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在賽博朋克裏修仙啊

第14章 脫離

脫離

樓尋沒有力氣抽回自己的手。

殺意如同黑夜覆蓋白日，無可阻擋地侵蝕着他的意識，他腦袋像鏽了的齒輪，只能在清明的間隙裏緩慢思考他什麽意思。

蕭長宣挺喜歡他的皮相的。

他一開始就知道。

他對蕭長宣吻他，他咬蕭長宣那兩個瞬間其實都沒有特別排斥，唯一不适只是不習慣同人親近。

常人慣常把吻咬當做親近的象征，但在樓尋心裏，那只是嘴唇跟嘴唇，舌頭跟舌頭，皮膚和皮膚之間的觸碰。

他還不懂什麽叫旖旎。

心裏只把蕭長宣當牽制他走火入魔的工具用，對蕭長宣任何暧昧行為都沒有什麽芥蒂。

但他此時此刻看着蕭長宣，手指微蜷。

樓尋在迷蒙的意識裏忽然想，原來徐生他們對自己并不是毫無影響。

靈力過度使用的反噬再次翻湧，樓尋猛地吐出一口血，鴉羽似的長睫将眼中血紅掩蓋半數，若不是剛剛一戰導致他虛弱至極，現在只怕已經開始發瘋了。

“滾。”樓尋輕聲道，試圖抽回手。

“這種時候也要我滾？”蕭長宣笑了，“我就不。”

他們身後的灰暗空間已經緩緩褪去，光亮一點點洩進來。

“走火入魔你就死翹翹了，我保你意義何在？”

眼前人沒有回應，臉色愈發得差。蕭長宣語氣不慌不忙，捏着樓尋手腕，側眸看着那支蒼白修長，血跡斑斑的手。

“果然用暴力手段把你留在身邊還是太麻煩了，”蕭長宣低聲道，“你有什麽好提議嗎？”

意識迷蒙的樓尋沒法回答他，蕭長宣嘆了口氣，“救人所需，醒了可千萬別動手。”

樓尋眼前朦胧，低沉的聲音在他耳中被扭曲。下一刻，樓尋手腕微燙——蕭長宣吻上了他的手腕內側。

觸碰而導致的酥麻從皮膚處緩慢傳達至腦內神經，激得他手掌微合。身體內翻湧的殺意如同海潮退落，順着經脈流向手腕。

樓尋一手撐地，另一只手被蕭長宣握着。

意識走向清明後，樓尋眼前逐漸清晰起來，他看着蕭長宣流暢漂亮的下颚線和微垂的眼，一時間竟然有些失神。

血……被止住了。

“大仙！”

樓尋立刻回神，把手抽回來。

蕭長宣也順勢放開了他的手，樓尋不自在的轉過目光，蕭長宣神情平淡，指腹抹過唇邊粘上的血色。

灰暗的空間完全褪去。

他們眼前是青綠電極管組成的巨型旌旗，無數畫着徐家傳陣的旌旗從黑暗的地宮頂一直鋪落至地上石板，層層疊疊，乍眼看去旖旎而神秘。

一堆年紀尚輕的少年橫七豎八的癱在地上，不少正茫然的觀察着周圍。樓尋眼見着剛剛救過的短發少年被另一個少女攙扶着，看着他的雙眼裏全是驚詫。

“……”

短發少年看他一眼，又看蕭長宣一眼，一時不能确定樓尋旁邊的人是不是他從小就被耳提面命的半仙噩夢。

如果是，那剛剛他是不是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

如果不是，這三界裏會有人跟魔尊那張臉長得一模一樣嗎……

他正想着，忽然對上樓尋眼神。

縱然他大仙的臉面如金紙，虛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化羽仙去了，也不妨礙他領會這眼神裏濃郁的警告意味。

少年手足無措的低下頭:“……”

樓尋面無表情的偏過臉:“……”

蕭長宣坦坦蕩蕩:“嗨。”

在場所有人都下意識警戒！

魔尊坐在樓尋身側，并沒有任何動手的打算，見這群少年各個都如臨大敵，俊俏眉眼中居然浮現出一絲委屈。

他當着他們的面貼近樓尋，手又不安分地牽樓尋長發，“我可是送了他們一場好夢，這群小朋友你哪裏認識的，怎麽這個眼神啊”

“……”樓尋疲弱地打開他的手，懶得回答，而後看向少年，“何事”

少年遲疑着跟他們保持距離。

他眼神游移，忌憚着蕭長宣，嘴裏含糊不清，“我……額……”

“小朋友，”蕭長宣打斷他，少年整個人過激反應地縮了回去，“說話結巴的人，你家大仙可不喜歡。”

樓尋渾身針紮似的難受——蕭長宣只能幫他暫時解決走火入魔，不能治療他的靈力反噬。

他腦袋暈眩，提不起力氣，聲音又冷又輕直入正題，問蕭長宣：“溯洄給他們看了什麽”

“不知道，這麽多人那麽點時間怎麽安排，自然是随機分配不重要片段啊……我自己都沒看完呢，”蕭長宣語氣十分理所當然，說完，他沉默兩秒，又加了一句，“騙你是九重天的那群狗。”

樓尋無言以對。

所有人除了支支吾吾的少年，都陷入了沉默——他們不敢上前跟魔尊講話。

“我來說吧。”

