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光風霁月（九）
光風霁月（九）
“繼續繼續！”
屋外風刮得正盛，屋內玩得正起勁。
“溫溫姐，季總，你們誰來轉？”
季思問看了眼心不在焉的虞溫說：“你來吧。”
這次又轉到了越北。
歐梓瑩不樂意了，裝作生氣的樣子說：“怎麽一次都轉不到竹子？”
許竹願揣着手，鳴鳴自得：“我真的是太好運了！”
“大冒險還是真心話？”虞溫問越北。
越北：“真心話。”
許竹願唉了一聲，提不起勁道：“又是真心話！”
她的資料庫都發揮不起更大的作用！
越北好脾氣笑着：“哎，上一個可不是我自己選的，是你們要問的。下次我就選大冒險，行了吧？”
“可以！”許竹願轉頭對虞溫說，“溫溫姐，你問一個勁爆的！”
虞溫低頭思索了一會，問：“你沒談過戀愛，那有沒有喜歡的人？喜歡過的也算。”
越北坦蕩地說：“暗戀過一個女生，暗戀了五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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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吶。”許竹願和歐梓瑩同時驚嘆，“你也太深情了吧？”
看季思問的反應，這事他也不知道。
他的手肘撐着膝蓋，下颌搭在曲起的指骨上，“怎麽沒聽你提起過？”
越北笑着沖他揚揚頭：“她前幾年就結婚了，那時候我連你微信都沒有呢。”
許竹願聽了奇道：“你們不是堂兄弟麽？”
越北簡單解釋了一下：“我們家人多，就算是親戚也有親疏遠近。以前我Q市，他在汐城，很少見面，我沒找到心儀的工作，才來投奔小季總的。”
歐梓瑩也好奇地問：“你暗戀那個女生那麽久，就沒做點什麽嗎？你跟她表過白嗎？”
“表白過，失敗了。”
虞溫：“這你就放棄了？”
越北垂下腦袋，嘆聲道：“很慚愧，但事實就是這樣。她拒絕了我，我就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了。”
“說實話，我後悔了，以前我偶爾會想，如果我當年努力一點，說不定會打動她，改變她的心意。但我知道不能這樣，人不能總是美化過去的一切，她拒絕我的時候，我很挫敗，那種心碎的感覺确實很難讓人鼓起勇氣。當我準備行動的時候，她已經心有所屬了。”
許竹願不知道說什麽好，拍了拍他以示安慰：“吃一塹長一智，下次要勇敢出手啊。不過沒關系，錯過了就證明你們沒緣分，別難過，等下一段吧。”
季思問緩緩開口：“我有個朋友，暗戀女生七八年了，人家連他姓甚名誰都不清楚。”
“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許竹願驚嘆之餘連忙追問，“然後呢？”
“然後他們現在在一起了。”
“真的嗎？我的天啊，這叫什麽？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歐梓瑩驚訝得合不攏嘴：“他怎麽做到的？”
“一直等，等到女生談戀愛，等到女生分手，默默守護，耐心陪伴。”
虞溫忍不住看了一眼季思問，心想他哪來這麽深情的朋友？是畢業後認識的？不然她不會沒有印象。
季思問注意到她的目光，淡淡道：“我說的是霍迎風。”
“霍迎風？”虞溫提起興致，“是之前一起吃過飯，很照顧我的那個霍迎風？你的同班同學？”
季思問輕擡眉毛：“他很照顧你？”
語調聽起來就像一個反問句：他怎麽就很照顧你了？
虞溫并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就事論事地說：“是啊，我記得他，他人很好，是個貼心又溫暖的人，沒想到他還這麽深情。”
那頓飯後，過了半個月，他們一起去了游樂園，因為霍迎風說他要走了。
虞溫原本不想去，但那天天氣很好，季思義非要叫她一起，她不想在季家被陳心慈“關心”，便跟着去了。
霍迎風給她的印象一如既往的好。他看出她喜歡玩漂流，便拉着季思問和季思義排了兩次長隊，季思問竟然也沒說什麽。
“原來世界上還是有好男人的。”許竹願泫然欲泣，“只是我沒有遇到罷了。”
越北：“他這樣好的人，也等了這麽久？”
季思問嘴上嫌棄：“因為女生心裏一直有喜歡的人，他就是人太好了，才會唯唯諾諾不敢上前，錯過了這麽多年。”
越北沉痛地說：“所以啊，人在最愛的時候，一定要把愛說出來，不然錯過了，那就真的是一輩子。”
說者無意，聽者有意。
季思問抱着膝蓋，身體微微往後傾，雙目合上又睜開，眸底泛着波瀾，不知在想些什麽。
越北感慨着，擡頭頭正好看見季思問的神色。火光跳到季思問的臉上，讓他想起眼前就有一對活生生的例子。
他似有若無地暗示說：“如果真的喜歡，就不要錯過。別背地裏好事做盡，表面上卻裝無事發生，等機遇溜走了，才追悔莫及。那句臺詞怎麽說來着？曾經——”
許竹願立刻接住了話茬：“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放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時候我才後悔莫及——”（注）
