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邴溫故步步引孫家入套 仳離書到手……
第28章 邴溫故步步引孫家入套 仳離書到手……
“我呸, 就她生的那些賠錢貨和小奴才還想吃我的雞蛋,做夢去吧。”
孫母啐道:“我就是扔了喂狗,也不會給他們吃!”
孫父本來還想息事寧人, 聞言也不裝了,對着村長攤手道:“邴家這要求太高了,三天一個雞蛋, 就是我們老兩口也沒這麽吃。”
孫二郎跟着道:“邴家這要求,我家窮可滿足不了。現在邴家發財了, 真想這麽養,邴家可以把孩子抱去養,到時候愛給什麽吃就給什麽吃, 就是一天殺只雞給孩子吃,我們都沒意見。”
“孩子又不跟我家姓, 我邴家憑什麽養。好不容易養大了,你們孫家一句話要回去賣了一筆聘禮, 到時候我邴家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邴溫故故意提姓氏, 好引孫家上套。
果然就聽孫母道:“一個小哥兒, 不賠家裏就不錯了,還想換聘禮, 做夢吧,賣去給人當奴才還差不多。”
孫父甚至光棍道:“你邴家想要, 那就抱去,改姓都行,我保證長大了絕對不要回來換聘禮銀子。”
邴溫故順勢道:“小哥兒有父有母,有阿翁有娘娘,我們身為外祖家,憑什麽管, 又不是仳離了。”
仳離二字一出,仿佛給孫家打開了新世紀的大門。
孫家幾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躍躍欲試。
孫家當然不是真想仳離,農家人就沒仳離的,仳離後,不管男方女方都會受到非議,只不過男方受到的非議較之女方更少。
孫家都開始感激邴溫故了,他們剛才怎麽就沒想到用仳離拿捏邴家。邴家肯定害怕仳離,家裏有一個仳離歸家的女兒,家中其他兒女婚事都會受到影響。
這個邴大郎可真是豬隊友,上趕着把把柄往他們手上送,他要是不提,他們都沒想到這茬。
孫氏不惱了,甚至差點沒憋住笑出來,她老神在在道:“想讓我們養一個小哥兒不可能,三天一個雞蛋更不可能。反正我家就這條件,就這麽養孩子,你邴家不滿,那就讓你家大娘跟我家兒郎仳離,到時候你們把邴大娘和外孫領回家,想怎麽養就怎麽養。”
邴父真想好好跟孫家談的,他們提的條件孫家不滿意可以講,而不是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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邴父被孫家這個無賴樣氣壞了,“村長,你看看,孫家這是什麽态度,這是好好商量事情的态度嗎?”
孫父抱臂道:“我家就這條件,親家看不上可以仳離,我孫家絕對不耽誤你家大娘子另尋高枝。”
村長也想通了,孫家這是用仳離拿捏邴家呢。邴家只要不想自家女兒被休回,就得受這份拿捏,而邴家一定不願意自家女兒被休。這麽想着村長也不着急了。
村長露出一臉無奈,雙手一攤,“兄弟,你看你家這要求也太高了,孫家不是不想,而是真沒那個能力滿足。”
邴父活到這把歲數,哪能真看不明白村長和孫家人的想法,當時就氣到口不擇言,“你們別以為我真不敢讓大娘仳離!”
“那就仳離吧。”孫二郎光棍道:“就當我沒本事,給不了大娘想要的榮華富貴。”
邴溫故好不容易激得孫家人主動開口仳離,豈能放過這個機會,他不讓邴父說退話,激将道:“行,仳離就仳離,誰怕誰。不過仳離可以,孩子都得跟着我大姊。”
邴溫故故意裝出一副不想被仳離二字拿捏,但其實又不願意仳離,就拿孩子做文章的模樣。
果然孫家幾人上當了,孫二郎吊兒郎當道:“可以,我這個當阿耶的沒本事,放他們母女過好日子去。”
孫母更甚至道:“本來都是一幫賠錢貨,我孫家還不稀罕呢,你們邴家要,都帶走。”
邴溫故呼哧呼哧喘息,好像被氣狠了,其實內心一片平靜,甚至還算計着怎樣讓孫家一步一步入套,達到自己的目的。
“我可告訴你們,大姊帶着孩子仳離歸家,到時候所有孩子可都要跟我們邴家姓,再不是你們孫家人,婚喪嫁娶都與你們孫家無關,更不會給你孫二郎養老。”
孫母譏諷一笑,“誰家指着賠錢貨養老,我兒子再娶一個,說不定立刻就生了兒子。那幾個賠錢貨你們邴家喜歡你帶走,随便你們改不改姓,我們孫家一眼都不會去看。”
邴溫故做出一副被激得受不了,上頭了的模樣道:“離,仳離,現在就仳離,咱們立字為據!”
