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小氣鬼
第93章 小氣鬼
沒過幾日, 魏家的請帖又送上門來。
沈荔輕裝赴宴,說是宴,其實也就是魏桃、北安侯與她、樓滿鳳四人對坐, 吃些東西而已。
“我府上的東西可沒有你店裏的好。”魏桃笑道,“可別嫌棄。”
若只說北安侯府,那東西不如沈記,倒還真有可能。樓知怯顯然不是個會以錢生錢的人, 縱然皇帝賞賜再多,也總有花完的一天。
倒是魏桃, 身價不菲,又是個不會虧待自己的人。
只說樓滿鳳上回踏青帶的點心,就已經是上等酒樓的水準。
沈荔這一頓也吃得很愉快,自覺蹭了一頓好飯,被魏桃一叫,就跟着去了此前沒去過的書房。
“上回就想請你來了, 只是不湊巧。”魏桃說。
“我聽說了, 那日正好去了尚書府, 實在抱歉。”沈荔沖她一笑。
“無妨, 不是什麽急事。”
魏桃下意識敲了敲桌面——這是她談正事時慣有的動作:“只是此前朱曼婷來信,狠狠氣了我一通。”
她二人是長久的朋友,雖不說什麽摯友,但井水不犯河水的交情是有的。
那時沈荔還沒有從江南回來,朱曼婷的口信卻已經送到。
她說:“多謝你将沈掌櫃送到我跟前來。”
後來魏桃才知道, 沈荔親手研制出一整套酒方, 不僅把朱家從泥濘裏撈出來, 還助她順風順水、更上一層樓了。
這樣的好事,怎麽就沒輪上她呢?
不過沒有機會, 大可以創造機會。
“我聽說了,你打算北上去蕲州一帶。”魏桃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魏氏商行也有意往那頭布局,想委托你,幫一幫忙。”
“幫忙?”
“倒不是要你替我做主......”魏桃含笑看她一眼,“只是,鳳兒說要去,我怎麽能不叫他如願?”
她這樣将話擺在明面上,拜托沈荔照顧樓滿鳳,反而叫氛圍不那麽緊張。沈荔也笑,咬了一口桌上的綠茶餅:“魏夫人想要我怎麽做?”
“倒不是什麽難事,畢竟鳳兒自己要做,就讓他吃些苦頭也好。”
魏桃思索一瞬,微嘆口氣:“......只是,真有他把不住的事,稍拉他一把就是了。”
她臉色嚴正,沖沈荔微微低頭:“先謝過你了。”
再擡頭,臉上已經帶了笑容:“他自己手裏有銀子,不過還是多備着一些好。我到時便準備三萬兩銀票,你拿在身上先用。”
沈荔一聽,不得了了:“我和世子本就是朋友,照顧一二不在話下。只是——我有一個請求。”
“你說?”
“這筆錢,就充作樓世子在沈記的賬吧。”她這話的意思就是充值會員卡,“這樣鋪子上的賬也寬裕些。”
這種事是常有的。魏桃點頭:“好。”
唯一受傷的只有系統:【這點你都不放過?】它心幾乎在滴血。
三萬兩,又進了它的戶頭,那也就是說,達成一千萬回家目标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了。
沈荔:“嗯,不放過哦。”
她眉頭一豎:“什麽叫這麽點?現在你是不把三萬兩當錢了嗎?”
系統:【......】
系統被她訓得擡不起頭,幹脆銷聲匿跡。
倒是魏桃,好不容易見沈荔一面,細細問她:“跟去蕲州的人,已經選好了嗎?”
“芳姨是要帶的,寧寧能幫不少忙,只好留在店裏。”沈荔數着,“蓮桂倒是可以帶着,七八歲的小孩子,身體也長好了,又是見世面的時候。”
魏桃替她補充:“店裏的廚子和學徒,也得帶一些走——這麽說,你是打算讓馬三娘留下看店了?”
如今的沈記已然不是及笄宴剛結束時的沈記,不需要戰戰兢兢,忌憚什麽同行傾軋,當然也就不需要鄭夢嬌拿身份幫忙壓着。
沈荔便只打算留下馬三娘,盯住沈記和淩雲閣的大局就夠了。
其實帶了蓮桂,她也有心要再帶個小孩陪她一起。
寧寧是去不了了,就只剩一德、周家兄弟。
一德和寧寧更熟,原本從這頭考慮,帶一德是不必多想的。
但周家兄弟......
去江南前還不覺得,但回來之後,才發現他二人早熟沉穩,幾乎不像十歲小孩。
即便是古代的孩子大多如此,他們二人卻也有些太反常。
若是帶上,古代行路艱難,情況頗多,恐怕疏忽;若是要留下,那沈荔不在,萬一出了什麽事也不好處。
沈荔不喜歡這種定時炸彈一樣的感覺。
說來,那個人牙子盧婆子,不是喬裴介紹給她的嗎?
