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野鶴閑雲（三）
野鶴閑雲（三）
如果非要在三個人的建議中選一個，虞溫一定會選季思問。
但她實在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了。幹脆都拒絕好了！
況且，她和季思問都累了一天了，開車兜來兜去很麻煩，讓季思問的助理直接把他送回酒店，他也能早點休息。
第二天虞溫沒去藝術館，她有工作要忙，就待在了工作室。
上班時間是九點鐘，她醒得早，就來得早，八點就到了工作室。
九點整，歐梓瑩來的時候，還帶來了一個新消息：“有位大老板來找我們談工作了。”
虞溫正給客戶選照片，頭也不擡：“什麽大老板？”
“是季總。”歐梓瑩放下包就去給人倒水了。
“季？”握着鼠标的動作一頓。
虞溫陡然回頭，看見季思問西裝革履地帶着秘書走了進來，秘書手裏抱着厚厚的文件資料。
“打擾了。”秘書說。
虞溫松開鼠标，轉過工作椅站了起來。她走到會客廳的沙發，跟季思問面對面坐下，十分訝異地問：“你真是來談生意的？”
“當真。”
辦正事時季思問幾乎不說廢話，他擡手讓秘書把東西給她。
“有個項目想跟你們工作室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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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思問的公司在雲海鎮投資了一個新的游樂園項目，打算請她們工作室去拍攝一組宣傳片。
這是個實實在在的大項目。如果不是和季思問認識，這個項目不可能找上她們這個小工作室。季思問提出方案時，想必也是力排衆議。
虞溫并不因此感到難為情。她們工作室初出茅廬，規格不大，名氣不夠，地位也不高，但不代表她們沒有野心和能力。既然季思問把項目交到她手上，那她一定會負責到底，不讓他失望。
合作談得很順利，不到中午便聊完了，聊完後虞溫客氣一句“要一起吃飯嗎”，季思問還真不走了。
秘書沒打擾他們，拿着文件匆匆離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季思問出現在這裏的目的不簡單。甲方親自登門拜訪，要跟乙方談合作，哪有這樣的事。沒點私情都說不過去。
到了下班的點，許竹願和歐梓瑩也非常識趣地迅速撤離，給兩人騰出獨處時間。
吃飯的時候，虞溫有話就直接問了：“你到底是什麽想法？”
季思問這次居然沒有打游擊戰，直接道：“我打算追你。”
“你認真的？”
“對。”
“……你受什麽刺激了？”
虞溫心想，我的記憶沒錯亂吧。
在汐城的時候是最好的複合時機，他們一起吃一起睡，分泌的腎上腺素逼壓到理智的邊界線。饒是如此，雙方都懸崖勒馬，沒有選擇妥協。那不就是繼續保持分手狀态，就這樣了的意思嗎？
季思問輕輕笑道：“不是心血來潮，我之前就這麽想了。一年過去了，我的想法也沒有改變。”
虞溫疑惑地皺起眉頭。
“你不相信我是真心的？”
虞溫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們雖然分手了，但他們都沒有懷疑對方的感情。季思問為她做的那些她都看在眼裏，他背地裏為她默默做了許多事情，她得心多大才會視而不見？
她甚至想過，這輩子可能再也不會遇見一個人，能像季思問對她這樣好了。季思問對她的關心和照顧，是從一而終的，盡管她一開始并沒有發現，但當她反應過來時，她的內心不可能毫無波瀾。
“是真的。”季思問笑着說，“想跟你在一起這件事，沒有任何附加條件。”
“我現在不會答應你。”虞溫臉有些燙，但還是跟他說明白。
季思問聽了不意外，不太在乎地說：“你知道我在追你就行，先來後到，古之常情。”
虞溫沒懂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直到慕容羽豐跟她表白。
慕容羽豐的表白很真誠。他買了兩張最好的票，帶她去看了她最期待的舞臺劇，看完跟她去吃飯，點的都是她愛吃的東西，在此之前，他還把她引薦給一位很有名的攝影藝術家，他的作品曾給過虞溫很多靈感。
如果那晚他沒有向虞溫告白，那将會是非常美好的一天。
虞溫聽見慕容羽豐真摯動人的表白，心中咯噔一聲，不僅沒被撩撥心弦，甚至産生了想走的沖動。
她承認慕容羽豐是個很優秀的人，他們興趣相投，他能很快理解她的想法，稱得上半個工作方面的知己。但也僅此而已。
虞溫不喜歡他，對他沒有那樣的心思——這是致命的。
哪怕他有再多的優秀，虞溫還是會扯開椅子站起來，說：“抱歉，我對你沒有想法。”
