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朱寒眼皮動了一下,繼續翻看,“說來聽聽。”
小蔚低着頭,“我,我不當為師哥所欺,不應往陷地摘靈草,還有……我不該不辨善惡替師哥說情開脫。”
怎麽一下子就開竅了?
朱寒瞅了瞅四周,看到窗戶邊上坐着一個精靈,精靈看到自己被發現,立馬從下面飛了出去。
其他人會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但朱寒不是一般人,他看到了,就是看到了。
精靈一族以聰明著稱,朱寒都不知道小蔚什麽時候有精靈朋友了。
“那你說說,我何因是而愠?”朱寒合上手抄本。
估計小蔚根本不知道為什麽,只聽精靈說的,記住了答案,像回答問題一樣背出來,卻不理解答案意思一樣。
小蔚背在後面的兩只手扣了起來,眼裏氤氲着水霧,“因為,因為師父不欲我被染惡,也不欲我見傷。”
這也是金說的。
朱寒還以為小蔚真的開竅了。
“困了?”朱寒把手抄本放回桌上。
小蔚點點頭,師父擺擺手,“回去睡覺,明天再來。”
小蔚低着頭朝門口走,又回頭,手指握緊袖口,“師父,你用了靈草嗎?”
朱寒看着小蔚那雙清澈的眼睛,手臂上的繃帶,裏面是碾碎的靈草漿,此刻燒了起來。
朱寒:“用了。”
小蔚露出兩顆虎牙,好像不覺得自己受罰了,點點頭,跑着出去了。
朱寒站在原地,暗語自己剛才不像一個師父該有的樣子。
——
小蔚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師哥,他就在師父殿外,裝作路過。
見師哥手裏有一盒糕點,小蔚以為師哥來找師父。
師哥堵着小蔚,先把手裏的盒子塞到小蔚手裏,然後懇求道:“小蔚,你去給師父吃,別說是我的,我見師父負傷,這糕點非凡品,食之速痊愈。”
小蔚搖搖頭,雖然不懂原來糕點還有這層效果,但他不想這樣做。
就像把師父拱手讓人,而他是那個搭鵲橋的人一樣。
小蔚把盒子塞給師哥,喃喃道:“我已經給過師父靈草了,不用什麽糕點。”
“你怎就不懂事呢?”師哥惱了,吼他,“他吃了不更快點好了?”
小蔚瞪回師哥,“那師哥自己去送,讓我當中間人做什麽?”
師哥嘿一聲,“都怪你,你今天上午要是不替我求情,我也不至于加罰,你還不幫我?”
可師哥也不像是挨了板子的樣子,每次罰板子,師父只要不問不看,師哥都不當回事。
小蔚讨厭這樣,難道師哥也成了特殊的那個?
“不幫,我求情也是因為師哥做了小動作,要不然,師哥為什麽不快點領罰,等着我幫忙?”
師哥氣的跺腳,說小蔚不識尊卑禮儀,對長輩出言不遜。
小蔚在這方面确實沒什麽認知,他現在正在生氣,吃醋了。
小蔚哼道:“總之,你自己去給師父,別做了好東西讓我攜往,還代你進善言。”
師哥還想靠着個子高壓住他,誰知小蔚看他有動作,一溜煙地,撒腿就跑。
金飛在上空,回頭看師哥,又去飛到小蔚身旁,嘀咕道:“怎麽又是那個發黴葡萄?”
“發黴葡萄?”
“罵他壞的流水。”
已經跑了很久,小蔚喘着氣,停下來休息片刻,金剎在他眼前,就着空氣跷二郎腿坐下來。
金:“小蔚,你師哥手裏的食物有毒,我聞到了,是枯血樹,宗門禁區有這種樹。”
【古書記載“枯血樹”:每夕于樹皮泌毒液,食之則令人哽咽而亡。】
金看小蔚表情不對勁了,趕緊解釋道:“哎,無事啦,我都能聞出來,你師父怎可聞不出來。”
小蔚知道師父厲害,但還是擔心。
金這麽聰明,當然能猜出來,師哥那種自私自利的人,極大可能會以小蔚的名義送糕點。
小蔚的地位在師父心裏又不一樣,說不定不吃,也會誤會小蔚呢?
小蔚知道自己不回去,今晚也不會睡着,于是他對金說要回去,金表示随便。
小蔚又跑回去,從外面看,燭火如琥珀般跳動,牽動着周圍的空氣,他擡腳踏入了師父的書房。
等小蔚進入師父的書房,只見師哥跪在地上,身體靠地蜷縮。
師哥兩只手艱難地舉過頭頂,手腕因為發出紅光枷圈并在一起而顫抖着,筋骨暴起。
師哥前面,是撒掉的糕點和碎屑,盒子也正面扣地,再前面,是面無表情,甚至有點蔑視姿态的師父。
氣氛緊張,小蔚動作無措起來,小心翼翼道:“師,師父?”
