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會不會死
我會不會死
周睿唇線拉直,眼眶紅了。
“哥哥,我知道爸爸的做法是有些偏激,可你也不能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啊,這樣下去,會害了你的。”
許肆掐滅煙頭,他輕蔑的笑了一聲,上前盯着他。
“你不過上了初中而已,以為自己是什麽大人了嗎?誰給你的膽子敢管我的事?”
周睿低頭,有些委屈道:“可是這個周末是我的生日,你可不可以回來……”
“阿睿!”
循聲望去,路邊停下了一輛新款的邁巴赫,還泛着新車該有的光澤,從車裏下來一個女人。
她身穿水藍色的刺繡旗袍,色澤瑩亮,身披一件法式蕾絲披肩,波浪卷發側在一邊,瓜子臉上五官絕美,氣質絕佳,光看外表,看不出究竟是多少年歲。
沒想道到她會過來,周睿緊張的擋在許肆的面前:“媽媽,你不要生哥哥的氣了,他真的知道錯了。”
宋之華目光複雜的看着周睿身後的許肆,好幾個月沒見了,這人長得倒是比之前高多了,周睿幾乎比許肆低了一個頭,也根本擋不住他。
她這個兒子,長相随自己,細碎的發絲因為汗水,有一部分黏在額頭,加上他漫不經心的目光,帶着一種攝人心魄的俊美。
“阿睿,你先回車裏,我和你哥哥說幾句話。”
宋之華的話他不敢不聽,周睿戀戀不舍的一步三回頭,上了車,開着車窗,注意着不遠處的情形,生怕他們兩個人再度吵起來,可距離有些遠,他根本聽不見。
兩人相顧無言,許肆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不想跟她說什麽,轉身就想要離開。
“阿肆!”
宋之華皺眉,心裏有些不舍,喊住了他。
許肆駐足,轉過身,吊兒郎當的問道:“周太太,您有什麽事嗎?”
很明顯,她不滿許肆的态度,宋之華張口,教訓的話語又開始了。
“阿肆,我和你說過,你是我帶過來的,讓你忍忍自己的性子,你周叔叔本來就很介意我已婚有孩子的情況,你怎麽能偷進你周叔叔的房間去偷銀行卡呢?你……”
“你說完了嗎?”許肆冷漠的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漆黑的眸子裏雖然盡是冷漠,可心裏還是會很疼,“說完了,我就滾了,不耽誤周太太的時間。”
“阿肆!阿肆!”
宋之華無論在身後怎麽喊,也喚不回許肆回頭,少年的背影走的決絕,卻又孤獨。
她陡然間覺得心口處一疼,像是要失去什麽似的。
許肆本以為,他離開周家後,這件恥辱的事情會就此淡化。
可沒想到,再度被撿起來,他光是聽着心裏就很痛,也很憋屈。
許肆其實很不明白,既然是兩個根本無法共患難的人,為什麽要立下那些海誓山盟,為什麽會湊到一起,把他生下來,又一個都不願意對他負責。
他的父母,每一個都重組了新的家庭。
父親許文忠,是個拳擊運動員,因為一場比賽,手臂受傷,無法擡起重物,也無法再打拳了,職業生涯就此斷送。
許文忠就變得意志消沉,和宋之華吵架次數多了,有時候還會動手打人。
一開始,他會很心疼宋之華,有一次,許文忠打人上了頭,抄起了那個實木椅子,要狠狠的砸向地上已經被打的沒力氣的宋之華。
年僅六歲的許肆,第一次拿起了刀,捅向自己的父親。
可是力氣小,捅歪了,只是劃傷了衣服和皮膚,許文忠氣急敗壞,一拳頭揮過來,把他打的有了中度腦震蕩,躺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宋之華報了警,許文忠因為犯了故意傷害罪,被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和宋之華離了婚。
離婚結束,宋之華就失蹤了,許肆被放在了外婆家裏兩年。
因為小小年紀就看見了許文忠多次施暴的場景,心裏有陰影,再加上休養中度腦震蕩,錯過了開學時間,所以他有一年沒有上學。
兩年後,外婆去世,宋之華又出現了。
重新出現的宋之華穿金戴銀,氣色很好,宛如一朵被嬌養的花,還帶着一個看起來很富有男人。
宋之華告訴他,這是他的新爸爸,叫周志遠,并且,她已經生下了周志遠的孩子,叫周睿。
周志遠很有錢,是天泰集團的公司董事,因為喪妻,且有一個兒子周尚錦,所以目前需要一個女人來為他照顧孩子,給他的孩子母愛。
而宋之華憑借着自己外貌優勢,很努力,讓自己懷上了周志遠的孩子,順利的進了周家的大門。
喪妻不滿一年,周志遠就再婚了。
因為許文忠有暴力傾向并且還在服刑,所以,撫養他的事,就落在了宋之華的身上。
很明顯,宋之華非常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富貴生活,她對周尚錦好的簡直過分,幾乎是到了甘願為他舔鞋的地步。
周尚錦比許肆大,不知道是不是富家公子被規矩壓抑的久的原因,心眼永遠比許肆多,總會鬧出一些莫須有的事情來冤枉他。
小到偷吃零食,大到偷錢,而他那時候年幼不懂,剛開始受了委屈,只是哭着想要抱住宋之華,求她為自己撐腰。
迎來的卻是宋之華的巴掌,告誡他,不可以欺負周尚錦,不要給他惹事。
不要給她惹事,這句話,許肆聽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宋之華從來沒有打過自己,這一巴掌,也把許肆打醒了。
他好像明白了什麽。
宋之華根本管不住周尚錦,只要是周尚錦想要的,宋之華統統都給。
在她的溺愛下,周尚錦的脾氣越來越壞,習慣也越來越差。
喝酒,抽煙,打架,他高中畢業的第一天,剛成年,就在他那幫狐朋狗友的慫恿下,叫了個小姐,當成了送給自己的成年禮。
被警察掃黃掃進去了,回來面對周志遠的巴掌,他上下逃竄,說是許肆唆使他的。
周志遠從來不會打他,打他的人,只有他的母親。
許肆一次辯駁的機會也沒有,宋之華便如同邀功一般,在周志遠的審視下,将他打的渾身青紫。
多少個夜晚,許肆獨自躺在上,傷心的舔舐着自己內心的傷口,始終都想不明白,為什麽他當時不顧危險救下來的母親,會變成和父親一樣的人?