見沒人說話，攙扶着少年的白淨少女從一旁走了出來，她聲音冷靜清脆，十分沉穩，目光中也不現懼怕。

“半仙大人應該還記得我，”少女對樓尋點了點頭，“當時的時間暫停是我家家傳陣法。”

“……”聞言，蕭長宣沉默一會，而後無奈地開始檢查方才的溯洄陣法，“今日出門真是沒看黃歷。”

樓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還沒開口就聽少女繼續道：“時間暫停名為溯時，和溯洄一同為青山謝家家傳陣法，溯洄雖已失傳，但我能在溯洄陣裏看見一些其他東西。”

“……”

真是門外漢遇見本家人。

樓尋頭疼欲裂，心想這謝家小孩最好別看見什麽不能看的。

不然能不能在蕭長宣手上活着出去都是問題。

“人的記憶是有深淺之分的，”少女道，“我和萬山游……短發的這個，進的是徐家老爺記憶碎片，徐老爺貪生怕死，怕仙盟的人找上，所以在徐家祠堂背後做了出口，施術将其藏在深層記憶裏。”

她目光落在鋪滿整個地宮頂的青綠旌旗上，伸手指向旌旗層疊覆蓋着的最深處，“此處便是一個。”

樓尋撐着頭看向蕭長宣。

“嗯。”蕭長宣贊同地點了點頭，随後注意到樓尋目光，朝他低頭輕聲道，“那小孩聰明的很，沒敢看其他的東西，再說，本尊也沒那麽喪心病狂吧？”

“……”

樓尋擡起頭，看見身前的少年們都好奇又害怕地看着他們。

“大仙你……”萬山游小心翼翼道，“……要不我們扶您起來？”

別和魔尊挨太近。

“欸，”蕭長宣挑眉，連忙拍了拍衣袍站起身，而後朝樓尋伸出手，“不必，我來。”

少年們：“……”

他們也不敢說，他們也不敢問。

只能眼睜睜見着蕭長宣帶着樓尋往旌旗交疊的縫隙裏面走，愣然一會後，萬山游也連忙幫着忙扶起周遭難以行動的同伴，帶着他們一起往前。

他們穿過重疊的青綠，在寬闊的地宮裏始終跟蕭長宣他們保持着距離。

少年們互相幫扶，看着魔尊背影，連竊竊私語都不敢。只能用眼神交流，互相表達驚詫和懵圈。

交流一段時間後，誰也看不懂誰，再加上蕭長宣根本沒有管他們的意思，少年們的膽子便大了起來。

最開始把樓尋當榜樣的陣門少年擔心地看着樓尋背影，率先在神識裏開了通話，“兄弟們，我好像弄清楚咱們這是咋回事了。”

“你小點聲，萬一神識聲音太大吵着那位咋辦……”

“神識怎麽吵得到？他又沒給咱開聯通陣竊聽，再說偶像還在呢……”

“偶像跟那位是不是……算了我好怕，我不敢說。”

陣門少年被同伴背在身上，把臉都埋在同伴身後，在神識裏惡狠狠道:“閉嘴！你們啥也沒看見！都聽我說！”

“你說。”方才謝家少女的聲音插了進來。

“你剛剛說溯洄我就懂了——以前在學院禁書庫裏看過……”

“你還進禁書庫？”

“這有啥，黑了鏈接就是——別打岔，我跟你們講，鐵定是魔尊給咱們中哪個的神識做了标記，然後跟人工智能對峙時，我們不是被大仙的吸靈陣全都聯通了嗎，魔尊就借那個标記點，把我們都扯進了溯洄陣裏面。”

“……那我有個問題……”

“都說了別打岔！”陣門少年從同伴身後露出一雙眼緊緊盯着蕭長宣，“溯洄這陣早失傳了，說是能制造空間，這空間落點能藏人！所以咱們做個大膽的猜測，魔尊有仇敵，正在被追殺……”

“……你剛剛說神識點能聯通。”

萬山游忍不住打斷道，“那有沒有可能，魔尊和大仙還在神識裏”

“……”

“……”

空間頓時死寂，少年們石化在原地。

“是有追殺。”

蕭長宣的聲音忽然從前面傳過來，在地宮宮殿中帶着不大不小的回音。

萬山游立刻腳步僵硬，只聽蕭長宣悠悠道：“所以我建議你們走快點，趁着仇敵和徐家追兵識相還沒來，別讓你們大仙費心。”

有少年怯怯懦懦開了口:“沒事，我們已經給仙盟發信號了的……”

“這裏傳送陣都傳不出去，”蕭長宣問道，“仙盟能接到嗎？”

“不知道為什麽，出來就有信號了……”

他話音未落，猛然一聲嗡鳴如同尖刺刺穿所有人的耳朵——

幾乎是靈脈傳來鈍澀感的瞬間，萬山游就明白了這是什麽東西，立刻當機立斷的捂住身旁少女的耳朵，朝着樓尋方向喊道:“大仙！小……”

他話音忽然弱了下來。

只見他們周身所有如同青綠綢緞的電極管旗如同被丢進染缸，如血般的猩紅從遠處染了過來！

而蕭長宣牽着樓尋的手，轉過身，身後是影影綽綽的神像剪影。魔尊眼瞳中紫光微亮，靈力禁锢似乎對他毫無影響，僅僅只是站在那裏，壓迫感就撲面而來。

蕭長宣聲音冷了下來，他對着侵略的猩紅色蹙起眉:“你真是自不量力……”

“敢來我手裏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