她托下巴沉思：“你說這世上得是什麽樣的感情，才能愛這麽久，即便沒有在一起，即便已經分開……”
“你別想了。”歐梓瑩打趣她，“你去找個男人談個戀愛就什麽都懂了。”
許竹願嘟嘴：“你談了不也沒想明白？”
她繼續感嘆：“人與人的相遇真奇妙啊，不早不晚，不多不少，剛好是你，剛好是我。如果有一個環節錯了，故事都不可能延續下去。”
歐梓瑩笑她：“你今天怎麽這麽多感慨？”
吵吵鬧鬧時，季思問看似在盯着地上跳動的燭火，其實是借着燭火描摹虞溫的影子。
他突然站了起來：“我出去一會，你們繼續，轉到算我的。”
越北提醒他：“天還沒亮，小心點啊，注意腳下。”
越北刷了刷最新動态，業主群裏都聊了幾百條消息，無不是控訴臺風慘狀的。有人說樹倒了，有人說門砸了，還有人說出門移車差點被狂風吹走了。
“繼續玩吧。”越北将手機放在一邊，“看起來短時間內還不能出去，待會玩累了，我們把長墊子鋪開，在這裏躺一會兒。”
越北轉動瓶身，瓶蓋指向了虞溫。
“又是你！溫溫姐！”許竹願活躍調動氣氛，“姐，你選吧，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我選真心話，問吧。”
越北見季思問不在，計由心生，打算探探口風。
“季思問做過最令你感動的事情是什麽？”
如果虞溫說了，證明還有可能。如果虞溫說沒有，那就真的過去了，回不來了。
越北了解季思問的性格，雖然年紀輕輕身處高位，人人都喊他小季總，比同齡人更成熟心思更缜密，但在有些事情上，出乎意料的別扭和嘴硬。如果他不幫忙推一把，不知道他倆什麽時候才能坦誠相待，表露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這個問題也提起了許竹願和歐梓瑩的興趣。她們都捧着臉，保持着同樣的姿勢，滿臉好奇地等待虞溫的回答。
虞溫從容地想了一會，說：“太多了，分不出哪個是最感動的。”
她的坦誠讓越北心一跳，燃起了一簇小火苗。
這是不是說明，還有機會？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啊，季思問那麽淡定，他都快急死了。
“那我換個問題。”越北咳了一聲說，“他做過的第一件觸動你的事是什麽？”
這次虞溫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有了答案：“有一年他給我的生日禮物，是當年最新款的富士相機。”
“我們那時候不算熟，我沒想到他會送我禮物，更沒想到他送的是相機。”
幾人默默眼神交流。
許竹願：不太熟會送禮物？我不信。
歐梓瑩：我也不信。
越北：不太熟會送相機？我不信。
虞溫讀懂了他們的表情，但沒做太多解釋。
第一年在季家的生日，撞上了中秋節，她以此為借口，讓丁燕一大早把自己接走了。往年中秋和生日，她都是和家人一起過的，這一年她不想跟“仇人”待在一起。陳心慈想幫她慶祝，但沒尋到機會，便只給她送了祝福和禮物。季思問和季思義當天才知道她的生日，因為沒見到人，便過去了。
但第二年生日她沒躲過，因為當天要上課。晚上陳心慈給她買了蛋糕，季思問拿出禮物的剎那，虞溫是結結實實震驚了。
這次輪到虞溫轉，然而戲劇性的是——還是她，連中！
虞溫想了想：“那我選個大冒險吧。”
本該是她提問，但由于轉到了自己，提問權就交給了其他人。
許竹願：“溫溫姐，要不這樣吧？你從我的題庫裏抽一個，1到100選一個數字。”
虞溫幹脆利落：“我選第24個。”
許竹願笑容一滞，“你，确定？”
越北和歐梓瑩紛紛側身去看她的手機。
“如果是現在可以完成的話，就這個吧。”虞溫沒什麽心理負擔。
“嗯……”許竹願猶猶豫豫地念出大冒險的內容，“趁對方不注意親一口你左邊的人。”
虞溫：“……”
季思問不在，那她的“左邊”，算越北？
越北趕忙擺手：“澄清一下，不是我啊，季總只是暫時離開，但人還是參與我們的游戲的，你的左邊應該是他。”
虞溫吐出一口氣：“可以，我願賭服輸。”
如果對象是季思問的話，比越北好一點。
話音方落，季思問的腳步聲出現在門口。
所有人聞聲一靜。
除了虞溫，個個都莫名心虛，像做了什麽惡作劇。
季思問走到虞溫身邊坐下，他給每個人拿了一瓶水，還給虞溫拿了藥。
他坐下的時候，正好輪到虞溫來轉，而他坐下後，瓶口正好指向了他。
虞溫接過藥，淡淡的藥味觸動她的嗅覺。嗅覺勾起回憶，深夜，暴雨，醫院，還有在她面前蹲下去的背影。
她好了傷疤忘了疼，腳踝不痛了，也就忘了要擦藥。但季思問其實是個很細心的人，虞溫幾年前就看清了他的真實面目。
她問：“你特地去給我拿的嗎？”
季思問拿起指着自己的塑料瓶，掂量了一下，反問：“這算真心話嗎？”
“算。”
“是。”
“這算回答嗎？”
季思問眉眼深邃，眼尾微翹，不做表情時顯得冷淡又疏離。他停下了手指轉瓶子的動作，黑沉的眼眸看着虞溫。
虞溫迎上他的目光，不閃不躲。
“是，我出去是因為看到你的腳踝，想起了你的腳傷。主要為了給你拿藥，拿水只是順便。”
“我不想顯得太刻意，所以給所有人都拿了水。”
“這個答案可以嗎？”
這樣坦誠的季思問實在少有。
虞溫頓了頓，突然傾身上前。
一個蜻蜓點水的吻落在季思問的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