偌大的莊園對他而言,更像是一個地獄,莊園裏的傭人都覺得他是外來客,宋之華靠美色上位,她的兒子自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所以這些傭人對他也沒有什麽好臉色。
他在許文忠出獄後,也試圖找過他,或許坐過牢的父親會改過自新,相比于毫無血緣關系的周志遠,他好歹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可是,許文忠始終都在記恨許肆捅他的那一刀,根本不願意要他,并且出獄沒多久就另婚了。
許肆成為了一個尴尬的存在。
再難過的日子,時間也是一樣的流逝,轉眼間,許肆初三畢業那年,周尚錦越來越肆無忌憚,因為家世優渥,他變得好高骛遠,為了向自己的父親證明這一點,周尚錦打算和一個朋友開家高檔會所。
可是前期需要投入資金,他個人賬戶沒有那麽多的錢,便偷偷的潛入周志遠的房間,偷了他的銀行卡,且讓朋友破解了密碼。
可沒想到錢被朋友拿去自以為是的炒股了,賠了個底掉,周尚錦無法回家交差,又開始惡人先告狀,把罪名安在了許肆的頭上,說他偷了錢,再加上周尚錦朋友李浩文的佐證,這罪名便死死的扣下了。
這次,宋之華倒是沒有來得及打他,許肆被周志遠叫進了書房。
周志遠穿着高檔的家居服,抽着煙,告訴他:“我願意撫養你,直到你大學畢業,但是,我有個前提,等我以後如果真的生老病死了,遺囑裏會分你遺産,但是我需要你到時候主動簽訂放棄繼承權的協議。”
已經初三的許肆,個子長的速度很快,這個年紀,已經長到快一米八了,修長的身形看起來有些單薄,樣貌也越來越帥氣。
也許是因為在這種長期壓抑的情況下,許肆渾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種憂郁又很冷傲的氣質,襯的他整個人有着另一種痞帥的味道。
他不說話,就這麽注視着自己的繼父。
周志遠開口解釋道:“許肆,你畢竟不是我的孩子,與我沒有血緣關系,周家的未來,我想交給我周家的人,我願意撫養你,一方面因為你母親的原因,另一方面,我也知道,你在這個家裏,容忍了尚錦很多事情,這也算是我給你補償。”
“你放心,你大學畢業後,我也可以為你安排工作,只是天泰集團,你分不到一杯羹,我說的。”
原來,對于是非黑白,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清楚的很,這麽多年來,他每次因此受的委屈,就像是一場鬧劇一樣。
這一刻,他所有的自尊心全部被踩在腳底,許肆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他笑了幾聲,聲音裏帶着一些放蕩不羁,短暫的笑聲結束,他看向周志遠的眼神,變得冷漠又惡心。
他也不小了,知道法律規定過,形成撫養關系的繼父子,具有繼承權,而放棄繼承權的協議書,只有在被繼承人死亡後,才會具有法律效益。
但是,周志遠混到這個地位,最看重的還是名聲,許肆主動放棄繼承權和周志遠不分給他遺産,外面人的看法是會不一樣的。
“我媽帶着我這個拖油瓶,讓你這個董事長很難做,面子上過意不去吧?”
周志遠沒怎麽和許肆正兒八經的說過幾句話,眼下許肆說話,有些和以往唯唯諾諾的樣子不同。
“你就是這麽和我說話的?”
周志遠的态度也冷了下來。
許肆吊兒郎當的聳了聳肩膀,無所謂的擡起長腿,坐在一邊的沙發椅上,笑的十分猖獗。
“說話?周叔叔不怎麽和我說話,應該不習慣我的說話方式吧?”許肆靠在沙發椅上,“周家的家産我沒興趣,你也不用給我錢,我也想看看,離了你們,我會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