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自從上次逃課被發現之後,江娴被那老爺子訓了一頓,空調板被沒收了一個星期。
江娴放假在家被熱的只能出來到小吃店裏涼快涼快。
她正走在路上,突然背後被人拍了一下,江娴轉過頭,發現房路站在身後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江娴下意識地和他拉開距離,沒好氣地說道。
“你幹嘛。”
“我可是幫了你一個大忙。”他把手搭在江娴肩上。
不過很快就被江娴給推開。
“你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你就不想知道是什麽忙嗎?”房路反問道。
“不好意思,并不想知道。”
江娴越過他直接小跑了起來,突然她看到肖野的身影從樓房中閃過。
房路追了上來,見她望着遠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你在看什麽?”
他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不過除了樓房和樹也沒有什麽好看的。
這小鎮看來看去也就這樣,小孩在樓底下玩着紙卡,追逐打鬧最後把一身幹淨的衣服給弄得髒兮兮的回家;開在居民樓裏的水果店散發着濃烈的甜膩味,引來蒼蠅在上面不停地打轉;路邊随處可見的垃圾被來往的電瓶車和自行車踐踏。
房路在這裏生活了十八年,他看夠了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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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沒什麽好看的。”房路撞了一下江娴的肩膀。
“是啊,沒什麽好看的,”江娴走到自己的自行車前,“我再跟你說最後一遍,別跟着我了。”
*
鐘桃一天也沒什麽事可幹,喂喂雞,賣賣菜,他們兩口這些年來靠着一口地,再加上江建平在學校教書的錢也夠養活自己,不過她有一件事一直沒有告訴江建平,其實這些年來每個月一直有一個信封準時送到她手中。
裏面包着幾沓錢,沒有署名。一開始她以為是有人記錯了,給郵政局還了回去,但接着幾個月那信封一直寄過來,她還特意去問了郵政局結果人家給她查了好幾次最後告訴她就是給她寄的沒有錯。
她後面回家仔細的想了想,無奈地嘆笑一聲,哭了出來,最後她把信封裏的錢拿了出來,放在一個鐵盒裏鎖了起來,月複一月,她沒有告訴江建平。
江娴回到家裏,鐘桃就拿着剛收好的衣服走了進來:“這些都是你的衣服給你收進來了,待會記得疊一下放進櫃子裏。”
江娴應了一聲,把風扇調到最大檔,扇葉飛速地轉着,發出不小的聲音。
她敷着面膜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打開手機開始追劇。
江娴,人不如其名。
江娴的父母當初生下她的時候,希望她娴淑知行,故取一娴字。
可哪知,随着小江娴慢慢的長大,江家就沒有一天安寧過,只要家裏的保姆稍不留意,小江娴就早已爬到房頂上就差把房頂給掀了。
論打架,幼兒園裏就沒有一個人敢去惹她,小霸王就是小江娴在“江湖”中的綽號。
來到浔鎮是江娴的意料之外,本來那場鬧劇只需要自己在家好好反省一下,過個幾天就沒事的,是她低估了付段那個秘書的實力,竟讓付段不惜動用付氏的關系在商業上處處打壓着江家。
江斌在這件事上也實在沒有辦法,只能把江娴送回老家避一避風頭,等哪時候風頭過去了,再把她給接回來。
江娴雖然一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什麽方法都試過,但最後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看了一兩集電視劇後,江娴放下手機伸了個懶腰,去廁所把臉給洗了之後無事地坐在窗前。
在浔鎮,每戶人家的生活節奏都很慢,江娴習慣了大城市的快節奏,不過經過這幾個星期的磨合也慢慢地适應了這裏。
吃完午飯,趁着鐘桃和江建平雷打不動睡午覺的空子,江娴把門鎖好悄悄地溜了出去。
