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給夫郎取字(一更) 明禮修身,知禮明……
第36章 給夫郎取字(一更) 明禮修身,知禮明……
吃過飯, 南錦屏想要刷碗,再次被邴溫故攆走了。
“我來刷,你別刷, 都把手刷糙了。”
南錦屏争不過邴溫故,被攆進屋。坐在屋內,南錦屏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
沒成親前, 阿娘總是說成親後要他勤快些,對待婆婆和邴溫故恭順些, 不要忤逆。
可是真的成親了,南錦屏忽然發現阿娘跟他說的那些都不适用,邴溫故什麽都不讓他幹, 邴家人也不管,比他在娘家的時候還要清閑。
猛然間閑下來, 南錦屏還有些不習慣,心裏不踏實。
邴溫故洗碗回來, 南錦屏不安道:“我看家裏人都不在家, 是不是上山去看地了, 這幾天就要種地了,要不我跟着去種地吧。”
“不用你。”邴溫故再次強調道:“我跟家裏人說過, 成親後什麽都不用你幹,包括種地。”
南錦屏還是不踏實, “家裏人會有意見的,再說也不公平。”
“怎麽不公平,家中現在都是我養着。”邴溫故理所應當道:“你不用不自在,咱們雖然沒出力,但是出錢了。比起出力,我相信他們更願意咱們出錢。大不了這段時間, 你多給娘一些家用,讓家裏農忙的時候吃些好的。”
南錦屏問道:“我給家用嗎?”
“嗯,你給吧,保證每餐有肉。”
南錦屏掰着手指,“咱們家成人就十個,幾個孩子飯量小,就算兩個成人飯量,就是十二口人。每人至少要保證吃飽,一日就要十二升。最便宜的菽飯,十二升就要一百二十文。還要保證家裏肉菜,每日要百多文開銷,你還要科考,咱們手中銀子看似多,實則花不了多少。”
邴溫故心思浮動,再次想起去府城吃飯時聽到的消息。
通往瑤城的路上有一夥土匪,那些土匪盤踞在卧龍山,時常打劫過路客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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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有幾十年了,不知道攢了多少家底。
“大郎,你有聽我說話嗎?”南錦屏喚回出神的邴溫故,有心勸他放棄讀書,可是看他吃完飯回房第一件事情就是捧起書本,如此用功刻苦,不叫他讀書的話就堵在喉嚨裏說不出口。
邴溫故回神後第一句話就是糾正南錦屏的稱呼,“叫我夫君,或者溫故。”
南錦屏不明白他們好端端說着家裏的開銷怎地忽然就跳到稱呼上了,話題跳躍的也太快了吧。
邴溫故不滿地嘀嘀咕咕道:“大郎,大郎…誰知道你喊誰,站在村口喊一聲大郎,全村都答應。”
無語,此時唯有此二字能形容南錦屏的心情。
“溫故。”南錦屏叫不出夫君,感覺太羞恥,只能退而求其次,喚邴溫故的名字,“家裏這樣開銷未免負擔不起。”
被南錦屏清亮的聲音用溫泉的語調喚着,邴溫故猶如三伏天喝了一杯冰飲,通體舒暢。
邴溫故心滿意足,含糊其辭道:“我有法子賺錢,先不着急。”
通過短短時日相處,南錦屏已經相信邴溫故是一個說話算話的人,就不再糾結此事。
可是把這個抛到一邊後,南錦屏就發現他無事可做。趴在桌上看着邴溫故讀書,閑的發慌。
邴溫故顯然注意到了,他放下書,把南錦屏叫過來。
邴溫故抽出兩張空白的紙張,在白紙上寫下兩個名字,他指着,一字字讀道:“邴溫故,南錦屏。”
這兩個名字,被邴溫故念的溫柔缱绻,聽着就莫名讓人覺得叫這兩個名字的人之間有種暧昧不明的關系。
