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在賽博朋克裏修仙啊

第33章 野火

野火

“活體數量檢測為73，允許通行。”

“活體數量檢測出現錯……檢測正确……錯誤……正确——”

“活體數量錯誤！開啓防禦！”

轟地一聲電音！靡靡醉樂的天字頂層防護頓起！不絕于耳的警報聲裏，野火幫從珠簾床榻之中驚醒，還沒來得及逃跑，躺在美人堆裏的幫主就看見了一線紅光！

他剎那間汗毛乍起，明明什麽都沒有看清，瀕臨死亡的恐懼卻攥住他整顆心髒，武裝義體檢測到主人腎上腺素飙升，立刻做出反應，雨一般的子彈從幫主身上飛射而出，而下一刻——

鋒刃已至。

他只來得及看清一雙漂亮至極的紅玉眼瞳，沒等眨眼，清亮劍光從他仿佛瞪裂的眼橫切而過！

野火幫幫主大叫一聲，捂着血流不止的眼睛躺在了美人堆中！

而樓尋橫劍身側，略帶血色的鎏金陣盤一陣接一陣在他身後展開，擋住天字層武裝智能朝他射來的子彈。

槍林彈雨裏，他站在疼得滿地打滾野火幫幫主身邊，血瞳平靜，宛若遺世獨立仙，又像堕獄冷面鬼。

吵嚷聲不絕于耳，天字頂層從紙醉金迷溫柔鄉到兵荒馬亂行刑場，整個過程用時不到一秒。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極短的時間被過度的驚訝拉長，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人害怕到極致，喊了句：

“半仙……是，是地上半仙！”

這句話仿佛點燃了什麽火線，下一瞬所有武裝都鋪天蓋地朝樓尋射來！眨眼間，樓尋就被埋在了彌散的煙霧之中。

其他幫派成員見此，甚至都沒想查看情況，忙不疊逃跑，卻發現門居然已經不知何時被鎖死。

“草！！！哪個天殺的！”成員猛地踢了一腳門，“通訊！立刻聯系上面！！！告訴他們有——”

“有什麽？”

低沉又陌生的聲音落在他耳中，成員那一刻心跳都停了，轉頭看去，一個碩大的鐵拳砸在了自己臉上！

“噗”的一聲，他被砸得昏死在地，李七金拉着趙裏躲在門側，擦了擦自己血淋淋的義肢。

【臨時治安員753：野火幫高層成員太脆了，還有落下的嗎？】

【蕭周：沒有了，礙事的都沒了，剩下的交給樓半仙就好——趙裏的破譯系統到什麽地步了？】

趙裏紅着鼻子，往李七金身後藏。

【趙裏：他們智能系統不規範，黑過去很容易，現在他們已經發不出通訊了，但這個系統連接着一個更高級的系統，距離我們這不遠，應該用不了多久就會察覺，避免打草驚蛇，可能要撤回。】

【蕭周：用不了多久是多久？】

【趙裏：不到半分鐘。】

【蕭周：沒事，足夠你樓半仙清場了。】

話音剛落，天字頂層所有人只聽“空”的一聲爆響，剛剛朝樓尋打過去的所有子彈全部被金陣彈射回來，李七金急忙拿身體抵擋，卻見爆開的子彈只嵌入牆體以及野火幫成員的眼眶！

慘叫聲和求饒聲交織在遍地狼藉的房間裏，李七金默默看着，不免感慨半仙和凡人之間可真是不公。

神通天地，取凡人性命像踩死蝼蟻一樣簡單。

灰霧彌散之中，一身黑衣的樓尋執劍走出，他擡起手，長劍破散成靈光，細小的陣盤卻騰升在野火幫所有人的外骨骼義體上，只聽咔嚓一聲，電流音滋啦炸響——所有能和外界通訊的東西都被樓尋卸了下來。