烈陽當空,空氣中彌漫着令人燥熱的氣息。水泥地上,洗碗水順勢而下,在陽光下顯得異常炫彩。
浔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房屋緊密相連,巷道錯綜複雜。
江娴漫無目的地閑逛,別的女生遇到這麽曬得大太陽,打死也不會出門,指不定在外面待個幾分鐘,皮膚就曬黑幾個度。
但江娴除外,抛開其他的不說,她這人打小就愛曬太陽,皮膚黑有什麽不好的,按照江斌的說法這叫健康,每次在夏天被曬黑,周圍的人開她玩笑她都會用這句話給堵回去。
江娴也不知道随了誰,曬黑的快,白回來也快。
她哼着歌,經過一個巷口時,裏面突然冒出個人來,兩個人在撞到了一起。
他的身上依舊有股熟悉的淡淡肥皂香,灰色的短袖被洗得微微發白。
那個人很高,江娴的頭撞到了他的胸口,吃痛地連連後退,正想開口怎麽“教訓”他,一擡頭發現,竟然是肖野。
肖野手裏拎着個塑料袋,裏面裝着一個鋁飯盒,鋁皮有些脫落,看上去有些年頭,應該被人用了很久。
“對不起。”
少年好聽的嗓音随風飄進江娴的耳裏。
一句簡單的對不起,把江娴想要罵人的話給堵回到了肚子裏。
“沒事。”江娴點點頭。
肖野“嗯”了一聲,便往前走去。
“欸,那個……”江娴叫住他。
他回頭皺了皺眉表示疑惑。
“沒……沒事”江娴也沒想到他會回頭,只是下意識地想要叫住他。
江娴就差沒把自己舌頭給咬了,還好,肖野只是微微颔頭,轉身就走了,他步伐很快,看上去好像有急事。
江娴軟趴趴地垂下頭。
小鎮上沒有幾個娛樂的地方,為數不多的燒烤攤也要到晚上十點才開門,江娴覺得無趣就回家了。
岔路口,江娴看見自家門口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湊近一看是肖野。
見他走出來,江娴下意識地鑽進一個胡同,等人走後,她才走出來回家。
鐘桃正在院子裏喂雞,見她回來問了一句:“你去哪了?”
“出去逛了逛。”江娴自知是瞞不住鐘桃的,還不如早點坦白,“剛剛誰來咱們家啦?”
“肖野呀,他來拿午飯的。”鐘桃鑽進雞窩從裏面掏出來兩個雞蛋。
“哦哦哦。”
難怪江娴吃完午飯的時候看到鐘桃把每樣菜都夾出來一點放在一個幹淨的盤子裏放到櫥櫃裏。
她當時還在疑惑,不過現在她明白了,那是給肖野留的。
江娴知道肖野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但是不知道他的父母早就去世了,她不敢想象在他唯一的親人去世的時候,他是以怎麽樣心情活到現在的。
*
自從江娴來到這裏後,院子裏總是被一些鄰裏親戚給拜訪。
他們都知道江斌在外面發了大財,個個就像一只只吸血蟲聞到血液就往上吸。
江娴通常不會去理會他們,今天是大姑媽,明天是伯叔父,只要家裏有人一來,江娴就走到房間裏去把自己關起來,反正尴尬的不是自己,又沒關系。
“江娴,快下來,有客人來了。”鐘桃扯着嗓音在院子裏大喊。
江娴用枕頭把耳朵給捂上,繼續睡覺。
鐘桃也很有耐心,一遍喊不動就喊兩遍,三遍,四遍。
終于江娴在她喊魂般的氣勢下,走下樓了。
樓下是一群小孩在那裏你追我趕,鐘桃在和一個婦女在交談。
“你呀,終于下來了,”鐘桃把江娴拉到自己的身邊,“這是你表姑母。”
江娴朝她看去。
表姑母茅藍咧着嘴大笑:“這就是江娴啊?都長這麽大了。”
“江娴,叫表姑母。”鐘桃用手肘碰了碰江娴的胳膊。
江娴一看這人的面相喜歡不起來,賊眉鼠眼,來這準沒安好心。。
江娴沒叫,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到茅藍聽着硌人的聲音:“這孩子長這麽大了都沒回過一次這裏,這不會是個假的吧。”
鐘桃一聽火氣就上來了:“你幾個意思啊,你瞧她這小鼻子大眼的,跟我年輕的時候一個樣兒。”
茅藍那小眼睛轉得可真叫一個快:“瞧你說的,我只不過是給姐姐你提個醒,多長個心眼,我瞧着這不是前幾年我二叔找回了他女兒,好吃的好穿的都給她供着,結果你猜怎麽着,後面那女的良心受不住坦白了她不是真正的囡囡。”
“呵,我家娴娴就是娴娴。”鐘桃沒好氣的說,說實話,茅藍不知道是祖宗十幾代,哪裏冒出來的。
“娴娴,你先去陪弟弟妹妹玩一會,待會吃飯的時候再來叫你。”鐘桃指了指那邊吵鬧的方向。
江娴不情不願地走到一群小屁孩面前。
“你是誰啊?”