邴溫故話落,還在兩個名字中間畫上一個心。
邴溫故的字遒勁有力,力透紙背,有種鐵畫銀鈎的美感。南錦屏正欣賞呢,就被邴溫故旖旎的語氣和那個心給破壞了,南錦屏再怎樣不通情愛,也不可能不理解這個心的意思。
南錦屏羞惱道:“你怎麽什麽都能聯想到那種事情上,平白污了聖賢書。”
邴溫故聳肩,笑嘻嘻道:“你以為書都是聖賢書,我跟你說書才是最污的。”
“我不跟你說了。”南錦屏惱羞成怒,就要走,被邴溫故一把抓住。
“好了,不逗你了。我看你無聊,教你寫幾個字。”邴溫故起身,讓南錦屏坐在書案前,教他握筆寫字。
二人的名字在他們相握的筆下一筆一劃寫出,有種別樣的浪漫。是邴溫故心中期盼愛情的模樣。
“淵亭,這是我的字。”
大庸的普通百姓可能連名字都沒有一個,就大郎二郎之類的混叫。還有的農人覺得賤名好養活,狗蛋、鐵柱什麽的一大堆。
只有讀書人才會講究的取一個文質彬彬的名字,再搞一個寓意好的字。
“這字是縣學裏的夫子取的,夫子希望我可以才思敏捷、出類拔萃。後來有一次我犯了錯誤,他還罵我愧對他取的這個字。”這些經歷都是邴大郎的,不是邴溫故的。
“太過分了,他怎麽可以這樣打擊你,學不好又不是你的錯。天下讀書人那麽多,考中的能有幾個。”南錦屏不高興。
邴溫故就笑,“我倒是不在意,告訴你這個并非要跟你訴苦,而是告訴你有這麽一段過往,所以我對這個字一般,談不上喜歡不喜歡,以後你不要叫字,叫我名字就好。”
大庸的名字一般都是不熟之人才會稱呼,稍微親近些的同窗都會彼此稱呼各自的字。別說夫夫之間了,正常來講肯定是稱呼名字更為親昵。
但是邴溫故不同,邴溫故三個字,是邴溫故真正的名字,他在星際就叫這個。南錦屏喚他溫故,那就是叫他。而淵亭是原主夫子給他取的,跟邴溫故沒什麽關系。
南錦屏就點頭道:“好,我記下了。”
“夫郎,你如今也十八歲了,還沒有字呢吧,我給你取一個好不好?”想到自己可以親自為愛人取字,邴溫故的心都是火熱的。
“我又不讀書科舉,取字有什麽用,一個名字就夠了。”南錦屏道。
“怎麽沒用,我這不是在教你讀書認字,說不定你讀書識字後,還能成為天下最有名的大儒呢。”
“怎麽可能?”不過南錦屏其實也想要一個字了,畢竟邴溫故答應以後教他讀書識字,他認了字,是不是就算半個讀書人了,“你若真想給我取字,那就取吧,反正一個字而已,我無所謂。”
說是無所謂,可是南錦屏的眼睛卻亮晶晶地瞅着邴溫故,明顯非常期待。
邴溫故沒有随便取,他認真思考着,沉吟片刻道:“叫明禮吧。”
“明禮。”南錦屏喃喃着,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
“明禮修身,知禮明德,行禮明事。”邴溫故解釋道:“這句話出自《禮記.大學》,意思是明禮是修身的前提,知禮是修身的基礎,行禮是修身的關鍵。”
邴溫故這麽一解釋,南錦屏就覺得這字竟然還有出處,更加玄奧高深了。
“就叫這個了,我喜歡。”
邴溫故笑着,在紙上又寫下明禮二字,并把出處寫在一旁,然後教南錦屏讀寫。
南錦屏學的很認真,他挺喜歡學習的。
“你坐在我旁邊寫,也可以臨摹。”想到小夫郎認認真真一筆一劃臨摹他的字跡,邴溫故心中就一陣蕩漾。
南錦屏完全沒有發現,還擔心道:“筆墨紙硯好貴,我用來寫字,太浪費了,我又不能科舉。”
“怎會浪費,筆墨紙張就是用來寫字的。”邴溫故道:“我以後可是要科舉當大官的,你作為我的夫郎,大官的夫郎,怎能不識字,豈不叫人笑話。”
南錦屏想說你能不能考上秀才還兩說呢,又覺得這話不吉利,還打擊人,就憋了回去。
“以後我當了官,身為夫郎的你要是不識字的話,就算你我不懼人言,可是被算計了怎麽辦?”
