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會看不起你
我會看不起你
“這麽熱鬧?”許井藤走過來,發現這兒竟坐了另外兩個認識的人,小聲地說。
秦語蘇抖抖手指,沖他打招呼。許井藤坐到林厘然對面,對方也向他點頭致意。
白郁非的歷史算是這些科目裏相對較差的,她對年份不敏感,也搞不懂“這個選項對,但那個選項更對”的“更”的邊界感在哪。中考的政治歷史是開卷,明天的考試是閉卷,白郁非曾吃下所有書,所以開閉卷影響不大,只是輸在理解上。好在許井藤最擅長文科,向白郁非多演示幾道題後,便明朗許多。
學着白郁非的樣子,秦語蘇也把自己不會的題遞給許井藤。三中雖然也考試,但并不涉及到分班,只是對學生的水平再進一步了解。秦語蘇不知哪裏聽來的流言,考不好的會被調到坐第一排,三人成虎,搞得學校裏的大家都緊張兮兮的。
學了幾題,秦語蘇便把要坐前排的恐懼抛之腦後,重拾言情小說。
白郁非一絲不敢懈怠,她有預感,易茗會是她在年級第一位置上最有力的競争者。
那天在後黑板,班裏被她跳過、只看了相差分數的第二名,就是易茗。
軍訓的一個星期裏,易茗的各科學習手冊像是被塗了502膠水粘在她手上,一有時間她就學習,別人說兩句閑話的工夫,她已經背下一個新的單詞。
白郁非必須展現最好的水平,才是對她倆的負責。
坐了三十分鐘,許井藤又去工作了,白郁非也趁這時候打算休息一下。
秦語蘇看着白郁非趴下,扯了張便簽紙,寫下一行字遞給林厘然。
「哈喽,我是非非的小學同學和初中同班同學,我叫秦語蘇。」-秦語蘇
「你好,我叫林厘然。」-林厘然
「你是故意的吧?就這麽巧,只是同班同學,就和非非遇見?」-秦語蘇
「算故意,也不算。」-林厘然
「別怪我沒提醒你,非非最煩別人圍着她轉,你啊,力氣使錯地方了。」-秦語蘇
「哦?因為李宸喬之前總圍着她嗎?」-林厘然
一張便簽紙寫完,秦語蘇拿着看最後一句話,眉毛上挑,又撕一張便利貼。
「可以啊,連李宸喬都知道,你功課做得挺足啊。」-秦語蘇
「都是巧合。」-林厘然
寫下這四個字,林厘然笑了。
真的很巧。
不到十分鐘,白郁非自然醒來,扶着腦袋稍微清醒一下,接着看書。
傍晚時分,四人一同離開圖書館,等公交車的時間裏,許井藤還拿着書在給白郁非講題。
中午也是他們四人一起吃飯,那頓飯,比昨晚和喬姨、李宸喬四人吃的飯還安靜。
去一中的車先來,許井藤背好書包,先走一步。
秦語蘇借了一本言情小說,癡迷極了,随意打個招呼,便捧着書走回家。
“明天加油啊。”林厘然抱着那本攝影技巧,輕輕地說。
“嗯。”白郁非輕松起來,“你也是啊,不是說要考進一個班嗎?”
林厘然撓撓頭:“但是還沒考試,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啊?”
“那可不一定。”白郁非狡黠地笑,風吹起她的白色裙擺,“随時收回成命。”
林厘然有些着急:“好吧,你就當我那天在吹牛吧,我的成績,不可能進培一的。”
“幸好你在考試前坦白了。”白郁非看着他的眼睛。
“嗯?”
“不然,我會看不起你。”
女生的眼神認真,鄭重其事。
林厘然愣住,他朋友衆多,卻并不是誰最重要的夥伴。有時候為了讨朋友歡心,說些根本不會實現的事,反正也沒人會記住。
可白郁非記住了。
白郁非要坐的那趟車來了,她收起嚴肅認真的表情,恢複往常淡淡的樣子,走到車前門。
找座位時,她透過車窗,看林厘然還在發呆。
對白郁非來說,世上沒有什麽比承諾更重要。
承諾是人與人之間隐形的枷鎖,承諾在時間的摩挲下擁有可追溯回憶的長度。
書裏的角色愛得死去活來,秦語蘇被虐得心顫,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下來,好像自己也成了小說裏的悲劇女主角。
不行,這樣回家又要被媽媽唠叨。秦語蘇收好那本小說,在街邊的小攤随便買了一根澱粉腸,試圖靠食物緩解一下情緒。
所以遇見陳舊的時候,秦語蘇正蹲在馬路牙子邊吃烤腸,當對方的滑板朝着她沖過來時,秦語蘇怕紮到人,高舉起拿着簽子的手。
來不及再反應,同時又本能地舉起另一只手。
最終,秦語蘇整個人被撞懵,比她更懵的是滑板的主人。
“喂,你不躲開,雙手投降是什麽意思?”