邴父聽了邴溫故的話,立刻着急的扯邴溫故的袖子,邴溫故則是裝出被邴父一扯,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已經後悔,可是為了面子不得不強撐的模樣。
“仳離可以,得寫明白孩子都歸我大姊,以後改姓也好,不改姓也罷。都再與孫家無關,孫家不得再糾纏幾個孩子奉養。”
邴溫故這副強撐着的模樣,特別像是不願意仳離,但卻不肯服軟,就用孩子要挾的模樣。
再加上旁邊邴父急的不行,一個勁扯邴溫故的袖子不讓邴溫故這麽說,孫家人就覺得這事穩了,仳離絕對能拿捏住邴家。
于是孫父滿不在意的揮揮手,甚至對隐在人群中看熱鬧的一位讀書人道:“李郎君,麻煩你給寫張仳離書。”
這位李郎君,名叫李冶,正是這村子裏唯一的讀書人,也是邴溫故的同窗,還是當初周南氏要南錦屏給自己女兒做陪嫁實則通房嫁給的那個未來女婿。
李冶被點名,只能硬着頭皮走出來,他看着邴溫故道:“邴兄,你也是讀書人,知道仳離書的重要性。這可不是能随便亂寫的東西,一旦寫了,可就不能反悔了,你好好想想。”
孫家聽外人都這麽說,更拿喬了,孫母嚷嚷道:“寫,今個誰攔着也不好使,這仳離書必須寫。誰也不能耽誤我兒的子嗣傳承,休了她邴大娘不能生的,轉頭我就給我兒子找個能一舉得男的媳婦。”
孫母嚷嚷着休妻,孫父抱臂,仿佛事不關己,孫家人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邴父急得不行,邴溫故偏裝為了面子不肯松口。
就這麽演了半天,也不見孫家人真叫李冶寫仳離書。
邴溫故有些不耐煩了,就小聲對邴父道:“阿耶,你別這樣,你以為他孫家真敢休妻,我告訴你他家不敢,就故意用這個拿捏咱家。你看他家磨叽這麽半天真寫仳離書了嗎,就故意做戲給咱家看呢,目的就是想拿捏咱家。”
邴父狐疑地看着孫家,發現孫家真有點幹打雷不下雨的意思,有些反應過來了。
孫家一看,要吓不住邴家了,孫母一狠心對孫二郎道:“你去李家給李郎君取筆墨,今個這仳離書還真就非寫不成。”
孫二郎不想動,看着孫母,孫母使了一個眼色,孫二郎這才放心去了。
孫二郎從李家取了筆墨回來,兩家人還在僵持。
邴溫故飛快道:“仳離書可以寫,只是休書我家可不接,和離書倒是行。但是必須寫明孩子歸我大姊,以後孫家不得再找任何理由要孩子養老。”
孫母以為邴溫故故意用這個拿捏孫家,心中暗想幾個賠錢貨罷了,還妄想拿捏孫家,異想天開。
當真就讓李冶按照邴溫故的要求寫了一封和離書,為此還抓着有些不願意的孫二郎按了手印。
孫母把寫好的和離書往邴溫故身上一撇,高高在上道:“拿着和離書,帶着那幾個賠錢貨和小奴才離開我們孫家。”
邴溫故也不惱怒,看了一眼和離書上內容,見和他口述一樣,竟是拿到村長和李冶面前道:“麻煩兩位給做個見證,今個這和離可不是我邴家威逼利用,完全出于兩家自願。”
村長和李冶看着孫家不知道該不該按手印,孫母到這時候也有些毛,不知道邴溫故這是不是在拿喬。
不過看着邴溫故身後急得抓耳撓腮的恨不能當場撕了和離書的邴父又覺得穩了,只要邴父比他家還着急事情就好辦。
孫母穩了穩心神道:“村長,李郎君,麻煩你們給做個見證,往後婚喪嫁娶各不相幹。”
村長舉着手指,再次同孫家确認,“我可真按了?”
