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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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野外實踐是林黎和李悠然她們專業的學生必須參加的,其他藥學學生可以選擇性參加。
紀舒覺得好玩,這次也跟着她們倆來了。
清晨九點 ,三輛大巴從學校出發,一路上走走停停參觀了幾個藥材種植基地,終于在下午七點到達了目的地。
據說這裏是一座絲綢之路古城的遺址,周圍群山環繞,在古代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曾有一名著名的将軍在此帶兵堅守多日抗擊匈奴,事跡英勇悲壯,可歌可泣,但兩千年過去了,他曾在此揮灑過的血淚、留下的痕跡,早已被千年的時光沖刷得徹徹底底。已經鮮少有人知道他,只餘史書上記載他的寥寥數筆。
林黎站在寬闊的公路邊上,看着遠處綿延起伏的雪峰輪廓和滿眼的蒼翠綠色,聽着耳畔呼嘯的清風,閉上眼深呼吸緩緩吐出了一口氣。
在嘈雜的城市呆久了,走進大自然總能讓人或多或少卸下壓力。
紀舒攬上她的肩,推着行李箱,朝對面的農莊跑去。
“走了!快去分配房間!”
這座農莊有十幾個房間,每個房間裏是類似炕一樣的大通鋪,能住得人很多,這就意味着需要兩個宿舍的人擠一間,但好在她們三個一進去就直奔着最小最偏的房間去了。
其他宿舍的女生關系也都挺好,沒人願意抛下大部隊和她們仨擠一起,當然可能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們宿舍的三人還沒和別人沒熟到可以擠一張炕的地步。
于是十分幸運的,這間背靠後院的小房間成了這幾日獨屬于她們的領地。
三人把東西簡單地理好,然後拿上了自己今日在藥材種植基地采挖的一些藥材去了院子裏,找了個空地方放下,韓朝很快和幾個男生把大巴車上帶着的制作标本的用具給擡了下來,并直接近水樓臺拿了幾個用具來到了林黎她們這裏。
韓盛是這次帶隊的老師之一,他一言堂将韓朝也拉來了這次的野外實踐,并美其名曰家裏現在沒人,怕他自己呆着一個人生黴了,還不如一起來多學習學習。
只要是為學習而設的課程,無論是理論還是實踐,總少不了考核,這次也是,時間結束後會進行小組整體和組內的共同考核,最後認定成績。
韓朝提前和林黎她們打了招呼,四個人一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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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将标本夾打開,把藥材放在吸水紙上,拿剪子修剪完多餘的枝葉,然後理平藥材,系上寫好的标簽,合上吸水紙,拿标本夾壓緊固定,放在了通風的地方。
整理完标本後,大家聚在農莊大廳內圍在一起吃了飯,今天就沒什麽任務了。
韓朝看了下手表,這時候才九點多,夕陽堪堪挂在山跡,但仍豪邁地向大地普撒了大片金黃,渲染了每一處山野景色。
“出去逛逛?”他擡眸看向身旁的三人,征詢着大家的意見。
這提議極快得到了全票通過。
“走!”說着她們三個已經站起身,“正好飯後去散散步。”
四人沿着農莊外的公路漫無目的地走着,腳下這條路位于蜿蜒起伏的山上,路上人很少,偶爾會有幾輛摩托車或汽車經過,大多時候基本是看不到人的。
韓朝順手攔了一夥剛從遠處走回來的他們專業的男生,問道:“這兒商店在哪?”
對方給她們指了指,“直走大約兩百米馬路右邊有個小賣鋪。”
韓朝道了聲謝,四人去了小賣鋪買了些面包和酸奶應付明天的早餐。
回去的路上,她們拐進了農莊附近的一條古街,這條街周圍是各種仿古建築,街口和公路的交彙處建了座木質牌坊,應是把這裏當成旅游景點來建設的,裝飾得很精致,但因為這裏位置偏僻,人流量很少,一直沒開發起來,周圍沒什麽商店。
四人沿着這條路走了幾百米,直到天色愈發昏暗,遠處越來越荒蕪,再也看不到任何人為建築,想起帶隊老師強調過的安全事項,四人開始原路返回。
再次路過街口那座裝潢雅致的牌坊時,韓朝從斜挎包裏拿出了自己的便攜式相機,調好參數,按下了拍攝鍵。
不遠處的複古木質牌坊、夕陽最後的餘晖,隐約可見的山巒一起定格在了畫面裏。
拍攝完後,他正準備收起相機放回包裏,林黎突然攔住了他。
“別動,保持剛才的姿勢。”林黎迅速打開了手機相機對準了他。
韓朝有些受寵若驚,聽了林黎的話,仍舊保持原來的姿勢,壓着上揚的嘴角故作高冷說:“拍帥點啊,記得還原我的美貌。”
他剛囑托完,林黎就收回了手機,“好了。”
“這就好了?”他湊過去看,只見畫面裏是他雙手舉着相機以及屏幕上縮小版的景色畫面。
“只拍了我這雙手啊,”韓朝嘴角的笑瞬間耷拉了下來,面上有些委屈。
林黎拍了拍他,存了幾分逗弄的心思,語氣真摯道,“別誤會,我只是在拍你相機裏的景色。”
紀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韓朝将此刻帶了幾分個人情緒的眸色轉向她。
紀舒輕咳幾聲勉強收了笑容,将手搭在他肩上,安慰道:“別難過啊,小老弟,等明天天亮了我給你拍,你就說吧,是想帥成伯恩安德森那樣式兒的還是萊昂納多那樣的?”