痛覺緩緩占滿膝蓋,蔓延至小腿。秦語蘇悄悄把手放下。
這下好了,這是老天的懲罰吧,她躲軍訓僞造的病歷本,真要實現了。
陳舊到一邊拎起板子,轉身看向鎮定自若重新開始吃烤腸的秦語蘇。
但秦語蘇的臉上分明有淚,陳舊最見不得女生哭,本想一走了之,又因她的淚停下。
雖然她不知道,這眼淚只是秦語蘇看言情小說看出來的而已……
“沒事兒吧你……”陳舊開始懷疑自己剛剛有沒有撞到這人的腦袋。
秦語蘇吃完站起來,把簽子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聽到這句問候望向對方。
“我在給你逃逸的時間。”
陳舊堅信此人已被撞傻。
在醫院的走廊上,陳舊一邊扶着一瘸一拐的秦語蘇到醫生面前,一邊在想自己是不是吃錯藥了。
坐到旁邊椅子上,她打開手機。
「幹嘛呢,等你半天了。」
「在醫院,剛剛滑板撞人了。」-陳舊
「不是吧,你走人就好了啊,滑板能撞成什麽樣?沒見你這麽仁慈啊女魔頭。」
陳舊看了一眼被醫生一碰就嗞哇亂叫的秦語蘇。
「嗯,今天當女菩薩。」
不嚴重,只是皮外傷,醫生準備開點藥。秦語蘇龇牙咧嘴地看向旁邊的陳舊,再三思索下還是開口詢問:“可以借你的手機用一下嗎?”
“幹嘛?”
“買藥的錢不便宜,我找人過來付,待會兒你也不用送我回去了,我朋友送我就行。”
聽到這話的陳舊覺得好笑,剛剛看她哭了,又像撞傻了似的才故作認真地問她要不要去醫院,結果對方領情般地點頭,現在她竟然認為自己會送她回去。
荒唐。更荒唐的肇事者自己。
防止再有荒唐事發生,陳舊把手機遞過去。
秦語蘇撥通電話,簡單說幾句,就把手機還回來。
懶得再待着,陳舊看着手機裏那串陌生號碼,看她有人來接,便盤算着要走。結果秦語蘇缺根筋似的又轉頭來搭話:“你要不再等等?我朋友來還你挂號費。”
陳舊一秒都不想多留。
“算了,你有事就先走吧,挂號費我會還你的,今天只帶了買根烤腸的錢……你是八中的,我知道。”秦語蘇見她沒說話,又反悔。
陳舊低頭,突然後悔今天穿校服褲出來。不過告訴她也行,不怕她來事兒。
“嗯,但是八中那邊不安全,你還是別去了……我經常在圖書館附近玩滑板,如果又碰上再還我吧。”
陳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想這麽囑咐她,或許是因為她不想讓這個女生大張旗鼓地來學校找她,被小跟班們看見,又或許是因為,以這個女生缺根筋的程度,搞不好真會被八中的小混混打劫。
一副人傻錢多的樣子。
“好!我就住在圖書館附近,我們一定能再遇見的。”
聽到這話,陳舊顯然被回了個措手不及,愣了兩秒後撂下一句“随便你”就起身離開。
“我說你真是,還好車剛好到醫院附近有站停……”白郁非出現在門口,試探性地敲敲門。陳舊正好打開房門,白郁非的手就這樣懸在半空。
“呃,你好。”白郁非沒有得到回應,只見面前的女生朝裏指了指便從她身邊過去,她朝女生匆匆離開的方向望去,搞不清什麽狀況。
“喂,你來送我回去的還是來看電話主人的。”秦語蘇招手,白郁非嘆氣,進屋坐到她的旁邊。
聽完醫生交代的話也拿完藥,白郁非扶着秦語蘇離開,一邊等電梯一邊了解事情經過,也覺得奇怪。
“所以,你認識她?”
“我當然認識她!”秦語蘇激動得揮舞手臂,“陳舊可是八中著名人物,她撞完我,我在心裏祈禱她趕快走,別跟我說話,甚至給她留了‘逃逸’時間,可是!她居然問我要不要去醫院!”
很玄乎,白郁非笑了:“說明她沒有你們傳得那麽兇、那麽壞啊。”
“她說要送我去醫院我還有點驚訝,但後來注意到她一路冷着個臉扶我,我才後知後覺,可能只是開玩笑的。”
“你知道啊,我還以為你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呢。”白郁非忍不住調侃。
進了電梯,秦語蘇小聲地說:“還有,今天的挂號費也是她付的,我糾結的啊,本想讓你來了直接還她,又怕她等久了不高興。”
“看出來了,走那麽快,跟有鬼攆她似的。”
“所以,我跟她約好了再碰面就還錢。”出電梯,秦語蘇谄笑,“你的錢我也會還的,畢竟你的‘豪門’生活才開始。”
“神經。”白郁非點了一下秦語蘇的腦袋,“我只負責送你回家,不幫你解釋。”
白郁非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哈哈大笑。
但是,聽秦語蘇就那樣把她搬入有錢人家的生活用幽默的方式表達出來,她心裏竟舒心不少。
至少,新的生活還能讓她把朋友從醫院裏“解救”出來。
再想起陳舊離開的背影,白郁非還是覺得,她絕不是傳聞的那樣。
哪有混混周末還穿校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