一個男孩手裏拿着石頭問她。
他應該就是茅藍的孩子,江娴一眼就能看出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小孩的鼻涕挂在嘴邊,鼻子一抽一抽地想要把它給吸進去,最後實在吸不進去就伸出舌頭來給舔了進去。
江娴憋着一口氣強迫自己不要吐出來。
“你叫什麽名字?”
“蔡長貴。”
“我是你們的老大。”江娴說。
“你憑什麽是我們的老大,你是一個女生,女生是不能做老大的,你說是不是小胖?”
“就是就是。”一個體重與身高嚴重不符的小孩站出來應和道。
“誰說女生就不能當老大,我比你們高,比你們有力氣,還有……”江娴慢慢靠近,“我比你們兇!”
“啊啊啊啊啊!”長貴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麽樣,誰更厲害一點?”江娴得意洋洋的看着他。
“你……你,是你,行了吧。”長貴被小胖給扶了起來。
江娴陪他們玩了幾局捉迷藏,覺得無聊就提議玩老鷹捉小雞。
江娴當老鷹,其他人當小雞,長貴墊底。
游戲開始,江娴裝模作樣的叫了幾聲,迅速地往右邊跑去。
“啊啊啊啊啊!”
江娴一個轉身,趁他們沒反應過來往左邊跑去,誰料,長貴竟然在後面被甩飛了出去。
衆人皆驚。
下一秒,一聲龐亮的哭聲響震整個院子。
鐘桃第一個沖出來,茅藍緊跟其後。
在看到是自家孩子在哭的時候,茅藍不顧形象地跑了過去抱起長貴:“兒啊,你咋啦,摔着哪裏?”
“屁……屁股,嗚嗚嗚。”長貴臉上的眼淚和鼻涕此時都混合在了一起,全部擦在了茅藍的衣服上。
鐘桃見狀走到江娴跟前問道:“這是咋回事啊?”
江娴聳了聳肩,表示不知道。
“是她,就是她弄得。”長貴指着江娴向茅藍控訴道。
“鐘桃,你看看你家孫女幹的好事,我家長貴都摔得這麽疼,她這個做姐姐的一點都不來關心一下。”茅藍沒好氣的說。
今天來江家就是為了能撈到一點油水,可哪知這鐘桃江建平過得清水的很。
“江娴這是不是你弄得?”鐘桃知道茅藍是故意的,也就配合她象征性地問江娴。
“冤枉啊,我什麽都沒做。”江娴無辜的眨了眨眼睛。
小樣,裝無辜誰不會啊。
“既然娴娴說不是那就不是,小孩子玩游戲總會磕磕碰碰的,”鐘桃從屋裏拿出幾顆糖來,“長貴,奶奶給你幾顆糖,咱不哭了哈。”
長貴想要伸手接過糖果,卻被茅藍拍了一下,給吓得縮了回去。
“咱不稀罕,就幾顆糖打發叫花子呢?”
“你……”江娴覺得好笑。
“咱們回家!”
說完茅藍就抱着長貴屁颠屁颠的走了出去。
江娴在後面給她做了幾個鬼臉:“最好回去就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