朱寒高傲的稍微擡起下巴,“小蔚,何時與你師哥這般親近了?”
小蔚蜷了蜷手指,“不親近,是師哥最近對我很自來熟。”
朱寒冷笑一聲,“那地上的糕點,是你師哥教你,你們二人一起制作的?”
小蔚搖搖頭,看向地上哀嚎的師哥。
金躲在小蔚背後,罵了句:“栽贓陷害。”
這時,幾個穿着玄色窄袖蟒袍的大弟子進入了書房,小蔚奇怪的閃到一旁,他們架起師哥,剩餘兩個清掃地板,很快就走了。
小蔚看的一頭霧水,朱寒也不打算解釋,他師哥啊,明早就要被趕出宗門了。
“回去睡覺。”朱寒揮手,一邊的蠟燭滅了,屋內黑了一半。
小蔚內心深處有東西在鼓動,“師父,你……”
“小蔚,聽話。”
房屋內徹底暗下來,小蔚委屈的撮緊手指。
月光照進來,二人的影子都在一個方向,重疊在一起。
還是想試一試,小蔚堵着師父走的路,伸手去握住師父的手,“師父,……”
師父為什麽對小蔚這麽冷漠,小蔚已經認錯了啊。
朱寒在小蔚觸碰的瞬間,往上拿開了手,小蔚不可思議地擡頭,在師父的眼裏,看不出一絲情感波動。
朱寒:“讓你回去,何時不聽話了?師徒之間,只需要傳授和學習,莫要做多餘之事。”
為什麽,和師父溝通越來越難了,師父也不願與自己親近,總是談禮,講規矩。
小蔚停在半空中的手尴尬地收了回去,還是不問了……
怎麽可能甘心?
下一秒,小蔚狠狠抓住師父躲開的手,他神色恹恹,“師父為什麽要和我保持距離?為什麽變成這樣,我和那些弟子是一樣的嗎?”
朱寒臉色微變,小蔚炙熱的手心溫暖着他清冷手指,讓他擔憂、焦慮起來。
小蔚每次都會說出來,假如哪天捅破了窗紙,朱寒該如何是好?朱寒不敢,也怕小蔚被自己吓到。
師父的手冰寒似幽冷的蛇,順着小蔚的手蜿蜒而上,須臾間,他的手也被這涼意浸透。
今夜的風,更想要小蔚生病。
朱寒終于開口了,卻是十分疲憊的聲音,将小蔚的心都打碎成了齑粉,“師徒之間本就如此。”
“就算師父這麽說,我也不想和師父關系變淡。”小蔚的聲音稍抖,朱寒知道,不忍于心,也無動于衷。
過了一會兒,小蔚收回了手,驟然的冷讓朱寒很快就适應了。
“師父也早些休息。”
——
傍晚,小蔚帶着沉悶入睡,在師哥面前裝了任人宰割的小白兔,還是博不到師父的關注嗎?
許久,小蔚好不容易睡着,就被人拍醒了。
小蔚困倦地眨着眼睛,看不清是誰,也不能說話太大聲,因為他和師哥師弟們住一個屋子。
八歲之前,他是住師父旁邊的屋子,後面師父說小蔚住這裏離訓練場地太遠了,就讓他住到師哥師弟那裏了。
“小蔚,是我啊。”
這位師哥平時也就和小蔚打打招呼,認識但不熟,印象裏很普通,感覺不是個壞的。
小蔚:“師哥?”
小蔚不記他們名字,只會高的叫師哥,矮的叫師弟,另一邊的女徒弟都喊師姐。
“我所繪符咒皆失,你陪我往尋之,明天就要用了。”師哥牽起小蔚的手,“我獨往的話,心就懼怕,你陪我吧。”
一個符是畫完之後,注射靈力才算完成,徒弟們靈力有限,每個人一天畫五個就不行了,昨天師父布置的作業就是畫八張符。
兩天之內,極限是十個,都弄丢了,總不能讓八個弟子們起床,每個人幫師哥畫一個吧。
弟子們一天修煉下來,累的夠嗆了,被吵醒肯定會對他們二人不滿。
再說,還有喜歡打小報告的人,被發現作業造假,還是要領罰。
領罰這個制度也不是師父說了算,是初代宗主定下來的,底下有兩位女仙尊掌管,再底下是三位男師父,然後就是弟子了。
越往上的位置,越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去提升自己。
那位今天說要趕出宗門的師哥,估計拖他下去的人不是受命于師父,是仙尊接收青鳥的傳報,派的弟子出任務。
這裏等級嚴峻,除了弟子之間勾心鬥角,師父和仙尊每次大會上看,都相處很好,沒有刁難之意。
這些小蔚當然不懂,是金說給他聽的,金的姐姐叫瓊,是其中一位仙尊的精靈,仙尊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清楚了瓊的記憶。
所以金從去年一月份,由花幻化成花精靈時,就找不到姐姐了,某天找到了,姐姐根本不認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