“嘁,我才不信。”話雖這樣說,但他此刻嘴角已經重新揚了起來。
“嘿,你這傻孩子怎麽還不信呢,”紀舒攬着他往農莊走去,“你不知道!我拍照技術有多好,想當年我去面試我們學校攝影社團,面試完就直接進了社團的內部群,你知道那群裏都是誰嗎,那可都是整個社團裏攝影技術數一數二的重要人物!”
“真的?”韓朝停下腳步狐疑道。
“那當然,這我騙你做什麽?”紀舒滿臉真摯。
兩人在原地對視了一瞬,身後突然揚起了笑聲。
林黎:“這中間的苦你是一點都不提啊。”
韓朝看向林黎:“她騙我呢?”
“那倒也沒有,”李悠然解釋道,“這得從我們記書姐姐大一的光輝事跡說起。”
“她面試攝影團的時候,人社團成員問她會用相機嗎?她說會,然後對方又問她會不會一些構圖技巧什麽的,她說會,對方又問了她一些問題,她都說會,但她表現的足夠自信,沒人懷疑,當天社長直接拉她進了內部群。”
“你看吧,”紀舒說:“我怎麽可能騙你。”
“然後呢——”李悠然繼續補充。
“嗐,後來的事不值一提,就不必說了。”紀舒抛下韓朝轉過身拉着李悠然就要走。
“然後啊——”李悠然直接拆了紀舒的臺,大聲說道:“她那社團內部群隔三差五就開會,談論的都是一些攝影的高級知識,每次他們社長讓挨個發言自己看法的時候唔……”
紀舒直接捂住了李悠然的嘴,半推半拉帶着她趕快往前跑,維持了自己最後的體面。
韓朝看着逐漸跑遠的二人,轉問林黎,“然後呢?”他似乎對此很感興趣,神色中也多了幾分別樣的期待。
“然後——”林黎極快地權衡了下,最後還是決定保密,“過程嘛,嗐,不重要,反正最後紀舒從一個攝影小白奮發圖強極快惡補了攝影知識,拍照技術也一并練了上來,期末周都沒見她那麽努力過。”
李悠然終于掙脫了紀舒的束縛,轉過身一邊倒着走一邊故意面朝紀舒開口:“然後啊——”
“啊——!你閉嘴。”
李悠然笑了,“想不到竟然有事能讓紀舒尴尬到。”
她覺得有趣極了,又開口:“後來啊——”
紀舒見狀直接撒丫子追了上去,李悠然轉身就跑,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農莊。
第二天一早,大家早早洗漱完上了大巴車,三輛大巴滿載着成員駛向了附近的另一座山谷。
大巴在山野間蜿蜒曲折的羊腸小道穿梭行駛,林黎所坐的這輛大巴車的司機對這裏不太熟悉,中途沒跟上前面的隊伍,一時迷了路。
山路的颠簸讓許多同學都開始暈車犯惡心,司機被迫停了車中途休息。
林黎和紀舒、李悠然蹲在山路邊上,将今早在大巴車上用的早飯幾乎全吐了出來。
韓朝看着這三人一副丢了半條命的架勢,挨個給每人抽了兩張紙遞了過去。
“你們仨——這暈車還會傳染啊?”
林黎擡手示意他去看四周,以大巴車為中心,山腰上零零散散分布了不少同學,大都奄奄一息保持着嘔吐的姿勢。幾乎沒人肯靠近大巴車。
韓朝咽回了口中的話。
“你怎麽一點事兒都沒?那司機大叔快把大巴開成酒吧了。”紀舒瞧着韓朝這幅依舊意氣風發地姿态,心裏不平衡極了。
“沒辦法,這不我體質好嘛,當年差一點就走了體育生的路子。”
紀舒擦了擦嘴,随口問道:“那怎麽沒走成啊?”