“按。”孫母道。
村長和李冶按了手印,邴溫故飛快把和離書搶過來,又拉着邴父的手指,一下就按了手印。
和離書一式三份,邴家一份,李家一份,還有一份送到衙門記錄在案,正好。
邴溫故把屬于李家那份扔到地上,“你們家收好,望記住,以後我大姊同你們孫家再無幹系,婚喪嫁娶各不相幹。”
孫家人看着飄飄揚揚的和離書,以及邴溫故突然間就變了的态度,全然懵了。
明明這個邴家大郎,剛才還一副不願意仳離,為了面子不得不強撐的模樣。怎麽仳離書真拿到手,反而瞬間變的淡定自若,好似目的達成,不用再繼續演戲,放松了。
孫家人一時間真猜不透邴溫故以及邴家人什麽想法了。
邴溫故已經達到目的,不再裝了,神情恢複往日那種冷淡中帶着孤傲的勁。
“孫二郎,限你三日之內籌集十兩銀子送到我邴家作為我大姊這些年的補償。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用遺棄罪把你告上公堂。”
邴溫故似笑非笑,居高臨下乜孫家人,“如今孫二郎可不是我姊夫了,他就是真入獄與我大姊和邴家無半分關系。受牽連的只有你孫家和整個孫家村。”
說到這裏,邴溫故看向村長,微笑,“如果村長不想孫家村出一個蹲大牢的罪犯,那就想辦法督促孫二郎早日籌集了銀子給我家送去。”
說完這些,邴溫故長袖一甩,對邴家人道:“咱們走。”
邴父和邴家人都傻了,不知道事情怎麽就發展到這一步了。他們不是只是來給邴大娘子讨公道的嗎,怎麽突然就仳離了?
即便邴父不想讓邴大娘仳離,也知道這時候不能說軟話,否則邴大娘,甚至邴家從此以後在孫家人面前徹底就擡不起頭了。
這會兒只能硬着頭皮先走了。
不過邴父有自己的計較,他想着孫家肯定不願意仳離,更拿不出來十兩銀子。到時候被邴溫故用告上公堂威脅,肯定得找說和人來家裏說和。
到時候他裝着讓步就行,說不得還能為邴大娘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反正仳離書這東西沒拿到衙門裏備案,就算不得真。
這麽考慮着,邴父就跟在邴溫故身後走了。邴家三兄弟見邴溫故和邴父都走了,只能跟上去。有什麽想法,回家再商量。
孫家人完全沒想到邴家人竟然真這麽硬氣,看着邴家人揚長而去的背影傻了。
孫家人搞不懂,怎地忽然自家就和離了,明明之前自家從未想過要和離的呀。
孫父懵圈道:“就,就這麽和離了?”
孫二郎也傻了,“娘,我沒想過和離。”
“我也沒想到邴家真敢按下和離書,我還以為那邴家大郎故意以此拿捏咱家呢。”孫母也後悔了。
孫二郎蹲在地上,抱着頭,“那現在怎麽辦?”
孫家兄弟道:“要不然讓二郎去求吧?”
孫母咬牙道:“不行,如果這次二郎妥協了,以後咱家就要被拿捏一輩子。”
孫父問:“那怎麽辦,總不能真讓二郎和離?咱們家祖上就沒仳離的!”
孫母強撐着道:“你們以為就咱們家害怕仳離,邴家就不害怕,她家可是小娘子?”
“你們也不用慌,我看今天那邴大郎不過是被咱們激的暈了頭,等冷靜下來不定怎麽後悔呢。”
孫母越說越覺得自己說的有道理,“邴家又不是只有邴大娘那幾個兄弟,可還有兒媳婦呢。就算他們邴家幾個爺們不在乎,那邴家兩個兒媳婦也不能容家裏有個和離歸家的大姑子。你們等着吧,只要咱家不去接,要不了幾天邴家就得慌,兩個兒媳婦肯定要鬧起來。”
邴家幾人往回走的時候,邴父才有些反應過來,他看着神情淡定自若的邴溫故問道:“大郎,你是不是故意給孫家設套,激怒他們和離的。其實從一開始你就沒想過要好好跟孫家商量,打的就是仳離的主意。”
邴溫故淡淡瞥了邴父一眼,無所謂道:“阿耶,事已至此,我想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安撫好大姊的情緒,大姊還在月子中,不想她傷身傷神,就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
邴父沉默片刻,忽然道:“大郎,你變了很多,變得激進了。如果還是從前的你,你絕對不會讓你大姐和離。”
邴溫故完全不在乎邴父發現他的改變,“阿耶,我是鬼門關走過一遭的人了,想開了許多事情。就比如在自己受委屈和別人受委屈之間,還是選擇別人受委屈的好。”
邴四郎偷偷瞄着邴溫故,就感覺到自己胳膊被人捅了捅,邴三郎小小聲道:“四弟,你感沒感覺到大哥自從自殺一次後,就變瘋狂了。”
不瘋狂能因為弟弟不同意婚事,就把親弟弟的頭按進水裏,又一言不合,就做主給自家姐姐仳離,完全随心所欲,什麽都不在乎。
邴四郎卻道:“這還有幾分當兄長的樣子,知道給家裏姐妹撐腰。從前邴…大哥才是太窩囊了,我可看不上那樣的人。”
邴三郎怪異地瞅着邴四郎,最後深深嘆了一口氣道:“四郎,你還沒成親,你不懂。你瞅着吧,回去的時候,你三嫂有的跟我鬧呢。”
邴四郎瞪着邴三郎,“那你就讓大姐繼續回那個虎狼窩,孫家都是些什麽狼心狗肺的玩意你看到了,你以為大姐回去還能有好日子過。三哥,我之前一直敬重你比過大哥,這次可別讓我瞧不起你!”
