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明月受罰,蒼蔚被關進地牢。
朱寒不讓遲雲動,找到黑衣人,黑衣人依舊記得他,就是前世害蒼蔚被天罰的人。
蒼蔚生于情感寡淡之境,他渴慕人際間相互關懷,所以極易為情感所累。
黑衣人屬蒼蔚一方,自是視朱寒為不善之人。
得知蒼蔚明天就要被處死,黑衣人今晚就要行動,來到地牢的時候,黑衣人只需要一把劍,就把看守攔路的人全殺死了。
按蒼蔚的做法說,蒼蔚會使用迷藥讓他們睡着,不會傷及無辜,但黑衣人不會煉藥,他的劍法也是跟着蒼蔚學的。
當初要下凡保護蒼蔚,他只會赤裸動拳。
救蒼蔚時,他碰到一個和蒼蔚差不多大的少年,少年正在解開蒼蔚的鎖鏈,因為聽見了動靜,所以行動更快了。
二人撞面,寧蔟已經扶着蒼蔚要出去了。
黑衣人不聽解釋,直接奪走蒼蔚,抱起來,轉身就跑了。
寧蔟以為是什麽仇人,第二天約明月出來,明月不知道黑衣人是誰,只知道朱寒師父說,蒼蔚會安全的,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寧蔟聞“安全”二字,才舒一口長氣,但是聞及末句時,他的心莫名緊揪,自覺自己是個罪人。
明月說,他只在乎遲雲,寧蔟背叛蒼蔚,涉及到了遲雲的利益,所以寧蔟現在和他不是朋友了,以後不要再叫他出來。
寧蔟苦笑,他怎能料到蒼蔚竟然是下世長老。相處之日觀蒼蔚之态,那全然不通世故的模樣,怎麽可能當上那個位置?
但因立下血誓,這些長老必助寧蔟除那怪師,若非如此,寧蔟也不會這般認真,傷害了小蔚。
立血誓是防止萬一,畢竟與諸長□□事,極易為人所利用,寧蔟也不是單純之人。
蒼蔚算是不會回來了,就算沒有死,長老也不能違背血誓,因為誓言上寫的是,要求蒼蔚沒有繼承長老的資格。
蒼蔚遇劾時,就已經失去了繼承資格,不需要蒼蔚死,只是禦獸宗的門規是。
結果那天,反而是師父殺了這些長老,長老一開始覺得殺這個師父很容易,暗中觀察幾次,決定帶上兩個長老,三個人一起上。
但都被寧蔟哥哥和師父殺沒了,寧蔟當時躲在屋後面,眼睛都瞪大了。
什麽情況?
禦獸宗那邊,遲雲和朱寒占據了一席之地,明月好像明白寧蔟幹了什麽好事,但也只能感嘆他自找的,無意中幫了遲雲一把。
一開始金就藏在地牢外的樹葉後面,蒼蔚被帶走後,金也跟了過去。
這位神秘的黑衣人,就是桓,羽是這一世被天上派下來的守護星。
起初蒼蔚不太聽話,多次抵抗桓,後來慢慢好了,轉成只欺負羽了。
——
夜晚,星辰璀璨,湖泊銀輝。
月光下,樹木投下的長長樹影,風輕拂小花,花影搖曳。
樹前,蒼蔚盤坐着,直到天上飛來一只白色的大鳥,師父來了。
朱寒從白鳥身上下來,半個月沒見,蒼蔚好像又長高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蒼蔚拉着師父坐下,他現在對師父仍然沒有情人之間的愛意,師父也沒有表現出來。
蒼蔚只當師父已然釋懷,此後與師父可為友人或師徒,這樣的話,相處時也頗覺輕松了,無需刻意維持恰當距離。
“師父,我想下個月入宮廷。”蒼蔚語調活潑明朗,看起來極為欣喜。
“……”朱寒雙唇輕啓,覺得荒誕,“胡鬧。”
蒼蔚一開始聽“進宮”二字,也覺得荒唐,人人都說,進了宮的很容易被留在宮裏,沒了自由。
不過蒼蔚對自己還挺有信心,他進得去就一定出得來,桓說他是天上的孩子,很多人都很愛他,不可能被皇宮那種地方扣住的。
蒼蔚望朱寒,笑道:“唉,師父寬心,我進去只為學些技藝,什麽弓箭、騎馬、舞蹈之類的。我記得禦獸宗的書閣無此類書籍。禦獸宗皆與神獸締約卻無馬,天馬者也只生于天上,只能進宮了。”
奕劍宗也無馬,他們這些修仙的,都用坐騎,只有天上和人間才用馬。
弓矢之事,奕劍宗內就有,但相比人間射藝,還不及。
蒼蔚看師父表情發生變化,就帶着一絲調笑,“到時候師父也不要傳信了,聽說宮中對于外界的信戒備森嚴,等我學術有成離開皇宮,我去看師父,怎麽樣?”
朱寒嗯一聲,知道蒼蔚對自己沒有那方面的想法,當初也是他情難自禁親了蒼蔚,蒼蔚才動的情,如果這次他再親……
難道還要蒼蔚再被天罰一次?
