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雨恨雲愁(十一)
雨恨雲愁(十一)
許竹願說:“姐,你的腳還沒好呢,要不你坐着吧,我……”
歐梓瑩趕緊打斷她:“就讓她去吧,如果越北這邊有什麽事,我們好幫忙。”
說完還不停用眼神示意:讓她去吧。
虞溫獨自打着手電上樓,還帶上了季思問的手機。她走得小心翼翼,怕又踢到什麽東西。
這是她第一次去儲物間,如果不是為了找季思問,她大概不會來。
她站在儲物間門口,見裏面堆滿了東西,問:“季思問,你在裏面嗎?”
沒有回應。
虞溫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她躊躇片刻,還是伸腿邁了進去。
儲物間不大,四面不對流,是臺風天很好的避風港。
但她沒心思想這些,她想的都是季思問去哪了。
“季思問?你在嗎?”
“……”
“……季思問?”
“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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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倒影出她黑色的纖細的影子……以及另一個人的影子。
虞溫吓一跳,猝然回頭,見季思問就站在自己身後。
“你幹什麽啊?為什麽叫你不應,要在這裏吓人啊?”
虞溫毫不客氣地給了他一拳,“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是。”
季思問居然還承認了。
她氣不打一處來,又打了他幾下。季思問也不躲,任由她打。
她下手只是為了洩憤,沒真用多大的力氣。
“打完了?”
虞溫鼻子發出一聲輕哼。
“找不到我,你緊張了?”
“你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虞溫眼神亂了一下,好在黑暗是最好的遮掩布。
“我說錯了?”
“拜托,活人憑空消失,誰都會緊張的,好嗎?就算是越北,我也會擔心死的。”
最後幾個字,她還故意加了重音。
“就算是越北,你也會擔心死?”
季思問意味不明地重複她的話。
這當然是虞溫随口一說的氣話,但話都說出來了,她不能這麽坦白,至少不能比季思問先坦白……
“是啊,本小姐善良體貼,見樓下大家都在忙,我才上來找你的……”
等虞溫反應過來,她已經不知何時半個人進了季思問懷中。
儲物室太小了,季思問一伸手,就碰到了牆,跟壁咚似的把她圈在了懷裏。
他們離得很近。
越來越近。
她聽見了季思問的呼吸。
也聽見了自己雜亂無章的心跳。
“季……”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我跟越北,跟其他任何人都一樣,沒有區別,對吧?”
“……”
虞溫不善于撒謊,也不屑于騙人。所以她卡殼了。
季思問在她心裏跟所有人都一樣。
這一聽就是假話。
她說不出來。
季思問在她心裏很獨特,沒有任何人能夠取代。
從他們第一次見面至今,這一點從未改變。
——這才是真心話。
季思問突然松開了她,平靜地說:“這裏我看過了,是整棟房子最安全的地方,五個人也能躺得下。把他們都叫上來吧,等臺風過了再出去。”
經他提醒,虞溫才想起自己還把季思問的手機帶上來了。她正欲拿出來,聲音卻比動作先了一步。
“等一下。”
在季思問撤離的瞬間,一只手扯住了他的領口,把他往前拽。
他踉跄一下,為了不撞到身前的人,把力量集中在腳下,才堪堪穩住了重心。
咣當一聲,他踢到了腳邊的箱子。聲響不大,但在狹小的房間蕩起了回音。
他低頭,她擡頭,兩人的視線撞到了一起。
虞溫仰着頭看他,眼神中寫着執拗,像有一簇跳動的火苗。
突然這麽一下,季思問的睡衣扣子都多開了一顆,露出完整的優美流暢的鎖骨弧線來。
他們面對面的距離,再次突破了見面以來的記錄。
“……”
虞溫驀地松開手,将人往外推了一下,沒等對方反應過來,又反身把人堵住。兩人姿勢翻轉,這次變成了季思問在裏,虞溫在外。
虞溫伸直胳膊,發現自己的手臂長度跟季思問還是有點差距,沒能直接碰到牆壁。微微尴尬之餘,她悄悄往前挪了一小步,才将人鎖在了角落。
“為什麽不繼續追問了?”
虞溫說。
“每次都撂下一句輕飄飄的話,你是膽小鬼嗎?”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不想回答。”
“我不想,你就不問了?”
“你不願意的事情,我不會逼你做。”
虞溫舌頭差點打結:“你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
“你說呢?”季思問靠在牆上,姿态随意,“這句話我以前就對你說過吧?你自己忘性大,還賴上我了?”
虞溫:“……我,我剛才又沒說不回答。”
“我等了十個呼吸。”
“……什麽?”
“……”
虞溫鼻頭一酸,突然有點委屈:“那你就不能等久一點?季思問,我只想聽一句實話。”
季思問眼神一頓。
-要我說,既然碰上了,就好好聊一聊。
-當年鬧得不歡而散,你沒跟她說過幾句真心話吧?
霍迎風的話如雷貫耳。
背在身後的右手松了又緊。
最後,像嘆了口氣似的,他問:“你想聽什麽?”