邴三郎搖搖頭,再沒吭聲。
邴家兄弟拿着仳離書回到家,邴家其他人全部都傻眼了。雖然走的時候,邴溫故說過仳離之類的話,但是邴家人都沒有當真。誰家夫妻吵架沒說過幾句不過了之類的話,但也就是說說罷了。
梁氏捧着和離書,雙手顫抖,“怎麽就仳離了呢?”
相反最淡定的那個反而是邴大娘,她是真的把邴溫故那番話聽進去了,只是沒想到仳離來的這麽快,她還以為兩家有的扯皮呢。
邴大娘心中有對仳離歸家的不安和惶恐,但同時也感覺輕松,好像身上一下就卸下了千金重擔似的。
邴五郎和邴三娘還小,性子單純,只知道純粹的擔心大姐的未來。
周氏是一個老實的性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雖然不想大姑姐和離歸家,但是真的和離了,她家也不會怎樣。
周氏還悄摸道:“大姐真可憐,村裏人還不知道要怎樣議論她呢,等我哪日回娘家跟我娘說說,讓她再給大姐找一門不在乎她仳離還帶着三個孩子的人家。”
邴二郎點點頭,“大姐那裏,旁的不要多說,多安慰她些,莫要她往死路上走。”
“我明白,我是啥樣人你還不知道,咋可能說那些戳大姐心窩子的話。”
錢氏就不同了,她本來就是一個性格潑辣的人,不願意就要嚷出來。
“邴三郎,你們邴家是不是瘋了?仳離,咱們村裏就沒出過仳離的女子,你家還要不要臉了?”
邴三郎忙道:“你小點聲,大姐剛仳離,你不要那麽大聲,讓大姐聽到,怎麽辦?”
“怎麽辦?”錢氏聲音不但不減,反而嚷嚷的更加大了,“你問我,我問誰,還想知道我要怎麽辦呢!邴三郎,我跟你說,要是早知道你家會有一個仳離歸家的娘子,我壓根就不會嫁進你家,我錢家小娘子可丢不起這個人!”
“祖宗,我管你叫祖宗了行不行?”邴三郎求道:“咱們小點聲,小點聲。”
錢氏嚷的左鄰右舍都能清清楚楚的聽到,別說屋裏的邴大娘。
邴大娘面露苦澀,兩個小姑娘更是吓得瑟瑟發抖。
邴溫故站到院中,聲音不大不小,卻足夠屋內的錢氏聽的清清楚楚。
“邴三郎,你別忘記,當初是大姐出嫁換回來的彩禮,家裏才有銀子給你成親。這一輩子你都虧欠了大姐,大姐從不欠你的。如果不是大姐,你現在或許還打光棍呢。”
錢氏最近挺怕這個大伯哥,可是不知道太過氣憤,還是沒有面對面,給了錢氏勇氣。
錢氏還嘴道:“別跟我說那些廢話,我可不管你家那些聘禮是怎麽來的,要是沒有那些聘禮我還不嫁呢。”
邴溫故只問邴三郎道:“三郎,你怎麽說?”
邴溫故不與錢氏争吵,不是他瞧不起女人,不屑于跟女人吵架什麽的。而是邴三郎的态度最重要。
邴三郎哪知道怎麽說,他知道大姐就算勉強回到孫家也沒好日子過,可是這頭媳婦又不同意。
錢氏被自家男人這個窩囊樣氣死了,她直接放話道:“邴三郎,你大哥問你怎麽說呢,我現在也問你,你怎麽說。我今個就把話放這了,這個家裏有我沒她,有她沒我!”