義體分離的疼痛讓不少人疼暈了過去，個別沒暈的也被樓尋打暈。

做完這些，樓尋又走到野火幫幫主面前，踢了踢血流不止，涕淚橫流的幫主。

“想活命的話，就隐瞞此地突襲，”樓尋道，“不然我就親自動手。”

野火幫幫主的義體植入在脖頸脊髓，聽完這話，忙不疊爬起來，強忍着按上自己的通訊。

“別搞小動作。”樓尋警告。

“不敢不敢……我哪敢……”野火幫幫主趴下身朝樓尋示好，他脖頸旁的光條明暗交替一瞬，樓尋瞥向遠處的趙裏，見趙裏點頭，才重新看向腳下的人。

他趴在地上，身後就是床，無數衣衫淩亂不堪的女仿生人毫無聲息的躺在上面，場面不堪入目。

樓尋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蹲下身，兩指放上幫主天靈蓋。

赤.裸裸的死亡威脅下，幫主整個人身子僵直，匍匐在地，聽見頭頂半仙問：“你們做仿生人多久了？”

“兩、兩年，”幫主磕磕絆絆，“小本盈利，小本……”

“底下那麽大的倉庫，還有錢豢養魔物，這也算小本盈利？”

“……魔、魔物是……”

天靈蓋上的手指用力幾分，幫主連忙道：“魔物是地上人交給我們的基因！他們每個月都要我們送魔物上去！下面那個倉庫也是上面批的！真不關我的事啊大仙，大仙您發發善心，饒我一命，我就是個聽話辦事的！！！”

“你們的仿生人從何處進貨？”樓尋問。

幫主沒想到樓尋居然會問這種問題，一時間忍不住擡頭，“什——”

頭頂猝然一涼，他又把頭猛地磕了下去，“地底！！地底，地底煌城！”

地底煌城？他們現在所處的不就是地下煌城寨嗎。

樓尋瞥了眼李七金，李七金神色尴尬。

【臨時治安員753：半仙，凡人是這世上最多的種群，地下城一層怎麽住得下……】

住不下就只能往下挖。

就像信手翻雲覆雨的半仙和世家占據地上，将比他們低一階級的凡人趕到地下城。

凡人之中按錢權武力也可以劃分高低貴賤，有限的空間産生無數的競争，落敗的人只能灰溜溜地向下向下再向下。

【趙裏：李哥是外來人，不在煌城寨長大。半仙，我們原住民說煌城寨一般是說第一層，就算向下挖，為了體面也是每層都有自己的名字，比如一區二區之類，不會說地底，他怕是說的最底層，但底層太遠了，運上來的成本比他做生意高多了，他在說謊。】

“你騙我？”樓尋蹙眉問。

幫主冷汗都下來了，“沒有！真的沒有！！大仙！你聽我說！仿生人這一行，好點的基本都從底層進貨，但很少有能運到第一層的，一般都是運到三四層，代替凡人當做苦力，是吧，所以、所以我們這細皮嫩肉又精致的仿生人表演就特別火，賺好多——呃！”

“說重點。”

“我們仿生人也是從底層進的，但是有渠道……”幫主欲哭無淚，“給我們仿生人的人不收我們運費，說什麽，這類仿生人是試驗品，只要我們放出來賣就可以了……”

“誰說的？”樓尋問。

幫主卻忽然噤聲了。

樓尋敲了敲他天靈蓋，他咬着唇，眼眶裏的血流滿臉頰，神色相當糾結。

“我不能說，半仙，您可憐可憐我吧，”幫主往前蠕動，被樓尋躲開，“您真的可憐可憐我吧，我還有一個兒子，這煌城寨幫派搞仿生人的不止我一家，其他家都不像我有拖累，您怎麽偏偏盯上了野火幫……”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幾乎聲淚俱下。

“你知道你手下的仿生人有意識嗎？”

幫主一怔，像是有些茫然。

“躺在你床上七八具女人屍體，每個都有意識，如果放入社會，可能七八年就會成為一個人。”