南錦屏不是不喜歡讀書的人,相反他挺羨慕別人能讀書識字的。所以對于識字沒有那麽抵抗,邴溫故都這麽說了,他就認真學起來。
就這樣,一個臨摹,一個溫書,一時間屋內氣氛靜默,但卻溫馨。
晚間,梁氏提前回來做暮食,發現廚房中的糧食少了,就知道邴溫故二人做飯了。
家中糧食都有定量,平日裏被鎖在梁氏房中,哪個兒媳婦做飯,她就現拿出剛剛正正好量的糧食。
今日邴溫故二人沒起來,廚房中的食物是梁氏走的時候留下的。
梁氏做好飯菜,分出一些送進邴大娘房中,如今邴大娘正在坐月子,不能見風,每餐都是家中女眷送入屋中。
邴大娘跟邴三娘住在一間房間,梁氏進屋,姐倆都從炕上爬起來。
“餓了沒,吃飯吧。”梁氏把飯菜端到炕上。
邴大娘不好意思道:“我不餓,一天吃了睡,睡了吃,都不動彈哪裏會餓。”
這簡直就是神仙日子,從前在孫家哪裏敢想。
邴三娘搖頭晃腦,“大姐餓倒是不餓,就是饞得慌。”
梁氏瞪了邴三娘一眼,“我看發饞的是你吧,盡往你大姐身上推。”
邴三娘瞪大眼睛,“才不是,雖然我也饞,但是大姐也親口說她也饞。”
梁氏不再搭理小女兒,轉頭問邴大娘,“你想吃啥跟娘說,後個大郎要去鎮上正好捎帶回來。”
邴大娘臉紅紅的連連擺手,“不是的,阿娘,是今個大郎做菜太香,我在屋裏聞見了。”
邴三娘連連點頭,“阿娘,大哥也不知道怎麽做的,做出來的菜特別香。上次大哥叫你買回來的那些調料,你做過一次菜,超級難吃,還不如不放。可是不知道大哥怎麽放的,那味道可香了。我聽說大哥那種做法叫做炒菜。”
邴家從沒做過炒菜,都是炖菜,所以邴三娘并不知道炒菜這種做法。
梁氏眼皮跳了跳,小聲嘀咕道:“我就說我那葷油怎麽少了那麽多,原來讓那個敗家子給我禍害了。”
邴三娘沒聽清,問道:“阿娘,你說什麽?”
“沒什麽。”梁氏忽然反應過來道:“不對啊,那個敗,大郎怎會炒菜,他長這麽大小就沒進過廚房。”
邴三娘神神秘秘道:“阿娘,我偷聽大哥和哥夫在房間說是在書籍上看到的。”
邴大娘咋舌,“怎麽村裏就沒有漢子做飯的,大郎還是一個讀書人,從前從不肯輕易踏足廚房,就是幫家中人端個碗筷都不願意,如今卻肯為了夫郎進廚房親手做飯。這也太疼夫郎了吧,沒想到大郎竟是這樣的漢子。”
梁氏心中酸溜溜的,她把兒子養這麽大了,兒子也不曾親手給她做過一頓飯。結果這剛娶了夫郎,就給夫郎做上飯了。
梁氏忽然想到什麽,眼睛一瞪,“三娘,偷聽,你是不是聽你大哥牆角了?”
邴三娘不以為意,“我就站在窗戶下就聽到了,才不算偷聽。”
梁氏想到大兒子夫夫新婚燕爾,年輕人情難自控,萬一随時随地發生點什麽,再叫三娘聽去了,那還了得。三娘還是一個七歲的孩子。
梁氏板着臉道:“三娘,不許偷聽你大哥和哥夫的牆角。不是,家裏誰的牆角你都不能偷聽。”
邴三娘撇嘴,不服氣。
邴三娘太小,還不通曉人事,梁氏不好解釋,就只能黑臉吓唬道:“三娘,再讓我知道你偷聽牆角,我可就告訴大郎了。你看你大哥收不收拾你,不扒你一層皮算我沒說。”
邴三娘頓時害怕了,實際上上次邴溫故把邴四郎摁進水裏的瘋狂勁,把家裏大人孩子都吓到了。
邴三娘想到邴溫故沖她發怒的場景,渾身止不住的顫抖,眼中登時就閃爍起了淚花。
“阿娘,我再不敢偷聽牆角了,你不要告訴大哥。”邴三娘聲音顫抖着央求道。
梁氏見把三娘吓住了,口氣就緩和了。
“走吧,你兄長他們也回來了,咱們出去吃飯。”梁氏道:“你順便問問你大哥和哥夫還吃不吃了。”
邴三娘剛被梁氏用邴溫故吓唬了一通,有些不敢去問。
梁氏道:“你大哥又不是老虎,還能吃了你不成。”
邴三郎不情不願,邁着小步跑到窗下,問道:“大哥,哥夫,娘做了晚飯,你們吃嗎?”
