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羨澤道:“我說了我不記得你, 我是明心宗弟子,自然要回弟子院去,你不能禁着我。”
他終于轉過臉, 神色又淡淡看不出來了, 只往上拽了拽自己的手套:“你不是跟宣琮兩情相悅被拆散了嗎?回了明心宗,要怎麽破鏡重圓。再說你剛入明心宗沒半年,他們也未必在意你回不回去。”
放屁。她都聽見明心宗命他交人了。
“那你放我跟他重圓去啊, 我跟大伯哥坐一張床上是什麽意思?”
宣衡直接躺下:“他那兒床窄。”
羨澤要氣笑了:“那你關着我也沒用。”
宣衡皺了皺眉頭:“我沒有關着你。”
“我瞧得見門窗上都有禁制, 你還說沒關着我?”
宣衡看着她, 慢聲道:“那是為了防止別人進來, 天底下還有什麽禁制關的住你?我以為是你沒走, 是因為……有話要與我說。”
他本意想說是她還對他有興趣,但實在是說不出口, 才中途換了說法。
羨澤看了宣衡片刻, 立刻撐起身子, 跨過他跳下了床。
宣衡看到她踢開衣擺, 露出一截白皙小腿,腳尖快速點地, 伸手就要打開窗戶,可她手指卻摸不到窗戶, 只撫摸到了一層禁制結界。
她皺起眉頭, 立刻指尖彙聚靈力,伸手打向結界,那層鳥籠似的結界符文再次浮現,她只感覺骨節像是砸在了牆面上,吃痛的收回手,怒瞪向宣衡:“你說困不住我的!”
宣衡心驚肉跳。
幾個月前雖然他感應到她出了大事, 可等瞧見她面色紅潤,身姿挺拔,而且是比之前更千萬倍的會攪混水,他只以為她裝作弟子來明心宗玩,便沒有想過她真的遭了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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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登時起身,朝她走去,羨澤朝後退,手按在桌案邊,擡眼瞪向他:“怎麽,你還想爽一爽?”
宣衡抓住她手腕,探向她的經脈內息,眼神陡然變了,他嘴唇微微發顫:“你、你如何變成這幅樣子?是誰做的?!”
羨澤緊抿嘴唇不說話,想要讓他多說幾句線索,卻沒想到宣衡拽着她回到床邊,将她推回床帳內,他緊跟着進來。
羨澤被按倒在床上,她掙紮起來:“別推我!你要敢玩強來的那一套,我撅斷你的——”她轉過頭去,剛想給他一巴掌,就瞧見宣衡面色嚴肅的解開中衣,露出一小片胸膛。
與他看起來矜重典雅的衣着不同,他胸膛上有幾塊燙下的疤痕,好似被什麽人用燙紅的鐵棍戳下的。
實在是太過反差,就像是夫子廟裏的聖人像臉上,被人用煙頭燙了。
羨澤目光落在那幾處拇指大的疤上,他卻沒注意到她的目光,只是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腹處。
羨澤正要繼續張口罵他勾引人的手段太低劣,他卻眼睛閉上,像是在等什麽。
羨澤也不知道他想幹嘛,但他肌膚手感不錯:“……”
宣衡不說話:“……”
他片刻後忍不住睜開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真的失憶到連怎麽吃飯都忘了?”
羨澤:“啊?吃飯?”
宣衡似乎耳後泛紅了,但還是眉頭緊皺:“你自己說叫‘吃飯’的,就是吸食他人靈力——”
難道說的是,就跟之前從鐘以岫的金核中吸走靈力那樣?羨澤運轉靈力,她內觀自己那顆透明的只有外殼的靈核,果然看到明亮的金核就在她身側。
是宣衡?!
