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可我那麽愛你
第77章 ……可我那麽愛你。
春雨知時節, 當春乃發生。
随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有些改變是痛苦忽然壓境而來時身體不得不做出的反應,犧牲一點點的快樂與健康, 至少能保全了生命的存續與發展。
可有些改變卻是潤物細無聲的春雨,随着愛随着溫暖裹纏在人的呼吸中, 不知不覺間深入肺腑,待反應過來時便恍然大悟,原來竟已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而後才沉下心去回憶,到底是哪裏帶來了變化。
當阮盛意點出變化時,蕭溫妤沉默了一瞬, 随後才輕嘆一聲:“是啊,我好像确實變了好多。”
為什麽呢?
她握着女人的側臉,微微垂眸, 同那道軟和許多的視線交錯,忽地笑了。
“大概是因為擁有了很多過去從來不敢想的東西吧。”
蕭言月曾經提着大棒街頭小巷地收保護費時,也沒有想到未來有一天會愛上一個江南水鄉裏走出來的畫中人, 更沒想到會為她放下這一切,金盆洗手, 從此過上她曾經最不喜歡的安定生活,更是有了一個她以前最不喜歡的小孩兒吧。
生活就是這樣, 仔細論下來, 便是許許多多個心動的瞬間, 一點點改變了所有的事情,為曾經那個她帶去了無數的勇氣, 乃至于現在,鼓舞着她講出了心底最本真的想法。
蕭溫妤說:“究其根本, 是你帶來了很多的勇氣,所以我敢和林家人談判,也敢帶着安琪站在她面前,更敢……把我的心剖開給你看。”
“可究其根本還是沒變,我還是很膽小,拘泥于規則,只不過這次害怕的事情不再只是我自己,更有你,有很多人……有……”
蕭溫妤嘆了一口氣,微軟地低下頭,不經束縛的棕色長發便順着肩膀垂落,掃在阮盛意的鼻尖,癢癢的,讓人忍不住垂眸看這一捋頭發。
“不是我變了,而是你讓我的世界更大了,你是規則之外帶給我的驚喜,所以你好好的,好不好?別再吓我了。”
她直直看着阮盛意的眼睛,可那人……偏過頭去,嘟囔道:“我沒想吓你。”
“阮老板……”
阮盛意轉回來,不滿道:“是她自己向着我的拳頭沖過來的,她先動的手嘛!我又不是初出茅廬的小混球了,我怎麽會先動手嘛!”
“……換我追你好不好?”蕭溫妤捧着她的臉,“如果你還生氣,那換我追你,換我哄你,好不好?”
風緩歇後,雪便又密了許多,紛紛揚揚,似要将世界變成一個只剩霜白的幻境,只剩二人這一躺一跪坐的區域還剩些雪線的凹陷。
但白雪很快就在彎腰的人的後脊鋪了一層,順着發絲滾落,輕輕點在阮盛意的鼻尖。
她鼻頭抽了抽,眼底只剩一層薄霧。
沉默片刻,阮盛意垂了眼,喃喃道:“你不要對我這麽好,我是不會道歉的。”
“我不要你道歉。”蕭溫妤傾身看她,“我要你日後三思而行,倘若真的除此之外別無她法了,随你如何去做好了。”
“……回家吧。”
“你先答應我。”
阮盛意笑,“蕭老板,有你這樣道歉的嗎?有你這樣追人的嗎?”
“那……”蕭溫妤似苦惱一般地擰眉片刻,而後,傾身而下。
一瞬間,萬籁俱靜,飄落的雪花似開了慢速,自天空,一點點墜進了阮盛意驟然瞪大了許多的眼睛裏。
這裏是在室外,雖然方才兩個人拐來拐去,這裏算是個角落,不會有什麽人來,最多也就有個監控,可就這樣在室外,躺在雪裏——
可另一人不滿她的出神與猶豫,唇瓣上的溫軟使了幾分氣力,貝齒輕咬,微微刺痛一瞬算是警告。
阮盛意頓了頓,閉上了眼。
片刻後,她扶着蕭溫妤的腰讓她坐直,一雙眼秋水潋滟,微喘着氣看這人。
蕭溫妤這時才後知後覺有些不好意思,咬着唇角,自齒縫擠出了自己的聲音,道:“我又不傻……”
她像是找回了埋怨的底氣,放開紅唇,難過地說:“你是為了我,我又不傻,我怎麽會真的怪你。你做的多是因為你愛我,我怎麽會連這個都感受不到,我怎麽能察覺不到你那段時間為了我付出了那麽多呢,我……”
“……我那麽愛你。”
阮盛意定定看她,看她認命一般地嘆息,又重複了一遍,“我那麽愛你。”
阮盛意以為這個詞會很難被講出口,也許她們之間還需得過很久很久才能坦然地對對方講出這個詞,可,今時今次,就在這裏,這句話……好像也沒那麽難講出來。
大概是因為,劫後餘生吧。
阮盛意扶着她,看着她,同樣認了命,道:“我答應你。”
“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用這種方式去發洩自己了,我答應你以後會三思而行,我……我答應你。”
她溫了一雙眼,“回家吧,好不好?”
