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還不是因為你不乖
第7章 第 7 章 還不是因為你不乖。……
短暫的驚慌後,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悵然若失。
他又忘了,周齊現在是不認得這個手機號碼的。
就像之前他打電話過去周齊不會接一樣,就算是看到這條短信,周齊估計也不會有什麽反應,說不定還以為是什麽垃圾短信,直接删除拉黑。
他嘲笑自己的緊張,把手機丢到一邊後,趟沙發上準備眯一會。
這時候手機響了,是有人給他發信息。
心裏一個咯噔,他睜開眼,不敢去看是誰給他發的消息。而就在他糾結的這麽會兒功夫,又是一連串的消息提示音響起。
懸着的石頭終于落下,也說不清是一種怎樣的感覺,是失望,又或是慶幸。
發消息的是周文煊,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裏話外都在問他現在在哪。
沒記錯的話,周文煊現在應該在隔壁省參加學術交流,沒想到消息還算靈通,他上午才到周齊這,下午他就發了消息問他。
但既然周文煊非要裝作自己不知道,江安也樂得跟他裝傻,回了三個字:
在家啊。
幾分鐘後,周文煊才回複:
我想你了。
江安看着這條信息,莫名覺得好笑,躺在沙發上笑了好久,盤算着周文煊耐心即将告罄的時候,終于回複了:
我也是。
短暫的對話又讓他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
某方面來說,周文煊這個人是相當優秀的,不管是成績還是為人處世,都比別人要高上一籌。他不會放過任何強大自己的機會,哪怕不擇手段,哪怕背棄良心,哪怕讓自己遍體鱗傷,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江安很欣賞這樣的人,也曾經被他這樣的特質迷住。特別是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後,他一度認為周文煊和自己是一類人,像他們這樣的人,就應該在一起,報團取暖也好,腐爛發臭也罷,總之,誰也離不開誰。
可這樣的想法總是一廂情願,最後他還是一頭栽死在了周文煊身上,怨不得別人,只能怪他自己。
江安仍舊記得,監獄裏的天空永遠看不完整,高大的水泥牆,将天空切割成了四四方方的格子,不論你怎樣伸長脖子,也只能在這樣的方格裏擡首仰望。
如果可以,江安也想讓周文煊進去看一下,他曾經看過的天空。
*
不知不覺已經快五點了,周齊一般是五點半下班,家裏離公司近,開車也就十分鐘,不出意外的話還有半個多小時就要回來了。
這一刻江安又退縮起來。
想到很快就要見到周齊,江安突然就有種近鄉情怯的緊張感。
二十八歲的周齊是怎麽樣的?現在回想起來腦子裏只有一個模糊的身影。他意識到自己以前從未在意過周齊。
時間在這一刻又變得格外漫長,讓人坐立不安。江安想給自己找點事做,去了客房,把剛剛被自己睡亂了的床鋪重新鋪好。
他認真地疊着被子,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樣。
也許是因為後天的殘疾,周齊的性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古怪,有些潔癖,還有些強迫症,就比如見不得家裏亂糟糟的一團,也見不得江安這種不疊被子的習慣。
一開始周齊還會讓江安起床後把被子疊疊好,床鋪理理整齊,不要把家裏弄得那麽亂,但江安實在是不服管教,每次周齊下班回來家裏都是亂糟糟的一團,看得周齊眉頭緊皺。
也許是看透了江安的懶惰,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周齊就不說了,只是會在每次回家之後,一個人默默地把被子疊好,把被江安弄髒弄亂了的地方收拾幹淨。
江安就在一旁當甩手掌櫃,問周齊為什麽不讓阿姨弄,當時周齊只說了一句話:“我希望我可以有用點。”
後來周齊不在了,江安也不知道為什麽,有時候腦子裏什麽都沒想,等回過神來之後,就發現自己已經把屋裏都收拾幹淨了。于是這個習慣,就被江安給繼承了下來,一直到他死。
随着門鎖被打開的聲音響起,回憶被迫中斷。
熟悉的輪椅在地磚上滾動的聲音響起,江安先是愣了一下,轉頭看過去,在看到來人的一瞬間,腦海中嗡一聲突然炸響,耳邊是瘋狂鼓動的心跳聲,還有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的鳴響。
口幹舌燥,手腳發麻。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只是憑借本能,走到了來人的面前。
和記憶中的一樣,哪怕坐在輪椅上,也依舊背脊挺直。腿上蓋着條深灰色的毛毯,上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風衣外套,裏面是一件白色襯衫,領口的扣子被扣到了最上面的那顆,帶着一種說不清的禁欲感。
江安本以為自己已經準備好了,可直到見到周齊的那一刻,他才明白,所有的準備都是徒勞和枉然。現在和過去的記憶交織碰撞,讓他有種想要立刻從這裏拔腿逃走的沖動。
他似乎失去了開口說話的能力,雙腿定在原地,狼狽不堪。
周齊神色不明地打量着江安,這個被自己強行擄到身邊的人。
“江安。”他輕聲念着他的名字,分明是坐着的,清冷的聲音加上那張精致的面孔,倒顯得他像個俯瞰終生的神祇,“之前都沒看出來,原來你也可以這麽乖。”
乖?