眼見三弟妹放出這話,邴大娘哪裏還能待住。她掙紮着往炕下爬去,抓着兩個孩子的手,“阿娘,我這就離開,別讓大郎和三弟妹吵了。”
邴大娘身體虛弱,一動就渾身冒冷汗,她還是堅持要下炕,“大郎,你回來吧。你若有心,就借我一些銀子,我自己找一個地方租房子住,無論如何,我都要養活小哥兒。”
梁氏急的一把把女兒摁回炕上,“你下炕都費勁,還往哪走。”
邴父亦道:“和離書是我按的手印,又不是你按的,誰不滿意只管讓他找我來說。”
事情已經走到這步,就算邴父再不願意女兒歸家,也不會狠心到做出把仳離歸家的女兒攆出家門的事情。
邴父嚷的同樣大聲,則是表态給錢氏聽。錢氏但凡還對長輩有幾分尊重,這個時候就該消停下來,有什麽不滿意可以以後再說。
況且仳離書才剛剛拿回來,并未到衙門裏備案,算不得的。
再者,這仳離書才剛拿回來,還沒過宿,說不得明天孫家就請人上門說和了。
這些錢氏不是沒想到,她今天這麽鬧,不過就是在邴家人面前表态,讓邴家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态度。
如果孫家真請人上門說和,趕緊的盡快的把邴大娘送走。
錢氏其實私心裏認為邴家不可能真讓邴大娘仳離,不過就是吓一吓孫家人。
但是錢氏還是要鬧,因為她覺得剛給邴家生了一個兒子,腰杆子硬了。
從此以後這邴家的當家做主權也得有她一份,家裏的大事小情得提前給她說,她點頭他們才能做主。而不是現在這樣,根本不過問她的意見,就直接先斬後奏,壓根就沒把她當回事。
“邴三郎,我告訴你,讓我接受一個仳離歸家的大姑姐不可能。”錢氏覺得現在給邴家延續香火了,她說的話該有幾分重量了,就嗆嗆道:“反正你家已經有一個仳離歸家的娘子了,應該不再差一個漢子。”
竟是用仳離威脅起了邴家。
邴溫故可以接受錢氏的小心思甚至是小算計,但是他不能接受自私自利到了根本不顧家人死活的地步。
出了事情,一家人不能擰成一股繩,相互照應,反而自顧自。那這也不是一家人了,住在一起來有什麽意思,不如趁早分開,各顧各的。
“對,三弟妹,你說對了,我們邴家還真就不在乎仳離這事。家裏娘子都能仳離,還會在乎家裏男人仳離嗎?所以不必用仳離來威脅我們。”邴溫故聲音冰冷,冷的似乎能結出冰棱。
“不過我們邴家也不是那等狼心狗肺的人家,你若真的只是單純在乎家裏有仳離之人,名聲不好聽,那麽家裏可以分家。”
分家?邴父呆了。邴父從來就沒想過分家的事情,五郎和三娘還沒成親,他們還沒老,怎麽就要分家了。
邴父真怕自己要是不吭聲,邴溫故就像是做主仳離那事一樣,三言兩語就又做主給家分了。
“大郎,家不能分。”邴父趕緊道。
邴溫故拍了拍邴父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耐心解釋道:“阿耶,事情到了這步,分不分家其實是最不要緊的。要緊的是,咱們還是一家人嗎?”
邴父喃喃不解,“怎麽就不是一家人了?”
“阿耶,一家人不會漠視對方死活,不會見死不救。”邴溫故道:“不是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了。”
邴父猶如當頭棒喝,把他打的倒退兩步,還是邴溫故伸手扶他,他才勉強站定。
邴父身為一個父親,對孩子血脈天性,從來不願意以最壞的品行來想自己的孩子。
如今被邴溫故直接戳開,邴父才意識到血淋淋的真相。
“阿耶。我可以接受兄弟們有了自己的小家,生了小算計。但是我接受不了,兄弟們不顧其他兄弟姐妹死活,只管自己日子過的舒服就好。”
邴溫故再次給了邴父一記重錘,“那不是親兄弟,那是仇人,只有仇人才能漠視對方生死。稍微親近些的鄰裏,都做不到眼睜睜看着別人死去,有能力,還會接濟一二。”
邴父身形搖搖欲墜,邴溫故怕人摔倒,扶着他坐下。
屋內,梁氏同樣癱倒。
邴大娘扶着梁氏,焦急道:“阿娘,你別着急。要不我還是搬出去吧。”
梁氏空洞的眼神緩緩聚焦,反而變得堅定,“大娘,你別怕。大郎說的對,一家人就沒自顧自的,你還就留下了,我倒要看看你三弟是不是狼心狗肺之徒。他今日能為了錢氏妥協,不顧你死活,明日就同樣能為了錢氏,不管我和你阿耶。”
梁氏的聲音同樣沒有壓低,即是說給錢氏跟邴三郎聽的,也是對邴父表态。
邴父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不止,“血脈親情割舍不斷,若真能割舍,那也不是血脈親情了。”
“二郎,三郎,四郎,你們都表了态吧,若是不能接受你們大姐歸家的,現在就提出來,我和你們阿娘現在就給你們分家。”
邴二郎立刻就道:“阿耶,我不分家,大姐歸家我和周氏沒意見。當時大姐仳離,還有我一份功勞,我現在又怎會多餘大姐。”