羨澤似乎對他的氣息極為熟悉了,幾乎不需要多想就自然而然的心法逆練靈力倒轉,從那金核之中有大量靈力朝她湧來。
啊……
她太理解為什麽把這種吸食靈力稱作“吃飯”了,因為有種食欲滿足般的餍足,宣衡體內金核飛轉,她明知道不可能,但似乎連他的靈力都和鐘以岫不同,有種帳下耳鬓厮磨的溫熱感——
她忍不住軟倒下去。
宣衡很是大方,羨澤甚至感覺金核中湧出的靈力幾乎将她包裹,她吸收的速度比不上他給予的慷慨。
羨澤甚至不需要小心翼翼的控制着,以防止被人發現,她像是一只醉卧蜂蜜湖裏的小熊。
她頭暈目眩,連身上壓下來的重量都沒有在意,只是覺得有點喘不動氣似的哼了一聲。
宣衡低頭看着她,他将一只手墊在她腦後,她也不知道,只要是覺得舒服她就主動倚靠過去。她雙眼失焦,微微歪着臉,柔軟的臉頰放松的壓在他手臂上,露出極其好懂的吃飽喝足似的表情。
只有這時候,她嘴角那一絲笑是最真實的。
其實被她吞食靈力的感覺,非常不好受,他額頭甚至沁出一層冷汗來,但宣衡心裏卻是無上的滿足。
看啊。她哪怕情緒上拒絕他,心理上戒備他,可她還是需要他。
羨澤只要是沒有從他身上徹底拿回金核,他們之間就還深深融合在一起。
雖然她總說這是給他的詛咒,但宣衡更願意稱之為“種子”,他身體裏有她的一部分,只要是她需要,他仍舊可以……喂養她。
只是,她顯然在幾個月前,經歷了毀天滅地般的打擊,有人幾乎要殺了她。她才會如此饑餓的渴求靈力,才會貪吃到甚至願意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半摟抱着他。
只是……到底為何?幾個月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宣衡拈走她面頰上散亂的青絲,輕聲道:“你來明心宗是為了什麽?垂雲君跟你有過什麽嗎?他明明是你的仇人,為何你要将金核也分給他……”
羨澤只是哼哼兩聲作為回答,似乎覺得腿被他壓麻了。宣衡面上露出一絲莞爾,挪動開膝蓋,但依舊與她膝腿交錯,緊緊相依。
她一定是失憶了,因為十幾年前他們分開的那般不愉快,而她此刻卻願意與他如此親近。
宣衡實在是忍不住,低頭親吻了一下她唇角,羨澤似乎吃飽了,有些呆滞的目光緩緩地挪在了他面容上,小痣上,嘴唇上。
她似乎沒想過他那麽嚴肅的唇也會親吻,擡起腦袋似乎想說些什麽大伯哥之類的話,但咕哝半天,最後說出口的是:“……你跟鐘以岫,誰更強?”
宣衡垂眼:“說不準。你希望誰更強?”
羨澤似乎有點苦惱了:“我不知道啊。你能打過他嗎?”
宣衡将她的發絲別到而後:“若非為德,君子不争。”
羨澤拽了一下他袖子:“那你是君子,你別争了,把我送回去吧。我想去找鐘以岫。”
這話說得實在是傷人。
若說他是仇人,那鐘以岫也是,她此刻失憶了,卻想回到鐘以岫身邊。
宣衡抿唇不言,将她腦袋扶正,整個人抱起一些放到床榻深處,将被子蓋好:“好好睡吧。注意寝姿。”羨澤像是暈飯了,稀裏糊塗的推了他一把:“你管我怎麽睡。”
宣衡輕聲道:“君子之愛人也以德,細人之愛人也以姑息。”
羨澤腦子不清不楚,只是表情都皺巴起來:“……什麽鳥語。”
她罵完了轉頭就睡了。
宣衡坐在床上,看着她烏發鋪開占了半張床,像以前那樣替她攏了攏頭發,這才低頭收拾自己的衣帶。
他也看到了自己胸膛上的疤痕,目光幽深,他伸手碰了碰,系好衣帶什麽也沒說的躺下了。
……
羨澤不能算睡着了,她純屬是香暈了。
可能就迷糊了兩個時辰就醒了,身下床鋪柔軟,帳內有着竹葉松香,身側的人呼吸綿長。
羨澤現在腦子還有點懵。怎麽就忽然跟前夫睡上了啊。
她擰轉肩膀,微微偏過頭去,能看到宣衡平躺着兩手交疊放在腹部,睡覺了都沒摘下手套,
睡覺都睡得跟展櫃裏的古屍一樣。
她撐起一點身子想看看他到底有沒有睡着,卻聽到他呼吸節奏很快就變了,羨澤連忙縮下去,又罵了自己一句:慫什麽。
他也不能把她怎麽樣,頂多咬牙切齒跟她玩命做恨。
宣衡睡得太輕了,他竟然真的醒來,但沒有挪動,只是朝她的方向擡起手,羨澤閉上眼睛。他摸了摸她臉頰與淚溝,手套的質感蹭在肌膚上,顯得有些冷情。
他收回手依舊兩手交叉着。
羨澤以為他就是确認自己是否在,就會繼續睡了。
卻沒想到宣衡猶豫了片刻,竟然摘掉自己的一只手套,将手指輕輕搭放在發頂。
就這樣沒有收回手,他許久後才再次陷入了深眠中。
羨澤睜開眼,她現在非常好奇宣衡為什麽要戴手套,但她要是将他的手從頭頂拿下來,他估計又要醒了。
羨澤剛剛在黑燼中看到的記憶大多是跳躍的,她只能依稀猜到一些事,現在腦子還有些懵。江連星反複跟她說了好幾回,宣衡這個前前夫多麽可怕,會如何虐待她……為什麽他要虐待她?