*
幾日後,相府。
“......我知道了,我會查一查他們二人。”喬裴沒說那人是照墨介紹的,反而大包大攬,将事情接過去,“若有消息,第一時間告知你。”
沈荔點點頭。
她和喬裴多日不見,再來相府,竟然是秋天冬天都看不出差別,仿佛時間并不在這人身上流逝,連帶着府邸都毫無變化。
不過這樣倒是叫沈荔信了,這院子恐怕是一個客人也沒有的,否則不會上次來時偶然踩到的花,這時都還倒在青石小路上。
兩人坐在前廳裏,周圍家具也是肉眼可見的敷衍,不說上好的材料,有的甚至連漆都掉了一塊。
她好奇,便開口問:“你的俸祿不少吧?都用到哪裏去了?怎麽院子也不修一修。”
喬裴很認真地想,回答她:“院子是陛下賞賜,車馬是宰相官位配給,官服之外的衣裳是師父師娘送來。我素日沒什麽花用的地方。”
沈荔一面聽,心裏也一面跟着算。京城裏要花錢,自然是有地方給你花的,不過喬裴一不聽戲二不唱曲,什麽養戲子下賭局等等最燒錢的事一樣不幹......
哦,想起來了。
吃穿住行,穿住行都不要錢的,那自然是貴在吃上了。至于喬裴吃什麽......
還用說?不是日日都泡在沈記嗎?
饒是她臉皮再厚,竟也有些赧然。
“前些日子,太子上沈府來密談。”沈荔主動提起另一個話題,筷子在盤中撥來弄去。
喬裴看着,便覺得自己的心也在那盤子裏,被她随意夾起來,又丢出去一般。
“......既是密談,自然要保密。”他垂眸,“要不要嘗嘗這道金沙玉米?滿庭芳的東西,也不算太差。”
沈荔看他一眼,笑道:“讓秦如意聽了,少不得你一個白眼。”
“真的不好奇?”她問,“若是喬大人開口問,那我就會答。”
喬裴嘴唇一抿,不得不承認心裏猛跳幾下,最後卻還是鎮定道:“不好奇。只要是你的選擇,我都支持。”
沈荔定睛看他一瞬,忽然笑起來。
嘴上說得倒是好聽。
喬裴見她笑,也微微一笑,溫聲道:“既然定了要北上,随身的包袱行囊也要備起來。”
語罷,叫照墨從後頭送來幾個箱籠:“這裏不是全部,你先過目一番,若覺得不錯,我便照着這樣繼續收拾起來。”
——這個人不會這幾天都在忙這個吧?
箱籠裏應有盡有,衣物便不必說了,連沈荔慣用的粗木簪,喬裴都細心備好幾根一模一樣的。
“發簪若有些許變化,有時便盤不穩頭發。”他輕聲說,“若是這樣,反而不便。”
沈荔看他展示,心神卻飄得老遠,無端端想起前些日子系統問她,問什麽沒有那樣義正言辭地拒絕喬裴。
是啊,為什麽呢?
往日沈荔很少探尋這個問題的答案,一來并不算是最重要的——因為并不影響她回家,二來,喬裴總是靜靜地呆在那裏,一片湖,又或一顆笨拙的石頭,一動不動。
似乎非常耐心,也沒有任何逼問,即使他表露得并不比其他人更少,但總是比其他人更沉得住氣。
沈荔以前覺得,這是他自信心的表現,但現在回過味來,卻覺得恰恰相反。喬裴有那樣的經歷,有那樣的心境,怎會不怕?怎會不急?
只是再如何,他也不肯做出強逼的姿态,叫她有一星半點的為難。
且不說沈荔對他不能說毫無情誼,即便是再無情,對着這樣一個人......
她嘆口氣,最終還是輕輕說:“其實我這個人,脾氣不算太好。”
喬裴掀睫看她。
“我自己是知道的,所以不合适的人,我不會因為不好開口,最後落得兩頭都為難。”
喬裴一怔。
沈荔看他久久沒有反應,倒笑了:“還要我說得更清楚些?不是我想要的,話說得再早、再好,我也不會點頭答應。”
“所以......”
所以,即便他不一定是沈荔想要的,卻也不用為了旁人,日夜煎熬自己的心......
她怎麽能、怎麽能......這樣輕松地,說出自己連求都不敢求的話呢?
她怎麽能,給自己留下如此盛大的希望呢?
喬裴凝視她面容,沈荔只是微微笑着,仿佛并不覺得有什麽。
但喬裴知道,他從剛剛那一刻起,才真正活了過來。
他是為她而活。
如今,他終于明白。
喬裴久久不說話,沈荔也有些摸不着頭腦,幹脆打開光屏看看好感度。
一看,[96],漲了不少,原來只是擺着撲克臉。
她放了心,又說:“我過幾日便走,你來不來送我?”
喬裴慢慢呼出口氣:“自然是要來的。”
說着話,神智又回籠,總算是清醒過來,想起還有些話要囑咐。
什麽蕲州天氣、民風民情、行遠路要注意的事項,諸如此類,唠叨沒完。
“......至于周家兄弟,你也可以在上路前,找周将軍問一問。”他提起周钊,也面不改色,“他在蕲州煙州幾個地方呆的時間不短,應該更加了解。”
沈荔托着下巴看他,笑眯眯道:“是嗎?那我明日便去找他好了。”
“嗯。”喬裴應了,垂眸不語。
沈荔看他毫無波瀾,打開好感度光屏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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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好感度就掉了[2]點。
她輕輕撇嘴。
小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