,他生出了一些物傷其類的恻隐之心。
總之,還是出手幫她解決問題了。
然而他的照顧限度分明,只打算提供一間小小的住所,庇護岑依洄到高中畢業。至于她以後的路,便與他無關。
儲物壁櫃裏有被子,岑依洄箱子裏自己買過四件套,應付一下就能入住。
已經快半夜,梁澤看着岑依洄忙着與枕頭套作戰,便提議:“我幫你去樓下便利店買點生活用品。”
洗發露、沐浴露、護發素……,梁澤沒花心思選香味,一股腦兒扔進購物籃速戰速決。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再返回公寓,推開門瞬間,就看到岑依洄抱着保溫杯,氣息虛弱地窩在沙發。
梁澤頓了一下,塑料袋放在茶幾上,走到沙發邊,微彎膝蓋:“依洄,怎麽了?”
岑依洄五指按住胃的位置,“肚子不舒服,有點想吐,但吐不出來。”
梁澤問:“晚上吃過什麽?”
岑依洄擰眉回憶。
她只吃了半個清淡的三明治,食材幹淨,應該沒問題。然後和張左堯逛漫展,接着上樓看電影,她買了爆米花和——
“冰可樂。”
梁澤:……
“今天氣溫零下一度,建議你下次出門前看天氣預報。”
這話有種冷不丁的幽默感。
岑依洄不合時宜地想笑,但胃裏翻江倒海的風浪,很快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先前哭過的眼睛還腫着,她眼巴巴望着屋裏唯一可求助對象:“梁澤哥哥。”
梁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