周氏對邴二郎問都沒問她就做主,沒什麽想法。
她想的其實跟錢氏一樣,覺得邴家不能真讓邴大娘仳離,後續孫家人肯定會上門求和。
退一萬步講,就算真仳離了,日後等邴大娘緩過心情,再嫁就是。女子還真能一輩子不嫁,養在娘家不成。
邴四郎搶道:“我這次站大哥,他這次辦的事情還算是一個爺們幹的事,這一聲大哥,我叫的才算心服口服。那孫家就是一個虎狼窩,就算大姐要回去,我也不能讓大姐回去。”
室內,邴三郎神色糾結,最後還是道:“阿耶,我沒意見。錢氏只是一時之間想差了,我會好好勸她。”
錢氏做夢都沒想到會是這個一個結局,他們邴家這是寧願要一個和離歸家的娘子,都不要她這個給邴家生了可繼承香火的男孩的兒媳婦。
錢氏委屈,放聲大哭。甚至不顧自己還在坐月子,起來就收拾東西道:“好啊,你們邴家未免太欺負人,我這就回娘家去,大不了就仳離,我另嫁他人就是了。”
邴家最近成了村人議論的焦點,先是邴家發財了。
接着邴大娘仳離,然後就是錢氏不能接受家中有個歸家的娘子憤而回了娘家。
一時間整個村子,從村頭到村尾都是邴家的八卦。
南錦屏作為邴溫故的未婚夫郎,這事情想不知道都難。
有許多村人上趕着去他家裏講給他聽。
“不是我說,邴家娶了錦哥兒,這家裏孩子婚事就夠受影響的了,如今又有一個仳離歸家的娘子,這是想家裏漢子各個打光棍,小娘子各個嫁不出去吧。”
王氏說是好心來報信,實際上就是來瞧熱鬧來了,眼睛裏滿滿都是幸災樂禍。
“錦哥兒,伯娘是好心,眼瞅着你就要嫁進邴家,還是勸勸邴大郎吧。你說,到時候一家子老老少少都是光棍可咋辦。”
南錦屏緊緊呡着嘴唇,一言不吭。
王氏瞧見南家母子面色皆有憂慮這才心滿意足,待自己說夠了,方自顧自離開。
苗氏憂心道:“剛才她在這裏我也不好多說,她那人本就是個幸災樂禍的,現在就你我母子,沒什麽不能說的。這事你去問問邴大郎到底怎麽回事,家裏多了一個仳離歸家的婦人,總歸不好。”
南錦屏低着頭,“阿娘,我還沒和邴大郎成親就插手人家家裏事情不好。”
苗氏深深嘆口氣,想到錦哥兒小哥兒的性別到底不比女子底氣足,也恐這番婚事多生波折,就沒再勸。
稍晚些時候,邴溫故拿着一包紅糖來了,“我大姐坐月子,要喝紅糖補身體,我就叫娘多買了一些,給你捎帶一包。”
這樣事事被人放在心上惦念,南錦屏心裏說不出的舒坦,同時有些擔心道:“你,咱們還沒成親,你就這般得了好東西就給我送來,伯母會不會有意見。”
“娘為何有意見?”邴溫故理所當然道:“你是我夫郎,有好東西我不惦記着你,惦記着誰?陪伴我走過這一輩子的人是你。”
南錦屏的臉倏地紅了,磕磕巴巴道:“你怎地總說這些話羞人的話,你再這樣我可回去了。”
南錦屏臉頰紅紅的樣子特別可愛,邴溫故忍不住還想逗弄幾句,但他也怕真的把人惹急,南錦屏真就跑了,他還想多和他待一會兒。
邴溫故轉移話題,把家裏邴大娘仳離的前因後果詳細的同南錦屏講了一遍。
南錦屏聽後氣憤道:“孫家好過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家簡直畜牲不如。仳離的好。”
邴溫故望着南錦屏的眼神充滿柔情,他的夫郎就是人美心善。
即便身處這樣以仳離為恥的大環境,仍舊保持本心。
就連錢氏都不同意邴大娘仳離,南錦屏這個沒嫁到邴家的卻能接受。
該說不愧是他的靈魂伴侶,他們果然心意相通。
南錦屏罵了孫家一通,感覺心裏不那氣了,擡頭就對上邴溫故那雙直勾勾的眼神。那眼神含情脈脈,黏黏糊糊的沾在他身上,似恨不能把眼珠子摘下來挂在他身上一樣。
南錦屏被這樣直白的眼神看的又羞又惱,低着腦袋跑回去。
邴溫故可惜的眨眨眼,日子怎麽過的這樣慢,什麽時候才能把人娶過門,想怎麽瞅就怎麽瞅,想怎麽粘糊就怎麽粘糊。
這日就在村人再次聚集在村口議論邴家的時候,幾輛驢車拉着一車車青磚灰瓦駛進村子。
青磚、灰瓦,這于村中人而言都是用不起的奢侈物,他們村中大多都是茅草屋,頓時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這是誰家買的青磚灰瓦?”突然有人嚎了一嗓子,就似冷水濺入熱鍋中,炸的整個村子都沸騰了。
莫說他們村子,就是這十裏八村都沒幾間青磚大瓦房,更甚者鎮上人家,誰家要是青磚大瓦房,那也是周圍那片的富戶。
“小哥,你們拉這麽多青磚灰瓦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村裏有好事者問道。
“沒有啊。”拉車的小哥道:“就是這裏,上興縣興河鎮上河村邴家。”
“誰家?”村人不敢置信地問道。
“邴家。”夥計回答。
“誰人?”村人又問了一遍。
“書生邴溫故所在的邴家。”那個夥計再次好脾氣的回道。
李氏失聲尖叫道:“他家不是都借利錢過日子了嗎,怎麽還有錢買這麽多青磚灰瓦?”
