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夢師

第39章 ? 章

39   第 39 章

下課時已是晚上九點。夏季這個時間不能說很晚，況且離家近，同路的同學也多，是以沈嘉木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在路口他愉快地與同學分手，從這裏穿過一條小街便是他家小區側門。

小街只有兩三百米，兩旁有明晃晃的路燈，偶爾還有關門關得較晚的商戶，是以并不顯得僻靜。沈嘉木象往常一樣毫無戒心地走了進去，大約走了一半的樣子，突然沒有任何預兆地，眼前一黑。

沈嘉木吓了一跳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是停電。他眼睛有些不能适應這突如其來的黑暗，無措地站了兩秒，最終決定還是硬着頭皮往前走。

黑暗中聯想力變得十分豐富，以前看過的一些鬼片情節都不由自主地被想了起來。不知道是心生了膽怯還是怎麽，他忽然覺得身周一陣陰風刮過，裸露在外的後頸象是被人惡意地吹了一口涼氣，背上猛然起了一層涼涼的薄汗。

“不要吓自己，不要吓自己……”沈嘉木默默這樣自我告誡着，僵直着背，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好在沒走幾步便看見前頭有一點火光，卻是個老婆婆在路邊蹲着燒紙錢。雖然那火光不算明亮，但此刻對他來說已是十分光明了，連忙加快腳步，想要幾步沖過去。

然而這時那老婆婆擡起頭來。她似是十分心急，向他呲牙一笑伸出雙手，火光中滿面皺紋看來如同鬼魅，沈嘉木驚駭之極，不由得大叫一聲。

電光石火間耳畔突然爆起一聲叱喝：“魑魅魍魉，破！”随着這叱喝聲起，那惡意滿滿的老太婆突然嗤一聲化作一道飛煙，消失不見。

“……小鬼。”

“……小鬼，回神。”

約摸過了數秒後沈嘉木才懵懵懂懂地回過神來，先是茫然地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然後彷徨四顧，卻見路燈明亮，三兩行人，附近水果攤上也還在做生意，一切仿佛跟之前的小街是兩個世界。

“剛，剛剛那是什麽？”沈嘉木驚魂未定地問：“……幻覺？異世界？”

張萬山頓了一下，如實相告：“你被鬼纏上了。”

鬼？沈嘉木瞪大眼睛：“世界上真的有鬼？”

“是啊。剛剛你不也親眼看見了嗎？”

小孩兒臉上露出害怕的神色：“那他們纏着我幹什麽？”

“想吃你。不過不用怕，它已經被我打散了。”張萬山停了停，又問他：“我上次送你的護身符呢？你沒随身帶着？”

這話提醒了小孩兒，他這才仔仔細細地看了張萬山一眼，将他認出來：“是你。”

張萬山還是一身舊道袍，但這一次沈嘉木卻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他了。相反，他帶着一種少年人特有的心大，将注意力迅速轉移到他的身上。

“你真是道士？不是裝神弄鬼，而是真會捉鬼的那種？”

張萬山随意嗯一聲，想了想又特意自我介紹說：“我姓張，張萬山。”

他自報家門時是帶了一點希翼的。張萬山這個名字對黃粱來說是否特別？可否成為他清醒過來的一個契機？

少年的眼睛果然亮了一亮。然而張萬山還來不及激動便聽他大叫着道：“哇，你是龍虎山張天師的傳人嗎？”

“……”好極了，原來特別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的姓。雖然有些微失望，但鑒于黃粱給他認定的這個身份比他自己設定的還要具體而牛逼，于是張萬山只得淺淺一笑，算是默認。

如此一來他之前說過的那些話就更顯得可信且可怕了一些，沈嘉木總算有了些危機意識，忽然認識到自己目前的處境。

“你之前說我容易招惹他們，那他們是不是還會來找我……”

“是的。主要是這段時間凡間陰氣重他們才能這樣放肆，過了七月半就無妨了。你放心，這半個月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落單的。”

沈嘉木連忙點點頭。看見他滿臉信服的樣子，張萬山頗有點不能适應在黃粱的小臉上露出這種傻白甜的表情，忍不住确認道：“你真的相信？會不會覺得我在扯淡？”

“哈？”沈嘉木眨眨眼睛，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奇怪，要是換別人這樣跟我說我可能真不會相信，可是你——”

“我怎麽樣？”張萬山的心忽然又劇烈地跳動起來。難道黃粱在潛意識裏還對他留有一些印象？他會想起他嗎？會不會這就是他要清醒的前兆？

“不知道怎麽說，就是覺得你挺讓人親近的……”

沈嘉木微微歪着頭，自己都有點困惑的樣子，張萬山看着他，只覺對方語氣神情無一不可愛，頓時就有種心都要化了的感覺，低聲道：“是嗎，那就好……”

旁邊商戶拉卷簾門的刺耳聲音令得兩人都從這種略微迷離的情境中抽離了出來，張萬山看了看盡頭的小區側門，提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嗯……”

短短一段路很快就到了盡頭，而托張萬山的福，一路也沒有什麽怪異事情發生。

“我家到啦。”在單元樓門口沈嘉木站定，仰起小臉說。

“好，快上去吧。明天早上我來接你。”

沈嘉木笑着點點頭，揮揮手跑上樓去了。

回到家不免要被父母念叨一遍，‘今天怎麽回來得晚了’之類。他也顧不上回答，急急道：“媽，我那件校服外套你洗了嗎？”

“還在洗衣籃裏呢，怎麽，明天要穿？”

沈嘉木胡亂應了一聲便沖進浴室，一陣翻找，終于把那張随手塞進衣兜裏的符找了出來。

那符其實就是普通符的模樣，黃紙朱砂畫成，折疊成一個三角形，因塞了幾天，都有點卷邊了。沈嘉木愛惜地把它抹平，攥在手裏，似是想起了什麽，又大馬猴似的竄進自己卧室。

從他房間窗口望出去剛好可以看到小區側門，此刻他低頭望去，正好看到那男人從那兒離開的背影。

對方仿佛對他的視線有所感覺，忽然回頭向他望來，視線交彙間沖他微微一笑，揮了揮手。

哎呀。小孩兒有點不好意思了，矜持地也回應了一下，便往窗簾後一躲。等到他再偷偷探頭看時，小道上已經沒有那人的影子了。

晚上躺在床上，沈嘉木忍不住把之前的點點滴滴回憶了一遍，感覺既刺激又緊張，想起明天還有點莫名其妙的小興奮和期盼。“好奇怪。”他想，“我在興奮啥？好象明天要去春游似的。”

他翻了個身卻了無睡意，忍不住又摸了摸枕頭下的符，多少心定了一些。他就這麽握着符一路胡思亂想着，終于還是迷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