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等我好消息
你等我好消息
接近黃昏的時候,朱弦和許肆才被趕來的警察帶走了。
救護車上,許肆已經陷入了重度昏迷。
醫生提朱弦包紮好肩膀上的磕傷後,告訴她這些天不要碰水,但是嗑的有些狠,怕是會留疤。
朱弦搖搖頭,不在乎。
吳小雨坐上救護車,陪着朱弦一起坐着,從洞裏被撈出來後,這丫頭的情緒就不太好,她就想着先陪陪她。
朱弦的手一直緊緊的握着許肆蒼白的手掌,僅僅只是半個多月的時間,他整個人比從醫院離開前,瘦了近乎兩圈,剛才因為緊張沒有細看,許肆身上的傷口很多,鮮血已經幹了,凝固在衣服上,一大片。
沒人知道他在那些人手上,受到了怎樣的折磨。
醫生到了的時候,給他大概的檢查了一下,許肆渾身上下,起碼有七處骨折,還有着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傷口,每一個落在朱弦的眼裏,都讓她覺得心口處無比的疼痛。
而身為警察的吳小雨卻知道,接下來,這個少年将需要克服自己怎樣的心理障礙,人還沒成年,就遇到了這樣的事。
“小雨姐,他會坐牢嗎?”
寂靜的救護車裏,朱弦的聲音雖然輕,卻依舊在顫抖。
許肆畢竟是和那些人混在一起的,她不知道他和他們在一起的原因是什麽,她只擔心一點,他有沒有違法犯罪,有沒有同流合污。
吳小雨暖心一笑,摸了摸朱弦的腦袋,安慰道:“放心吧,他不會,他是個受害者,我們也調查過,許肆從來沒有參與過任何的與毒品相關的非法活動,沒事的。”
聞言,朱弦心裏的大石頭才踏實的落地。
“那就好,那就好。”
只是吳小雨不明白,為什麽毒販不讓他參與毒品,按道理,來說不該對他這麽的例外,可是,既然許肆是個例外,為什麽又把人打成這樣,還要把人偷渡出境,販賣掉他所有的器官呢?
朱弦自上車後,就一直是這個狀态和姿勢,眼睛盯着許肆根本不曾有任何的轉移,饒是吳小雨見過很多戀人,卻也沒有見過這種的,一種真真正正的把對方印進心裏的感覺。
或許年少的人對待情感都比較赤誠和熱烈,她都不敢想,如果這次不是朱弦運氣好撞上許肆,許肆如果真的死了,這丫頭以後的人生,究竟該怎麽活?
車子進了梅南市後,是周志遠派人過來接的許肆,朱弦看着那些名貴的車和專業的醫療團隊,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我可以時不時去看看阿肆嗎?”
那個醫生溫和的拒絕:“不好意思,我們是周先生請過來的私人醫療機構,在病人的情況完全痊愈之前,最好不要有外界的幹擾。”
大胡子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
“什麽叫外界的幹擾?這丫頭救了人的,你們對于救命恩人就這個态度?媽的,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啊?”
吳小雨趕緊組織大胡子發飙,她看着朱弦擔心的神情,心裏也确實不痛快。
“那麽,身為警察,我們後續是一定要去找許肆了解情況,做筆錄,還請你們安排好。”
私人醫生點頭:“好的,這個沒問題,他只要醒過來,你們随時可以問。”
說完,就帶着人和車離開了。
沒幾天,電視上又出現了大新聞,因為許肆的舉報,郝坤所有的地下黑拳館和販毒場所全部被警察端了,這次繳獲毒品之戰大獲全勝,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績,各大媒體報紙争相報告。
唯一可惜的,是郝坤太狡猾了,人沒有抓到,讓他溜了。
許肆自己也沒有想到,原來,以前黑狗總是有意無意在他的耳朵邊念叨的那些地名,化學式之類等等的一系列,居然是窩藏點和毒品種類。
以前他還在納悶,黑狗在他的面前,幾乎什麽都會,泰拳,格鬥,空手道等等,包括槍支彈藥的一系列,他都很清楚,黑狗也真是把他當成徒弟了,這些全部毫無保留的教給了他。
現在想想,他一直努力的不讓自己碰郝坤的毒品生意,大概率也是希望自己做個緝毒警吧,所以,才會讓他一定要讀書,可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他如今的情緒糟糕到了極點,親眼目睹黑狗被折磨致死的全過程,許肆的心理也出現了一定的障礙。
況且,他有了心理問題,又和毒販打過交道,還結下了梁子,這樣的他,在政審和背調就會被刷下來。
郝坤對他的仁慈,一大部分的原因是黑狗的鼎力照顧,警察調查的時候,他也如實相告,可是沒有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也不能保證,他跟郝坤的關系,是否清白。
也不能證明,如今這一出,是不是他和郝坤的苦肉計,所以,緝毒警,他是想都不要想了。
許肆回來後,他已經很久都沒有睡好一個覺了,閉上眼睛,全是黑狗慘死的模樣,有時候自責的情緒刺激下,他會崩潰的一個人蜷縮在被窩裏哭。
沒過幾天,醫生就告訴宋之華,許肆患上了抑郁症了,嚴重的話,可能伴随着自殘的傾向。
宋之華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心髒處狠狠的抽了一下,以往為了在周家立足,她對待許肆如何自己心裏也清楚,可是沒有想過,自己的兒子只是出去了兩年的時間,就變成了這樣。
醫生離開後,宋之華透過房門的玻璃,看着裏面自己的兒子,清瘦的身軀坐在床上,頭發為了方便處理頭上的傷口,早就給剃成了板寸,但是他的眉眼優越,骨相極好,即使是寸頭,看起來也是一樣的俊俏。
他的眼睛像自己,眼眶深邃,襯着那張臉是真的俊。
小時候,走哪都要被人誇一句,宋之華帶着他買菜逛超市,總是會有人送他小玩具小糖果之類的。
可她在周家是一個依附狀态,周志遠并沒有給她什麽太多的財權,所以,她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讨好周志遠,能讓她帶上許肆嫁進周家,宋之華知道,是周志遠最大的讓步。
不然一個年僅六歲就懂得保護母親的孩子,她怎麽會不喜歡,不愛呢?