南錦屏的臉登時就紅了,這是家裏人知道他睡到那麽晚才起,要不不會問他吃不吃飯。
邴溫故臉皮可厚多了,慢斯條理回道:“我們才吃完,不吃了。你告訴阿娘留些菜在廚房,晚上餓了,我們自己做。”
邴三娘跑去告訴梁氏,同在廚房幫忙的兒媳婦聽到,心中豔羨。
她們可不敢想啥時候吃就啥時候吃飯,過了飯點不厚。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她們男人沒邴溫故的本事。
梁氏吃過飯,親自過來把鑰匙交給南錦屏,“我把糧食什麽的從我屋裏搬到廚房了,這是櫥櫃的鑰匙,以後你們想吃什麽自己打開櫥櫃取,不用跟我說了。”
南錦屏吓得連連拒絕,“娘,哪有家裏兒夫郎把着糧食的道理,你快快收回去。”
梁氏道:“咱家跟別家不同,大郎讀書費腦,得多吃才有力氣讀書。”
邴溫故輕聲道:“夫郎,你收下吧。”
南錦屏這才收了,梁氏臨走時囑咐道:“我那裏還有一把鑰匙,這把你收好,只管自己用,其他人要一概不要給,只管叫他們找我要去。”
到了辰時,邴溫故和南錦屏果然餓了。
邴溫故拿了鑰匙,簡單做了個蛋炒飯。就這麽一個蛋炒飯,把邴家人都給饞出來了。
邴溫故做的少,只夠兩個人吃。梁氏還不許家裏人加餐,這把邴家人饞的,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夢裏都是蛋炒飯的香味。
錢氏跟邴三郎叨咕道:“你說大哥一個從不進廚房的人,手藝怎麽那麽好,還會用鐵鍋炒。這玩意咱們村中就沒誰家用,做了幾十年飯的阿婆都不知道怎麽炒菜,大哥竟然知道,他是咋知道的?”
“聽四郎講,是書上看來的。”邴三郎回答。
“不是吧,書上還教這個。”錢氏又道:“怪不得大哥學識不好,原來每日悶在屋中,竟看這些沒用的東西了,能學識好就怪了。”
不過那個什麽蛋炒飯是真香,“三郎,你說咱們管大哥借鐵鍋來用用,自己炒行不行?”
自從分家後,雖然邴三郎沒有搬出去,但是除了邴溫故成親當日大家一起吃飯,後來就都分開了。
畢竟邴家那邊現在是邴溫故負責夥食和開銷,并非邴家夫妻。現在邴溫故又把邴三郎兩口子攆出去了,邴三郎真沒那個厚臉皮硬蹭這一口飯。畢竟他又不是沒銀子。
邴三郎,“你若實在饞,我去跟大哥說一聲,再怎麽樣一個鐵鍋而已,大哥不至于小氣的不借。”
“可是我不會炒蛋炒飯啊。”錢氏道。
“我只能給你問做法,想讓大哥親自給你做,那別做夢了。你尋思耶娘不饞那蛋炒飯嗎?一樣饞的,耶娘都沒敢跟大哥提做給他們嘗嘗。”
“大哥可真寵哥夫,沒看出來,大哥竟然是這樣的人。”錢氏道:“瞅大哥從前那個懶樣,我還以為大哥成親後,啥都得指着夫郎幹呢,沒想到竟是反過來的。”
忽然錢氏不說話了,斜睨着邴三郎,“你看看你大哥咋就那麽疼夫郎,你在哪看看你,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怎麽差這麽多,沒你大哥十分之一疼夫郎的勁。”
邴三郎翻個身,笑嘻嘻地道:“從前你不還挺瞧不上大哥的,說幸好嫁給我了。大哥就是一條水蛭,就知道趴在人身上吸血,誰嫁給他誰倒黴,血都得叫他給吸幹了。”
“我那是從前不知道大哥對夫郎這麽好。”錢氏轉了轉眼珠子,忽而又道:“不過我現在仍舊這個想法。我看大哥還想繼續讀下去,就他那個學識,恐怕讀一輩子都考不中。”
邴溫故學識不好這事并非村中謠言,而是邴大郎自己回家說的。
邴大郎這人千般萬般不好,唯有一樣好處,那就是誠實。
他在學堂,夫子訓斥他什麽,回到家中,都會告訴邴家人。
而原主學識确實不怎麽樣,就沒得到過夫子誇獎,都是訓斥。邴大郎回家複述的多了,久而久之,家中人都知道邴大郎學識不好。
而一年前起,邴家實在沒錢了,湊不出學堂的束脩,邴大郎這才休學回家,就自己每日憋在房中學習。
這也是邴大郎壓力過大的原因之一,所以才會李二娘一退婚,他就受不了投河了。
“這書啊,大哥要是繼續讀下去,還不知道得糟蹋多少銀子。他手裏賣藥材的銀子,咱們雖然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但是肯定有數。給家裏還外債,蓋房子還給哥夫買那麽貴的嫁衣和珍珠鞋,又成親啥的。如今還管着家中夥食,吃的還那麽好,就這麽造害下去。我跟你說,也要不了多久就得禍禍光了。”
錢氏撇嘴,“你看着吧,我把話撂這,那一天也快。”
錢氏倒也沒猜錯,不算南錦屏帶回來的銀子,邴溫故手中的銀子真讓他給造害的就剩下三兩了。
要是指着這三兩過日子,就邴家這個大吃大喝法,還真過不了幾日。
不過錢氏不知道的是,賺錢于邴溫故而言法子多得是,單看選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