朱寒想到這兒,心顫兩下,腦中閃現的情景讓他受驚不小——
蒼蔚被金鏈纏繞四肢,無情的天罰壓制他無法動彈,被迫下跪,輪不到解釋,冰霜蔓延上身,要将他冰凍,封印于此。
朱寒彼時心急如焚,意欲沖上前,可周圍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将他阻擋。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冰霜一點點吞噬蒼蔚,那冰冷的氣息,最終把蒼蔚的生命力都凍結了。
天上也沒想到,出了點問題,沒把蒼蔚的寶石拿出來,他受不住嚴寒,幾個神仙上前查看,方察覺蒼蔚嘴唇發白,金鏈亦感受不到生命,慢慢褪卻光彩。
這兩位神仙也被罰了,降職處理,星宿君是個白花花的老頭,他帶走了蒼蔚的靈魂。
星宿君留下蒼蔚的肉身,在像口棺材的冰塊碎掉之後,化成了白色的羽毛,朱寒抓了個空。
星宿君和其他老君一起又捏造了一個嬰兒肉身,用來承載蒼蔚的靈魂,真實相貌,會在八歲時逐漸顯現,這樣找,就好找了。
為什麽一定要蒼蔚下凡?這是星宿中的指示,蒼蔚下凡,天上才能太平。
這些人對蒼蔚帶有珍貴的疼惜之情,都希望蒼蔚在人間占有神一樣的地位,如今蒼蔚要和一個位置不對等的人相愛,他們怎能忍受?
原先派出的兩個人,恨蒼蔚,帝君是故意派他們的,想借此機會,除掉兩個有勢的人。
朱寒只知道這些而已,都告訴了小蔚。
他覺得小蔚在作犧牲,小蔚現在卻說,他感激老君的恩施,賜了他生命。如果不許相愛,便不相愛,除此而外,他還有諸多事物,不是嗎?
他不能既要又要,又不是什麽欲望很重的人。
朱寒輕搖其首,小蔚這不是聽話,是他到現在還沒喜歡上地位不對等的人。
如果哪天喜歡上了,就像長孫蒼蔚的前世,蒼蔚他可以什麽都不要。
蒼蔚定然不知,當初在河上拾得他的時候,見其名還以為是重名。但是小蔚愈長愈似他,朱寒憂懼,才疏遠的小蔚。
蒼蔚睡下了,在朱寒身旁,連說夢話的樣子都很恬靜。
朱寒起身抱起蒼蔚,長大了不少,和他伊始抱着幼嬰的感受大相徑庭。
蒼蔚陡然妄動,發覺被怪異之物包圍了,朱寒怕他摔着,又不敢再抱緊點,彎下腰把人放到了地上。
只是脖子仍然被蒼蔚摟着不放,朱寒跪下,柔聲道:“小蔚?”
蒼蔚睫羽輕扇,等他眼眸張開,朱寒便驚愕了。
蒼蔚的眼眸神意,恰似往昔和朱寒相戀的那個蒼蔚。
朱寒遽然扭頸,瞳仁顫栗,垂下眼睫而怯視面前的少年。
“膽小鬼。”
蒼蔚湊近朱寒的耳朵,語氣好似責備。
蒼蔚現在不愛他,那嗔怪他的,是誰?
朱寒擡眸,那個人,根本不是小蔚,而是前世的蒼蔚。
“怎麽回事?”朱寒攢眉。
蒼蔚神色負傷,澄澈哀傷的眼睛凝注朱寒的面龐,“我便是我啊,是小蔚允諾讓我來見你,再過數載,小蔚的實力将超越我,到那個時候,我就要全然消逝了,所以多來看看你。”
朱寒輕撫蒼蔚的臉頰,蒼蔚像一只幼貓般,偎依在朱寒寬大厚實的手掌之上。
“你是鲛人這件事,從來都沒告訴過我。”蒼蔚擡眼,“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我怕你不接受我。”朱寒低眉,把他攬入懷裏。
“我接受不接受不重要,神官接受不接受才重要,即便我愛你又如何?”
蒼蔚和他十指相扣,“我和小蔚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我能感知到他不愛你,他是無心之人,你也不是強求之人,後續未能結緣的話,不要傷心,好好生活,嗯?”
朱寒的淚泫然落在蒼蔚的臉上,蒼蔚靜靜聆聽着朱寒那因他而強勁搏動的心髒。
“好。”
……
蒼蔚盤坐着,外面發生的事他都知道。
小黑人是蒼蔚前世靈魄,寄托在他的身體裏,前些天才會說話,蒼蔚還以為是心魔,摸是摸不到,這下能摸到了。
蒼蔚盯着小黑人,“就只是抱抱師父嗎?你為什麽不親師父?”
小黑人擺首,“這是你的身體。”
蒼蔚帶着狐疑神色,“你不就是我,我不就是你嗎?我讓你親,師父都哭了。”
小黑人又搖首,“不一樣,你的身體比我健康。”
蒼蔚輕噓一聲,“這有什麽的,師父真的很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