可是周志遠對許肆心存芥蒂,不喜歡他,宋之華怕極了以前被家暴的日子,她不想要回去,不然,她一個人,根本養不起許肆,所以為了能過上好日子,就只能對許肆狠心,誰知道,這孩子比她有骨氣,竟然真的離家出走了。
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他會惹上那麽一群人。
歸根結底,是她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職責,才會把這麽好的一個孩子,害成這樣。
宋之華無聲的哭了,在許肆的門前,狠狠的甩了自己三個巴掌。
暑假拉開序幕,馬上美術生就要開始集訓了,那是每一個美術生地獄一般的經歷,兩眼一睜就是畫畫,畫到鼻孔都是畫室裏的鉛筆灰。
朱弦已經很久都聯系不上許肆了,每天發出去的消息都沒辦法收到回應,雖然知道他已經安全了,卻也還是會思念的緊。
爺爺奶奶也從江月市回來了,這次回來後,爺爺的模樣有些憔悴的很,朱弦擔憂的問過,奶奶笑着說已經好了,但是要回來好好的養養,讓朱弦不要擔心,安心的去上課就行。
集訓的畫室在另一個地方,是另一個封閉式的校區,每個人畫的都是十分的努力,不間斷的練着,朱弦正打算削鉛筆的時候,發現自己原本的兩個美工刀,有一把已經不見了。
她因為之前被欺負,東西老是丢,所以會在每個屬于自己的東西上用油性記號筆寫上名字。
但是現在卻找不到了。
她忽然間想起來,那把刀用來救許肆了,可能丢在老家的那個山窪窪裏了,也就不在意了。
高中生的日子過的雖然水生火熱的,但是在往後的人生裏回憶起來,拼搏的那段時光,仿佛是整個人生裏最甜的。
那是唯一一個你拼搏了,會有公平回報的地方。
周睿打開病房的門,給許肆端來了水果,怯生生的坐在他的床邊。
“哥,吃水果。”
許肆依舊是側躺在床上,絲毫不為所動。
周睿嘆了一口氣,相比于周尚錦,他自小就和許肆比較親近,這次能得到父親的同意,讓他回來,周睿說實話還是很開心的。
醫生說,許肆除了傷口的恢複情況好了很多,但是情緒狀态和精神狀态一直不好,一整天也不說話,吃的東西也會如數吐出來,抑郁症伴随着厭食症,他很不幸,都中彩了。
宋之華那天回去後,哭着跟他說,希望自己可以代替她去好好的愛許肆,好好的愛他這個哥哥。
周睿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卻也還是照做,他除了上學,其餘時間全部在這。
想到了什麽,周睿拿過一邊的袋子,繞過床,走到許肆的面前,把裏面的東西給他。
“哥,這是我那天逛書店看到的,覺得這杯子上的插畫非常像你,就給你買了下來,你以後拿着它,就多喝點水好嗎?”
周睿能感覺到,許肆的目光在接觸到那個杯子時,眼神明顯的亮了起來。
這是朱弦以他為原型畫的插畫,真的印刷出來了。
他拿過杯子,嗓音沙啞的說了一句:“好。”
周睿瞪大雙眼,許肆剛剛跟他說話了?這麽說,他送對禮物了?
這是這麽長時間以來這麽長時間以來,除了警察問話,他第一次和自己開口,周睿開心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哥,你喜歡嗎?喜歡的話,我都給你買回來!”
看着周睿那股子誠懇又傻乎乎的模樣,許肆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似乎說了一句話,就打破了封印,關不上話匣子了。
“我要那麽多的杯子幹什麽?”
周睿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笑的腼腆,他笑起來的時候,唇角處有一個小梨渦,配合他傻乎乎的樣子,倒真是個不谙世事的小男孩。
也是,畢竟還是個初中生。
“周睿,幫我一個忙好嗎?”
我去,許肆開口求他幫忙?
周睿忙不疊的點頭,像是生怕許肆反悔,不讓他幫忙似的:“可以可以,你說,你說,我一定幫。”
這幅憨傻的樣子,讓許肆破天荒的露出來笑容,但是笑容裏有些虛弱:“我還沒說是什麽呢。”
周睿一整個哥控,他目光堅定:“哥,不論你說什麽,我都幫。”
他咽了咽口水,緩和一下嗓子裏的幹澀感。
“你可以給我一個手機嗎?我想給朱弦打個電話。”
他被救回來後,就沒跟朱弦通過任何一個電話,算着時間,這個時間她應該在準備藝考,想着那丫頭這麽瘦,集訓的強度挺大的,不知道她能不能撐過來,他不在,那些學生有沒有再欺負她?
這麽一說,周睿有些犯難了,醫生說最好讓他病情穩定了才可以和外界溝通。
可他又不想拒接自家哥哥這麽一個要求,他猛地起身,目光視死如歸。
“你等我好消息!”
在許肆莫名其妙的眼神裏,小小少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