堂內一靜，幫主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是一旁的趙裏和李七金聽懂了。

李七金不認同地蹙起眉，趙裏卻轉過目光，看向天字廳暗處被遺忘的大籠子。

“我不殺你。”樓尋沒有多說，“我給你一個選擇，幫我們和賣你手下型號仿生人的人搭線。”

“啊？”野火幫幫主還是沒聽懂，須臾之後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不，不行，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來！半仙！我這個樣子！還有野火幫這個樣子！我就是個被扶起來的傀儡，我，我——”

“那你想現在死？”樓尋打斷他。

幫主熄火了。

正躊躇之際，天字廳被鎖死的門推開，人還未至，潇灑洋溢的腔調先行而至。

“去哪當傀儡不是傀儡？你都當了上面那麽久的傀儡，演一個廢物應該爐火純青。”蕭長宣從門口探出一張俊臉，跟裏面三人笑出虎牙，“想開點啦，保住性命最重要。”

說着，他帶着幾人走進來。

李七金一愣，發現走進來的不是治安隊成員，反而是三個不認識的小孩。

左邊那個栗色卷毛，校服拉鏈拉到最上面，十個指頭還塗着黑指甲油，看着心情不怎麽好。

右邊那個五官長得又冷又乖，偏偏馬尾煙熏，頭發亂糟糟的，瞧着像個精神小妹——臉色也不怎麽好。

中間那個褲子濕了，臉上被蒙了一圈眼罩，嘴唇直打抖，被左右兩個一人擡着一只手才能勉強行走。

一進門，中間那個小孩就被迎面扔在了地上。

“你現在可以向你父親求救了。”煙熏女孩說道。

“爹，爹救我！！！有人要殺我！”小孩凄厲哭訴道。

原本猶豫的幫主一聽見自己兒子的聲音，立刻就慌了，他往前挪動，“小火？小火你怎麽樣！？你們還綁了小火！？幫派也不能這樣卑鄙無恥吧！”

樓尋面不改色，反倒是蕭長宣悠悠走到他面前。

“這可冤枉人，明明是你上家在你兒子的打手裏放了兩個暴走的實驗品，我們救了你兒子你不感激，反而先血口噴人。”

“不可能！”幫主道，“他們從沒動過我兒子！”

“……呵。”蕭長宣不想跟他解釋，于是林空青踢了一腳躺在地上的少年，少年立刻道：“爸！是真的！真的有人要殺我！不是，是要殺好多人！我，我就是想給林姐一個教訓，就問他們要打手埋伏！結果他們往裏面藏了兩個瘋子！連我都開槍！我被打了兩槍！差點被他們打死！！”

“聽到了嗎？要為哪邊做事？”蕭長宣笑吟吟問，“我們這次行動突然，估計他們還沒收到消息，只要你演得好，未必會露餡。”

幫主沒答話。

“對方往你和你兒子的腦袋安了炸彈，你很怕吧？”蕭長宣語氣循循善誘，“如果我告訴你，我們有人能治，你要怎麽選？”

聞言，李七金瞪大眼。

【臨時治安員735：喂！蕭周！我們這邊怎麽可能……】

“你……”幫主終于出聲，“你要怎麽證明？”

“你兒子兩槍還好好活着。”蕭長宣道。

幫主沉默了。

*

一刻鐘後，天字廳恢複原狀。

蕭長宣如釋重負，從天字廳走出來就伸了個懶腰。

“他答應等這事之後就不再進行表演，把活着的仿生人試着放歸社會。”蕭長宣道，“但你別抱太大希望，仿生人壽命不長，有意識也不可能學會什麽，融進正常人生活。”

樓尋淡淡點了頭，沒說什麽，羽睫下瞳色猩紅。

蕭長宣笑了一下，兩人沉默地走向樓梯，等樓尋與他拉開一截樓梯的距離，他才開口。

“樓尋。”

樓尋站在樓梯間中，朝他仰起頭。

“你當時為什麽要問她叫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