道歉與原諒還沒講出口,但餘下的路,擱在衣袖下的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扶着彼此,穩穩當當地走過了初雪帶來的一地的薄冰,走到停車的地方。
阮盛意驚:“你開車來的?”
“因為想見你,怕我晚來一步林家的追責書就已經到了,打車不好打,幹脆開車來了。”聲音裏還有些驚懼的顫抖。
此時此刻,阮老板心底終于品出來抱歉和擔憂,快她一步拉開車門,“我開回去吧。”
蕭溫妤好笑看她,目光上下打量着,輕笑一聲:“一身的青青紫紫,你怎麽開?”
“我都能開來,也能開回去,她沒你想的那麽脆弱好不好?”
阮盛意只好繞道去副駕,途中還因為一地的冰而踉跄了兩步,最後扶着車門堪堪站穩,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還算穩當。”
她想了想,道:“你說的也對,我看好多視頻裏快五個月的寶寶都好明顯了,你這還平平的,要不是穿一些緊身的衣物還看不出來……”
阮盛意咬了咬唇,在思考是不是之前那段時間影響了自家西紅柿的發育。
蕭溫妤卻想到了其她的,擰了眉,“穿緊身的衣服會很明顯嗎?”
“不算明顯,你太瘦了,但肯定有點痕跡的,畢竟身體裏有個人。”阮盛意拉着安全帶未經思考地回答。
蕭溫妤眉頭更皺。
一件事情差不多塵埃落定,她才想起來另一件事。
她是敞着衣服進去的,要是這件衣服很明顯,那林斯沐應該是已經看到了的,林家肯定會來看她,到那時,恐怕還會有些麻煩。
她最希望能遠離大人之間的漩渦的,就是這個還不怎麽樂意動彈的小家夥。
阮盛意也終于反應過來了這個問題,反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不用擔心,林斯沐就算看到了也沒事,肯定可以解決的。”
“再不濟,還有我的拳頭。”
蕭老板驚:“你剛答應過我!”
阮盛意:“我會三思,但我不會放棄,如果她和她的家人真的威脅到了我們的正常生活,那我一定會反擊的。”
她說着,握緊了蕭溫妤的手安撫她,繼續道:“不過在那之前你不需要太擔憂,安啦。我今晚敢做這件事,是因為有人也能幫我擺平。”
她壓低聲音,“你可能不知道,潭逸塵,也就是樂鑫等相關産業的另一位股東,她媽媽在後面系統裏,地位不低。”
蕭溫妤:……
她毫不留情地收回手,踩剎車點火挂擋,待車子啓動了才幽幽道:“你可以把這句話帶到下輩子再講。”
不早點說,早點說她就不浪費那個寶貴的人情了。
那畢竟是她掙來保護安琪的人情,現在還要想其她的辦法,避開林家,避開那群神經病。
不過,後悔嗎?大概是不後悔的。
身旁人,比那些人情世故要重要的多的多。
*
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把脆弱的人按在沙發上,而後抱出來相關的儀器。
蕭溫妤拉着上衣,看另一人塗上耦合劑,小心翼翼地靠過來,找了找,直到聽到微弱但穩定的心跳聲,這才緩了一口氣,甚至舒适而幸福地微微眯了眼。
怎麽說呢。
傻乎乎的,有點搞笑。
主要是,經過這一路的耽擱,原本簡單處理過的傷口這會兒都有點發紅,本來就腫脹的臉更腫了,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還有光,但是沒什麽眼睛了。
看的人想笑又不敢笑。
阮盛意撐着下颌,不滿道:“蕭老板,你在憋笑什麽啊?”
蕭溫妤幹脆二指并攏夾住她的嘴,“噓,安心聽。”
兩個大人此時此刻安靜到只剩有些緊張的呼吸聲,聽着脆弱而頑強的心跳聲,不由得有些眼熱。
安安穩穩地坐在家裏時,才更覺出來一些擔心和後怕,特別是這微弱卻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催得阮盛意眼熱。
她忽然想,曾經的曾經,如果……如果。
算了,曾經是很痛苦,是讓她極放不下,可那些不是讓她再去悔恨的,而是讓她去珍惜一些事情,去關心一些事情的。
不再說曾經,而說現在。
思及此處,她擦了擦淚光,低聲道:“我保證,我一定會冷靜的。”
蕭溫妤軟了眸光,擡手輕輕揉着她的耳垂。
時間差不多了,阮老板收了東西,又順從地擡出藥箱,“現在塗,還是?”
“先洗澡吧,奔波一天了。”
是啊,奔波一天了。
但是奔波好歹是有意義的,經過這一天的奔波,至少接下來許久都不會再有這樣讓人煩憂的事情了。
至少,換來了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