哪裏有八卦哪裏就有李氏,瘸着一條腿也阻擋不了她散播邴家的謠言的決心。
謠言明明是李氏自己傳出來的,結果傳着傳着,竟然連她自己都深信不疑。
夥計皺眉,“那我不知道,也管不到,我只管把貨送到,收了尾款。”
夥計來到邴家,喊了兩聲,正在屋裏溫書的邴溫故就走了出來,看見夥計笑着上前結清尾款。幾個小夥計還很好的幫着邴家人把青磚和灰瓦搬進邴家的院子中,并且碼的整整齊齊。
邴家人的驚吓不比村人少,這會兒已經完全傻了,一個個呆呆的木木的,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
邴溫故只告訴邴家人他得了一筆銀子,既沒告訴邴家人銀錢具體多少,也沒告訴他們他還要蓋青磚大瓦房。
所以這會兒,這些青磚灰瓦的沖擊力對邴家人的沖擊力那是巨大的。
邴四郎直勾勾地盯着邴溫故,木楞楞問道:“你真要蓋青磚大瓦房,還是七間?”
邴溫故淡淡道:“東西都買來了,還能有假。”
周氏狠狠掐了邴二郎一把,疼的邴二郎發出嗷的一聲慘叫。
周氏這才不真實地喃喃道:“知道疼,這竟然不是夢。”
邴二郎顧不上計較周氏為何不掐她自己,而是非要掐他來确定是不是夢的事情,稀罕地看着院子裏的青磚和灰瓦。
梁氏瞅着自家男人的胳膊躍躍欲試,也想掐一把來确定現在發生的一切是否皆是夢。吓得邴父死死捂着自己的胳膊,對梁氏道:“要掐,你掐你自己的。你手那麽重,一把下去一個大紫豆子。”
用了好久時間,邴家人才緩過神來,然後邴三郎的第一句話就是,“四郎是不是要吃屎了?”
邴四郎之前可是放出豪言壯語,只要邴溫故能還錢外債,另蓋起七間青磚大瓦房,就去吃屎。
邴溫故似笑非笑地睨着邴四郎。
把邴四郎臊的滿臉通紅,這要是賭咒發誓的別的,邴四郎就豁出去,沒什麽大不了。但這屎他是真吃不了一星半點。
“願賭服輸,四郎,你去吃屎吧。”邴溫故慢條斯理地說着。
邴四郎一聲不吭。
邴溫故慢悠悠卷起袖子,“你這是想我幫你,可以,我很樂意幫你這個忙。”
邴溫故三兩步走到邴四郎跟前,那副模樣邴四郎真看不出邴溫故真假。現在他這個大哥做事可激進了,什麽話都不是随便說說。
當邴溫故的手按在邴四郎的脖子上,邴四郎一下子就委了,他可不想吃屎。
“大哥,大哥都是我這張嘴胡說八道,求你放過我吧。”邴四郎怕邴溫故瘋起來,就像做主大姐婚事那樣,非要按着他吃屎,到時候家裏可沒一個人能攔住他。沒看見那孫家一群人,都給邴溫故一個打退了。
梁氏也害怕呀,她現在可叫不準這個兒子想什麽,趕緊說和,“大郎,要不換個懲罰吧。”
邴父跟着道:“不說別的,你有個吃屎的兄弟,面上也不光彩。”
小小年紀的邴三娘捂着嘴巴惡心道:“三哥若是吃過屎,那的碗還要不要跟我們同洗,我不想跟他一桌吃飯。"
被邴家人這麽一說,邴溫故也覺得挺惡心。便放了手,“那你便從村頭喊到村尾,就喊'我邴四郎吃了屎,是個屎殼郎,以後一定老老實實聽大哥的話'。”
邴四郎臉都黑了,哽着脖子,“我不去。”
“跟我耍無賴。”邴溫故一把拎起邴四郎就進了茅廁,把邴四郎吓得哇哇亂叫。
真吃屎和假吃,邴四郎選擇假吃。
邴四郎捂着臉走在村裏,可誰不認識他,捂着臉有啥用。
還有村人好似邴家那一車的青磚灰瓦湊上來問,“你家哪來的青磚灰瓦?”
