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調戲
調戲
千軍将一羽,輕重在平衡。
天平的兩端失衡,一端高高在上,往往意味着另一端重重墜落。
宋禦河不會是墜落的那一個。
這一場跟宋禦河之間的博弈,失衡墜落懸崖的,只會也只能是他。
開始時,只是布料的一角浸入水中,慢慢的,水珠沿着細小的紋路,一點點,将整塊布全部打濕。
被潮濕包裹的感覺,很不舒服。
他搞不懂宋禦河為什麽沒頭沒尾說這樣沒分寸的話,就像猝不及防在他那一端加了一塊根本無法承受的砝碼,極速失重,感到很不安全的同時,飛速心跳,産生類似吊橋效應的現象。
耳根發燙,柏森想,他一定臉紅了。
盡管沒能足夠鎮定,好在演技在線,不至于漏洞百出,垂在身側的手撫摸着褲縫邊緣,很自然地接過話:“宋總聽說過吊橋效應麽,在高壓力或刺激的環境下,人們容易誤将緊張、刺激的情緒誤解為附近某人的吸引力。”
偷換概念,宋禦河抓住漏洞:“我不緊張,緊張的是你,柏森。”
法律上講誰主張誰舉證,宋禦河甩鍋,柏森順水推舟反推結論:“因為我信不過你的車技所以緊張,讓宋總誤會了。”
宋禦河撩眼:“柏影帝演技那麽好,怎麽會分不清心動和緊張的區別。”
以前怎麽沒發現宋禦河這麽胡攪蠻纏……
曉之以理不行,那就“動”之以情,“你看過關于網上對我演技的評價麽?”
“柏森就是個細節控,雖然他長得像花瓶,很容易造成他不會演戲的錯覺,但他演什麽像什麽,絕對不會讓你出戲。”
“柏森的表現有一種真實感,他扮演的角色,我常常會有一種會在現實中的某個地方和他們擦肩而過。”
諸如此類,立體、真實、細膩,這樣的詞彙占據主導,宋禦河不知想到哪一句,瞬間變了臉。
柏森找出手機,在相冊裏翻找出一張截圖,念出上面的文字:“資深影評人說,柏森那雙眼睛太具有欺騙性,連看路邊的狗都是深情的。”
大山裏的高速公路,到夜裏黑得徹底,零星的對向來車偶爾打進車裏,轉瞬即逝。
宛若車廂裏捉摸不定的詭異氣氛。
沉默片刻,宋禦河噙着笑意吐出幾個字,“柏森,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會罵人。”
伍佰恰好唱到結尾,只剩下一點走向終點越來越稀疏的尾奏,而宋禦河莫名其妙的試探也該就此打住:“我只是覺得,有些人的結論很荒謬,我為什麽要對一只狗深情。”
宋禦河不依不饒:“倘若不是路邊的呢?”
柏森以為結束了,沒想到還在繼續,他裝傻地發出一個無意義的音節:“啊?”
宋禦河說:“不是路邊的,是朋友家的。”
這種對話像是中學時,不知怎麽表達喜歡,只會胡攪蠻纏糾纏女同學的中二少年,幼稚得有些可笑,柏森一句話堵住他的嘴:“我沒有養狗的朋友,做不了這種沒有意義的假設。”
宋禦河糾纏未果,腳下生風,看沿途路标,柏森猜到目的地,國道單道行駛,對向來車,變道情況複雜,沒開過容易出事,“宋禦河,開車不宜賭氣,蘭海高速走完,下212國道前找個服務區我們換手。”
前一秒說他狗都不如,現在是又嫌棄他開車技術差,宋禦河非要證明自己不是孬種:“我必須讓你知道我很行。”
性命掌握在別人手中,誰都提心吊膽,柏森扶額,宋禦河就這臭脾氣,惹他幹嘛呢。
好在導航提醒前方有服務區,柏森計上心頭,“好好好,你很行,但我想去衛生間。”
宋禦河知道他打什麽主意,減速滑進匝道進停車場,邊上停着幾輛過夜的大卡車,宋禦河把車開到超市門口的停車位,說:“我有點急,我先去。”
不等柏森反應奪門而出,他真的很急,拔了車鑰匙但沒鎖車門,柏森不敢走遠,進超市買咖啡。
付完錢正巧宋禦河放完水出來,換柏森去廁所,他把瓶瓶罐罐一股腦塞他懷裏,剛要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宋禦河喊住他:“怎麽不要個袋子?”
這人要求真多,柏森沒好氣:“袋子收費!”