江安愣神了好一會,直到靈魂逐漸歸竅,這才反應過來周齊說的“乖”是指他。
也許是那刻在骨子裏的桀骜不馴,又或許是心裏那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恨,大腦甚至都來不及思考,便被怨恨裹挾着開口:“周總您有權有勢,在您面前,誰敢不乖啊?”
他似乎還不滿意,刻意用打量的目光看向周齊蓋在腿上的毛毯,勾唇輕笑,嘲弄的意味溢于言表。
可周齊似乎并未動怒,又或許是他已經怒到了極致,只是不知道是出于怎樣的原因,依舊平靜地道:“看來乖只是表象。”
江安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周齊又道:“知道你父親為什麽會答應把你送給我嗎?”
提到江博瀚,江安神色微變,他抿着唇,沒有說話。
周齊看着他,唇角緩緩勾起一個微小的弧度,像個高高在上的勝利者:“還不是因為你不乖。”
……
有時候命運真的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不同的選擇,就會造就不同的結果,就連過程都會變得完全不一樣。
上輩子江安拒絕了周齊,等再和周齊扯上關系又過了很久。曾經的不愉快被刻意埋藏了起來,沒有人提起,也沒有這些針鋒相對。
而現在,江安過早地來到了周齊身邊,卻忘了他們那不愉快的見面,忘了自己幾乎讓周齊顏面掃地。
于是他從未想過周齊在自己面前,竟然還會有攻擊性這麽強的一面,就連說出來的話都如此尖酸刻薄,直戳他的痛處。正如他也沒想過,突如其來的怨恨蓋過了所有,成了唯一主宰着他的情緒。
他想,他或許是恨周齊的。
這股恨意似乎由來已久,只是一直沒被他發現,藏在心底,時間久了,就成了一塊沉疴的膿瘡爛疤,一個不小心,就會爆發出來。
“之前就聽說您喜歡玩男人,沒想到還真是,也不知道您有沒有個什麽兄弟姐妹的?不然這家裏可不是要絕後了?”
“哦對了,不知道您想怎麽玩?不過您年紀大了,會不會力不從心?”
“差點忘了,您腿腳不好,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不好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江安心裏并不痛快。可看到周齊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看着他不自覺抿緊的唇,看着他手背上因為用力而突起的青筋……心裏又突然産生了一種扭曲的快感,讓他忍不住輕笑出聲。
“啊,不過不重要,畢竟,您可以為所欲為。”
“砰——”
大門被用力關上,似乎還能聽見輪椅急促滾動着遠離的聲音。
江安緩緩吐了口氣,靠在牆上。他這才發現,後背上已經出了一層汗,手心裏也是黏膩的汗水,指尖更是控制不住地在發抖。
他突然就很想抽煙,此刻仿佛只有尼古丁能帶給他短暫的平靜。可在褲兜裏摸了半天,卻什麽也沒摸到。
煙瘾上來是真的很難受,每根血管裏都仿佛有無數只螞蟻在爬。
他仰着頭,右手握拳,用力往門框上砸。
……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再一次傳來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緊接着是皮鞋在地磚上走動的聲音。
他聽到有人在問:“你這是在做什麽?!”
聲音裏帶着憤怒和不解。
他被人從地上扶了起來,半躺在沙發上,定睛看去,原來是自己的“監督人”。
“監督人”看着江安鮮血淋漓的右手,神情凝重,欲言又止,可江安只是擺了擺手,無奈地對他笑笑:“沒事兒。”
在“監督人”給他處理傷口的時候,江安透過他的肩膀往門口的方向望。
“你怎麽又回來了?”
“監督人”動作頓了一下,沉聲答道:“我來幫周總拿文件。”
“哦。”
“只是拿文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