邴四郎不答,憤恨地瞪了眼那人,然後小小聲,“我邴四郎吃了屎,是個屎殼郎,以後一定老老實實聽大哥的話。”
“你說啥,我沒聽見。”村人道。
“我說我邴四郎吃了屎,是個屎殼郎,以後一定老老實實聽大哥的話,這回聽見了?”邴四郎忽然喊道。
“……”村人。
半晌村裏都無聲,後來還是王氏忽然道:“完了,邴家要蓋青磚大瓦房給邴四郎高興傻了。”
邴溫故還不滿意,對邴四郎道:“大點聲喊,蚊子似的,誰能聽見。”
村子裏一時之間都是邴四郎高亢的喊聲。邴溫故抱着胳膊站在邴家門口,冷笑。
小子,敢跟他較勁,真是不知道馬王爺幾只眼。
邴溫故點了點邴三郎,“你給我盯緊這小子,不喊夠一個時辰,你就跟着他一起喊。”
“保證完成任務。”邴三郎吓得一激靈,這麽丢人的事情,他可不敢幹,還是老老實實盯緊邴四郎喊夠時辰吧。
邴溫故自行回去看書了,至于買回來的青磚灰瓦跟他沒關系了。蓋房子的事情,不用他說,沒人喊他,邴家其他人幹活的時候,自動就把他排除在外了。
邴家自家就有四個壯勞力,這還不算邴溫故這個讀書人,實際上不需要請人幫忙。但是邴溫故為了能在成親前住上新房,還是做主請了兩個村人,結果來的卻是六個。
南家三兄弟還有南父聽說邴家要蓋房子,都來幫忙,弄得邴溫故挺不好意思的,岳父給他幹活,他在屋裏讀書躲懶。
倒不是他故意躲懶,而是他着急溫書,馬上就要縣試了,他需要在那之前把原主所學的知識融會貫通。
邴溫故厚着臉皮躲在屋裏溫書,只能叫梁氏準備的夥食好一些。
再富有的家庭也供不起這麽多人一起吃大米,梁氏現去鎮上各買了一石黍和菽,這兩樣乃是村人一年四季常吃的主食。
大庸人喜食羊肉,羊肉一斤要三四十文,普通老百姓買不起。豬肉便宜,1幾文一斤但是有一股子怪味,百姓不愛吃。
梁氏可供不起這些人吃羊肉,只将就着買一些豬肉,總之保證了餐桌上頓頓有葷腥,就這在村裏已經算很好的夥食了。
人多力量大,幾乎半個月的時間,邴家的七間大瓦房就拔地而起了。
造了七間房,一共花了十三兩一百文,其實主要花費都在青磚和灰瓦,以及橫梁等木料上。
還有一部分銀子刨費在一些細節處,比如,造了火牆和地龍,這是邴溫故特別要求的。
邴溫故考慮到他就算今年得一舉得中,至少還得在村中住上一個冬天。
大庸的冬天特別冷,能凍掉耳朵的那種,邴溫故不想南錦屏在這個冬日裏遭罪這才想起火牆和地龍。
這兩樣又是一筆額外的大開銷。
當然,邴家人和南家人不會這個手藝,還是邴溫故詳細給他們說了原理,幾人湊在一起琢磨出來的。
邴溫故一個星際人,之所以會這項于星際而言近乎失傳的手藝,還是因為古地球遺址被定位到,進行了探索和挖掘,在星際掀起了一波古地球風潮。邴溫故本身有過目不忘的能力,随便看一眼就記住了。
如果不是邴溫故細節處要求太多,大概還能省下一至二兩銀。
這主要還是人工都是自家的,如若不然,加上人工費,七間房子造下來,怎麽也要十五兩到二十兩之間。
興河鎮上磚石或者磚木結構的房屋,售價大約在每間9貫至10貫之間。府城則更貴些,可能需要三十貫錢以上,皆不算地皮。
以上房價,指的是普通百姓所居住的房價。如果豪宅或者地段繁華之處,那就遠遠不止這個價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