對方又補了句:“這不是我學習也好嘛。”
紀舒看着他,嘴抿成了一條直線,得,她就不該多這一嘴。
韓朝看了眼山丘下綠油油的麥田,不遠處還有一些村民在放牧,突然想到些什麽。
“你們仨繼續緩會兒,我先離開一下。”說完他就朝山丘下跑去。
林黎看他一副要離開休息地的架勢,問道:“去哪啊你?一會兒發車了!”
這話也引起了韓盛的注意,他是這輛車的帶隊老師,要确保每一位學生的安全,見韓朝不打招呼就擅自離開的,當即怒了,“臭小子!你去哪?不能擅離休息地!”
“去趟廁所,十分鐘就回來了。”韓朝朝他爸揮了揮胳膊,示意他別擔心。
韓盛這才松了口氣,叮囑道:“麻利點啊,馬上發車了,別讓全體學生等你一個。”
韓朝的話讓他突然想到了什麽,他說:“同學們,”韓盛拍了拍手,示意大家注意聽,“今天上午我們都會在山上,周圍沒有廁所,如果現在有誰想上廁所,現在趕緊去,最好兩三人結伴一起去,也別走太遠,女生往高處走,男生往低處走。就地解決啊大家,好了,想去的同學趕緊抓緊時間去吧。”
林黎蹲在山路邊上,仰頭喝了口礦泉水,繼續争分奪秒地享受這奢侈的清新空氣。
又緩了會兒才終于将胃裏的不适壓了下去,她站起身看了眼大巴,司機還沒上車,一時半會兒走不了。
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些金屬颠簸的聲響,林黎順着聲音的來源去看,山路的下方有一人正開着三輪車朝她們這邊過來,随着距離的拉進,那人的身型樣貌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是韓朝。
路過韓教授身旁時,他停了車。
“爸,待會兒大巴先出發我帶着我們組員騎着三輪在後面跟着。”
“又整這幺蛾子!”韓盛一改往日溫和可親的形象,板着臉訓斥道:“這麽多人就你搞特殊萬一出了事兒怎麽辦把車給人還回去和大部隊一起坐大巴走。”
“還什麽啊,剛給人農民伯伯拿一百塊錢借的,還交了押金,哪能還沒騎熱乎就還回去的。而且你剛才在車上又不是沒看到,那車颠的把人暈成啥樣了。有幾個同學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兩人又辯駁了一會兒,最後韓盛勉強同意了,不過要求他把幾個暈車嚴重願意坐三輪的同學也給帶上。
韓朝欣然接受,開着電三輪拉着近十個同學跟着大巴去了山上的藥材種植基地。
肆意的山風,三輪車行駛時的颠簸聲,陽光照耀下身後揚起的灰塵,半山腰上零零散散分布的牛羊,自由的野性包裹了她們每一個感官。
——“一路風光,一路塵土”
——“随風自由飛揚”
——“穿過平原,穿過山崗”
——“偶爾放聲歌唱”
不知道是誰拿手機外放了瓦其依舍的《在路上》,大家開始跟着一起低聲哼唱了起來,随着三輪車的颠簸,歌唱的聲音也逐漸暢快響亮。
“可以啊你韓朝!你不怕韓教授回家打你啊?”紀舒迎着撲面而來的山風說道。
“——你說什麽?”山路有些過于崎岖,這輛略有些年頭的三輪車大聲叫嚣着抗議,韓朝沒聽清,幾乎是扯着嗓子又問了紀舒一遍。
“我說——”紀舒湊近他耳邊又大聲重複了句:“你悶聲幹大事不怕韓教授回家打你啊?”
溫熱的氣息噴布在他耳邊,酥酥麻麻帶着癢意,韓朝微不可查地縮了縮脖子,面上沒表現出異常,笑道:“沒事兒,我腿長跑得快!”
“……”
沒了暈車的折磨,接下來的時間過得很快,中午兩點大家帶着收獲頗豐的藥用植物坐大巴去了臨近的一個山下小鎮,這次的路要格外平坦些,沒了來時颠簸的惡心,大家又都在山上像一群勤懇的老黃牛一樣爬了一上午,早已餓得饑腸辘辘。
八人一桌,大家自由組合自己找位置坐,菜是提前做好擺上來的,她們到的時候最後的主食米飯和花卷剛剛被端上來,還散發着熱氣,搭配上桌子上香氣四溢的大盤雞、番茄炒蛋、宮保雞丁、薯條炒蝦一系列家常菜式,桌上的十幾盤菜很快被一掃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