剛從冰箱裏拿出來,帶着一股子涼氣,貼在胸口涼飕飕的,凍得差點激凸,他找老板要了個袋子,發現沒帶手機又撩開塑料簾子喊:“寶貝兒,我沒拿手機,來幫我付一下錢。”
圈子裏熟的不熟的,化妝師、造型師、攝影師都會這麽喊,可唯獨宋禦河的效果拔群,讓柏森渾身戰栗,頭皮發麻,電流直竄天靈蓋。
他簡直快醉了。
宋禦河風流但不輕浮,先生女士是他紳士的品格,這一聲寶貝兒太違和了。
違和得有些難得,有些珍貴,仿佛他千真萬确把稱呼的對方當成寶貝。
“你——”柏森欲言又止,從那一句關于喜歡的試探,再到這一聲寶貝,柏森不想多想但又很難不多想,“你這個人……”
柏森慌了,怕玩笑背後其實情深意重。
沒等他說完,宋禦河隔空把鑰匙抛給他,不拘小節地說:“你來開。”
他笑着,有點甜過頭了。
上車,柏森如願掌握住主動權,但反而更被動了,因為副駕駛上的人抽紙擦易拉罐表面,扯開拉環遞到他嘴邊。
柏森:“……”
他微微蹙眉,宋禦河問:“不喜歡?”
這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而是……
幹嘛要喂他喝啊!
柏森拒絕道:“我不困,你自己喝吧。”
“好吧。”宋禦河沒再強人所難,自己一口接一口把剩下的全喝了。
雙手得到解放乖乖搭在腿上,眼珠子卻毫不老實到處亂轉,目光赤/裸而直白,從臉移到手,自從手移到安全帶束縛下的窄窄的腰。
正點。
用廣東話講,柏森真的很靓仔。
宋禦河隔空非禮司機,視奸得柏森半邊臉都快燒起來,險些一腳油門轟到200邁。
他受不了道:“你總看着我幹嘛?”
宋禦河振振有詞:“車上就兩個人,不看你看誰。”
他以為這句話的重點是“幹嘛”而不是“我”,柏森吼出兩個字:“看路。”
宋禦河不講道理:“我又不開車,看什麽路。”
光用眼睛騷擾不過瘾,甚至掏出手機拍照。
多種角度,多種姿勢,“咔嚓咔嚓”閃個沒完。
柏森再次後悔,不如就讓他開車,總比這樣被盯着看得渾身不自在強。
自作孽不可活。
老祖宗誠不欺我也。
一路熱火朝天開到九寨溝,距離四五十公裏,已然窺見第一批五A級景區的威嚴。
宋禦河小時候來過一次,過去太久,已經沒有太多印象,依稀記得,天很藍,樹很綠,水很清。
老牌景區基礎設施完善,一線城市連鎖酒店舉目可見。一個大明星,一個大少爺,首選價格昂貴的高級酒店。
正值暑假旅游高峰期,高級酒店同樣一房難求,套房售罄,只剩下一間雙床套房,前臺極力推銷,聲稱這間房雖然價格貴,但能在清晨看到日頭穿過白霧跳出山頭的頂層山景,位置得天獨厚。
宋禦河深思熟慮後說:“去別家看看。”
柏森正有此意。
距離景區入口比較近的酒店無論價格一律滿房,連跑四五家撲空,宋禦河想了想,說:“你去開房,我睡車裏。”
這人騷擾他一路,這會兒竟然避嫌。
柏森:“标間,你怕什麽?”
宋禦河說:“我是怕你介意。”
這話也就聽聽而已,柏森冷笑一聲:“反正在別人眼裏,我們不知道滾過多少回床單了,有什麽介意的。”
聞言,宋禦河狠狠地皺了一下眉,“你這話什麽意思?”
“沒什麽,走吧。”
柏森不想多說什麽,上樓,刷卡進門。
前臺沒騙人,天邊的雲跟周圍不遠處的山峰盡在眼中,視野足以值回房價,宋禦河放下行李箱,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簾子,“柏森,真的能看到山。”
夜晚只能看到山影幢幢,柏森興致缺缺,打了一個呵欠,指了一下衛生間,“你先還是我先?”
宋禦河認真想了一會兒,不客氣道:“我先吧。”
柏森點點頭:“行。”
酒店的衛生間通常大都奔放,不曉得這間酒店的玻璃是不是真磨砂,柏森拿宋禦河當小白鼠。
然而一轉頭真看到宋禦河胴體時,他還是吓得魂不附體。
水聲嘩嘩,房間裏充斥着掩耳盜鈴的鋼琴聲。
磨砂玻璃不完全透明,有點兒意識流油畫一般的效果,穿過那薄薄的一層,欣賞到另一種形态的前凸後翹,一瞬間面紅耳赤,過快的心跳沖擊得他幾乎站不穩。
攥着窗簾的手濕漉漉的,他熱得冒汗,懷疑空調不制冷,走到門口調溫度,24度不夠讓人冷靜,繼續往下,調到18。
溫度驟然降下來,皮膚冷了,血還在沸騰。
第三回自作自受,此地不宜久留,大不了他去車裏睡,就要奪門而出,偏偏宋禦河洗完出來,明明拿了浴袍,卻清涼地只裹了條浴巾。
發梢攢着小水珠,胸肌上挂着水漬,随意擡起胳膊露出精致的肱二頭肌,他不僅擁有一副好看的皮囊,還有接近完美的身材。
人魚線隐沒進浴巾,視線戛然而止。
老天爺。
不得不承認,宋禦河的身材實在很有料。
呃—
一股電流倏地攀上來,柏森瞬間麻了。
他立在原地,不敢動了。
宋禦河一邊擦頭發一邊似笑非笑看着他。
上流人士不顧禮義廉恥,厚着臉皮要反饋:“好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