“溫溫姐，于情于理呢，我都是站季總的。”許竹願對此事發表見解，“但慕容羽豐人也不錯，好男人不怕多，既然他們都追你，你可以一起看看，多考慮一下，遵循你內心的想法！”
歐梓瑩捧着咖啡走過來，加入了她們的話題。她聽到許竹願的話，驚訝地說：“季總沒給你發紅包嗎？”
許竹願的表情凝滞了。
虞溫眼睛一眯：“什麽紅包？”
“呃……”
虞溫呵呵一笑：“老實交代，季思問都跟你們說什麽了？”
許竹願幹咳兩聲，心虛道：“雖然……雖然季總給我發了紅包，但我沒拿，真的！我怎麽會為了錢出賣溫溫姐呢！其實沒什麽，他就是讓我們看着你，看你身邊有沒有出現什麽奇怪的男人……溫溫姐，其實季總他就是關心你。真的，其餘的他都沒打聽。”
虞溫無奈地笑着搖搖頭，心想：他是跟你們沒瞎打聽，因為他全來問我了。
七月份他回去之後，給她發消息的頻率更高了，幾乎每天都有新消息彈出來。最忙碌的時候，可能過了零點才給她發一條，沒有說什麽，只是道一聲“晚安”。
比起之前，他聊的話題更直白了。仿佛又回到了那年花季雨季，虞溫住在季家，被他督促着學習。
【身體怎麽樣？醫生怎麽說？】
【昨晚幾點睡的？】
【體重多少斤了？】
【失眠還嚴重嗎？】
【昨晚下大雨了，睡找了嗎？你沒回我信息。】
虞溫反問他：【你怎麽知道我們這下雨了？】
【天氣預報說的。】
【天氣預報不準。我們這昨夜只刮風，沒下雨。】
季思問不太相信。
【我定位到了你們區的，顯示中雨和雷陣雨。】
你還怪細心的。
虞溫捧着手機笑。
她說：【沒騙你。我早早就睡着了。後半夜下大雨，但我沒有察覺。】
“溫溫姐，你又在給季總發消息呢？”
虞溫回複完消息就把手機放好，“嗯，他剛發來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我就知道！”許竹願得意洋洋地說，“你只有在跟季總聊天的時候，才眉開眼笑的！”
“有嗎？”虞溫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有啊有啊！”許竹願拍着胸脯道，“溫溫姐，其實吧，比起慕容羽豐的話，我還是更支持季總的！畢竟……慕容老師年齡擺在那裏，稍微有點大了哈。”
歐梓瑩樂得前仰後合，咖啡都灑出來了，“我也投季總一票！”
季思問也說過相似的話。
“慕容羽豐？他跟你表白了？”
“你怎麽知道是他？”
虞溫只是随口提了一嘴，沒有說是誰，但季思問一下子就猜出來了。
“呵呵。”
虞溫被他這兩聲冷笑逗笑了，問：“你對他有意見啊？”
“他有什麽好的？他多大了都？老牛吃嫩草啊。都三十多了，比你大十歲，四舍五入四十歲，再過幾年就年老色衰了。前三十年幹嗎去了？為什麽會對你一見鐘情？不會離異帶一娃吧？”
末了，季思問語重心長道：“你不清楚，現在很多中年男人騙婚騙錢的，千萬不要跟不知底細的人走得太近，尤其是那些一上來就跟你示好的。”
虞溫：“……”
早知道不多問這一句好了。
慕容羽豐表白失敗後，沒有放棄追求她。他禮貌地提出繼續以朋友身份相處，因為工作上還有聯系，所以虞溫不好拒絕。
再者，虞溫覺得許竹願說得有道理。世界很大，她無需在一棵樹上吊死，多交幾個朋友沒有害處。
或許有一天，她發現自己沒有那麽喜歡季思問了呢？又或者哪天季思問追着追着，突然就累了呢？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忙碌的工作讓虞溫沒有太多時間胡思亂想。轉眼又是一個秋冬之交。
過去幾年，每到冬日，下雪時分，虞溫都會想起那一場初雪。天氣很冷，但撞在一起的兩顆心很熱。她一擡眼，就能看見季思問睫毛上的雪花。
想去滑雪了。
虞溫想。
她馬上排出時間，訂了12月前往東北的機票。
慕容羽豐約她去看展，她拒絕了，說有安排了。他問是跟別人嗎，虞溫說是自己一個人，她只想一個人，他便沒有再多問。
剛回完慕容羽豐的信息，季思問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他說他下周要來北京出差，意思是要跟她見面。
而那天虞溫正好在飛往東北的飛機上。
“你去哪？”
在他的追問下，虞溫不得不将時間地點要做的事随行的人都交代了。季思問說這樣更能保證她的安全。萬一真出了點什麽事，他能及時找到她。
“要注意安全。”季思問的聲音聽不出悲喜。
見不到面，虞溫心底隐隐有失落，但這點失落遠遠比不上對滑雪的渴望。
——她要放假！她要休息！她要去玩！
挂斷電話後，季思問把秘書叫了進來。
“季總，請問有什麽吩咐？”
“上午說的事情推後。”季思問說，“順便看看那幾天有沒有去東北的機票。”
秘書一愣，是突然發生什麽事了嗎？是很嚴重的事情？
優秀的工作素養讓她沒有多問，她面色嚴肅地回複：“好的季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