季思問突然妥協,虞溫反而沒做好準備。
重逢以來,明明有無數想問的,但話到嘴邊,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了。
在這一刻,虞溫才發現自己有點“仗勢欺人”,仗着季思問的“勢”欺季思問的“人”。
這似乎是她笨拙的尋求安全感的方式。
她理直氣壯撒嬌裝可憐提出各種不合适的要求,不是想得到什麽實在的東西,只是想看到季思問為自己妥協。
至少……至少可以證明,她的存在,沒他說的那麽無足輕重。
“想什麽?不是有很多想問的嗎?”季思問一眼便看穿了她,“沒提前準備好稿子,還用現想的?”
“……”虞溫随口問了句:“你女朋友是誰啊?”
季思問:“?”
虞溫:“……”
問完她就後悔了。
這都哪跟哪啊。
她可能自己也不清楚,什麽時候心裏長了個小小的疙瘩。平時不痛不癢,關鍵時候就存在感強到讓人難以忽視。
“我哪來的女朋友?”
沉默的幾秒鐘裏,季思問把所有有可能的謠言源頭都想了個遍。
這些年追求他的人很多,但他沒有回過任何信號。那些人叫什麽,他也都不記得了。
畢業之後季明禮讓他嘗試接手工作,他一心撲在事業上,沒有動過談戀愛的念頭。
“你聽誰說的?看花邊新聞看到的?還是越北跟你說的?”
其實那天他根本沒聽清楚虞溫和許竹願她們的對話,自然不知道是虞溫自己瞎說的。
虞溫心思一轉,說:“對,就是那誰說的。”
季思問便默認是越北了。
“這個不算。”虞溫又飛快改口,“我問錯了,要問的不是這個。”
季思問:“……”
“季思問。”
“嗯。”
“你恨我嗎?”
“不恨。”
季思問答得太快,虞溫都懷疑是自己幻聽了。
“你剛才是張嘴了嗎?”
“……”
“我不恨你,我為什麽要恨你,你沒有做錯事。”
明明是正常的語速,到了虞溫耳朵裏,就像開了倍速。雖然如此,她還是竭力調動了每一根神經,一字不落聽了進去。
“可是你說我。”虞溫強烈控訴。
“什麽時候?我說你什麽了?”
-第二,我不想看見你的時候,你不許出現在我眼前。
-那你當作沒看見不就行了。這不是你最擅長的嗎?
-都過去這麽久了?你還沒放下?
-當然。這一刀不輕,傷口好了,傷疤還在。
記憶上湧,虞溫原封不動地還給他。
越想越委屈。
沒由來,也沒借口。
單純覺得委屈。每次見到季思問,都又氣又難過。
“那我給你道歉,行不行?”季思問。
“不要。”虞溫努努嘴,“你看起來也不怎麽真心實意。”
她不要季思問的道歉,因為當年她故意不見季思問,也沒有跟他道歉過。
他們彼此虧欠,早已分不清算不明了。
“溫溫姐——”
“季總——”
樓梯傳來許竹願的聲音。
可能是見他們許久不下樓,有點擔心,就找上來了。
他們現在這個姿勢讓人看了怪誤會的,虞溫便收回來撐麻了的手。
霸總也不是那麽好當的。就這麽一會,她就感覺腰酸背痛了。
“姐,你們在啊。”許竹願拎着兩個枕頭站在門口,“我還以為你們去哪了。”
“我們能去哪。”虞溫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
有其他人在,兩人又恢複了不冷不熱的關系。
跟偷晴似的。
歐梓瑩和越北也上來了,手裏都拿了枕頭和毛毯。越北的想法跟季思問一拍即合:“以防萬一,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們就在這裏修整吧。”
地上放了五個軟墊子,五人盤腿坐下,圍坐成一個圈,每人都分到了一個枕頭和毯子。
越北說:“這裏還有可折疊軟床墊,多虧了季總的贊助。要是困了,就把床墊鋪開,橫着睡,應該能躺下五個人。季總,委屈您了哈。”
季思問“嗯哼”一聲。
“我怎麽覺得有點帶感?”許竹願眼底閃爍出一絲興奮。
屋外狂風暴雨天昏地暗,仿佛世界末日,他們躲在這裏,像躲在安全艙裏,小小一個,但溫暖安心,最重要的是同伴都在身邊。
越北理解了她的意思,無奈地笑了笑:“要是這樣的情況持續幾天,吃喝拉撒問題會有點大。”
樂天派許竹願表示:“沒事,及時行樂,苦中作樂!我們五個人在這裏坐着能幹什麽?打游戲?”
歐梓瑩提醒她:“悠着點,現在沒電呢。”
“對哦。”許竹願悻悻放下了手機。
黑暗中,只亮着兩盞臺燈,燈光把五個人攏在一起。
停水停電,剛睡醒剛吃飽,又不能玩手機……
許竹願絞盡腦汁,想了一會提議道:“那不如我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