是現在還沒暴露嗎?等确認她跑不了之後,會不會就顯露真面目了?
嘴裏說什麽君子君子,有幾個君子睡覺不摘手套,身上還有燙疤的啊!
而且還有江連星——
羨澤腦袋裏的系統始終沒有提示任務失敗,說明江連星應該是還活着,鐘以岫對魔修比較包容,應該将他帶走了。
但也不是說他就安全了。
以書中的劇情而言,江連星的魔核似乎很厲害,又因為仙魔兩道皆可并容,最後被全修仙界聯手絞殺。
真操蛋。
她現在恢複了一些記憶,才知道自己給江連星找後爹真是找錯了人,鐘以岫畢竟是東海屠魔的主力。
也就是說,鐘以岫雖然暫時沒殺他,但如果看清楚他的魔核,也可能不會留他。
羨澤也愈發感覺到不對,在原著劇情中,師母就是個給江連星找資源的美麗廢物,可現在卻有大量過往的事情,發生在江連星出生之前。而且在回憶中,在這些舊事中,她是……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陵城中,小變色龍對她說的那句忠告。
在那小變色龍說的最輕的幾個字上,是她不敢細想的事情。羨澤聯系到自己在黑燼中回想到的片段,愈發有種一身冷汗的感覺。
她似乎在一個關鍵而且虛弱的節點,只是恰好活下來了而已,如果她再不做出抉擇,她可能會遭遇極大的危險。
羨澤此刻睡不着,也有空梳理腦子中的計劃和想法。她忽然想起之前江連星進入下個階段時,她得到的系統獎勵——
[系統獎勵:【保修期】功能開啓 ]
[保修期:将寶囊取出後,可通過靈力将物品收入寶囊中。現在開始,存入寶囊內的物品将自動進行修複,并一定概率進行升級。]
[要求:物品需保持主體完整。]
啊……感覺沒什麽亂用的技能啊,她又不當修理大師,哪怕真是得到什麽半毀的神劍,她扔進去修複,也幾乎不可能從幾千件物品中重新抽選出來,就等于石沉大海了啊。
[系統獎勵:【仙魔不分】功能開啓]
[仙魔不分:你可以完全利用靈力與魔氣,仙魔在你身上不會有界限。]
[你将有能力壓制、掩蓋其他人身上的仙氣或魔氣,模糊自己及他人的身份,使人無法辨別它們的真實身份。也可以幫助他人轉化靈力與魔氣,使他們可以短暫的穿行兩界。]
這個能力看起來似乎是能幫助她壓制江連星的魔氣,甚至掩蓋他的身份繼續行走世間。可羨澤意識到,第一句才是重點。
她能夠完全利用靈力和魔氣,也就是說不論是在凡間,還是到了魔域,她都可以一樣的如魚得水。
而且最後一句說到,她還可以短暫的幫助別人這樣做。
但問題是……江連星就是因為仙魔兩道兼修才遭兩方排擠,再加上許多事推波助瀾,最終慘死的。
她為什麽會有龍傲天男主的最重要天賦?
羨澤腦子亂轉,而身邊卻傳來綿長的呼吸。
旁邊宣衡一副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模樣,根本不怕她掐死他,睡得這麽安穩,她更不爽了。
羨澤直接擡起手,一巴掌甩在他腦門上。
宣衡果然被她打醒了。
他似乎很久身邊沒有活人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收回了自己沒戴手套的手,藏在身側,聲音微啞,道:“怎麽了?”
羨澤裝作是自己睡相不好,翻了個身面朝裏面,不回答他。
宣衡倒不像她那麽小心眼,沒有回她一巴掌,只是将她頭發攏了攏,又輕聲道:“睡吧。我離你遠點就是了。”
羨澤:“……”
怎麽回事。他這個好像很卑微的口氣,再加上實際囚禁她的行為,讓她更火大了!
……
羨澤醒的時候,先聽到外頭有腳步聲,屋內無人,她以為是宣衡已經出去了,正要伸個懶腰,就發現自己旁邊的錦被已經被疊得齊整放在床尾,就像是他從來沒在旁邊睡過一樣。
發冠和衣衫都已被穿走,除了一點松葉竹香,宣衡什麽都沒有留下——
啊也不是,床頭桌岸上還有一杯水,有靈力包裹着瓷杯,杯口還在冒着氤氲的熱氣。她端起茶杯,才發現茶杯旁邊,放着他那枚裂開并被火燒過的玉衡。
她感覺它似乎随時會碎掉,不太敢拿起來,靠近些發現玉衡下頭壓着一張薄薄紙片,寫着:
“你若不走,今夜回來還會喂你。”
羨澤手抖了一下。
不知道還以為是喂飽什麽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