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我的兜底方案是你
第76章 我的兜底方案是你。
雪還在下, 只是小了很多,只剩一些雪粒粒在空中亂飄,甚至一口氣呼出都能在雪中刮起一陣飓風。
已經能沒過腳背的雪上, 只有兩條足跡分外明晰,她們并肩而走, 腳步平齊,仿若經過了什麽特殊的訓練一般,甚至連邁出去的腿都差不離。
可她們又詭異地沉默着,任憑冷空氣流動間帶走了許多的溫情,只剩大風刮過的刺骨霜寒,冰寒透骨, 只是這樣走兩步就讓人打了寒顫。
蕭溫妤又一次偏頭看身邊人——更像一只河豚了。
呼吸當真變成了三進一出,兩頰鼓着,難得沒帶眼鏡的眼尾紅潤潤, 仿佛馬上就要哭出來,臉頰上還挂着傷,有一半的臉甚至腫了。
這不全是她打的, 在她打之前這裏就腫了。
傻不傻啊。
蕭溫妤緩了腳步,身旁的河豚同樣緩了下來, 環着她的胳膊緊了緊,只是依舊昂着頭不願看她。
像個快要把自己氣炸了的河豚。
蕭溫妤又氣又覺得好笑, 擡手輕輕碰了碰這腫脹的臉, 軟了聲音:“好疼的啊, 對不……”
“你打的。”河豚氣沖沖地反駁,卻沒有躲開她的手, 任她輕輕碰着。
蕭溫妤緩了口氣,再次道:“對不起啊。”
她的眼睛很亮, 眸光真誠,倘若在平時,或是在前兩天,阮盛意可能真的就借此緩了脾氣,就坡順下,先結束了這許多時間的争吵與冷戰,再去詳細講旁的事情。
可她今天偏不。
她也是很有脾氣的,她今天一定要冷到底。
阮老板哼笑一聲,偏過頭,“現在知道我會疼,剛剛在幹什麽?問都不問,上來就打。”
“……那我再道一次歉。”
“為什麽道歉?為你不應該打我而道歉,還是為你嫌我管得多而道歉,還是為你到底是不得不把我扯進來違背了你的良心道德而道歉。哦,不對,不是你扯得我,而是我自己主動跳了進來否則這件事永遠橫亘在這裏你甚至不會提出來!”
一陣冷風卷過,雪又密了許多,不過一呼一吸就在兩人的帽頂積了一層薄霜。
可萬籁俱靜,也只剩這點雪落下的聲音,如玉碎珠,帶着幾分讓人平靜的聲音。
良久,久到阮盛意又呼出了一口氣,肩上才落了一只手,輕輕掃開那層薄雪,溫聲道:“我思考了很久,确實不應該也不能夠計較那些所謂的得失,太無聊了。計較付出就是把情感擺上了天平,另一端放着你的付出,這個天平永遠不會持平,要麽太多,要麽太少,不論是哪一種都會讓我們的心理失衡。”
“況且,愛就是常覺虧欠,這并不可恥,所以……”
她隔着連衫帽的外壁,輕輕撫着阮盛意的側臉,“我道歉,你也道歉。”
阮老板如她所願,道:“就這點來說,我道歉。”
蕭溫妤彎了彎眉眼,笑了笑,很快又收斂回去,道:“除此之外,我不道歉。”
阮盛意瞪大了眼,剛要講話,另一人冷銳的眉眼瞬間瞪過來,硬生生讓她把她的話頭憋了回去,可憋的很是不樂意,憋出來了一道冷冷的哼。
蕭溫妤呵呵一笑:“我不想把你扯進來不是因為我的道德良知,如果為着道德良知我根本不會靠近你。我不想牽扯你,只是因為我知道這事兒很複雜,我想保護你。”
“你倒是潇灑了威武了,你替我報仇了,好,我很開心,我表揚你,然後呢?阮盛意你想過沒有,然後呢?”
“你知不知道我為了這個諒解書費了多大的勁,你知不知道我用掉了多大一個人情,為了這個人情我辛辛苦苦忍耐了林家這堆破事兒好多天,我本來可以把這個用在更有價值的事情上面。”
“我不需要你這個人情,我不需要這個諒解書,我都習慣了,再不濟就是蹲個幾天罷了!你怎麽知道我沒有解決的辦法呢?”
蕭溫妤聲音更高:“可是我需要!”
震得落在身上的碎雪都抖了一抖。
她錯開了目光,卻掩不住眼尾微微泛的紅,抿了抿唇,嘆出一口氣後,道:“我沒有要就這件事來責怪你,這并不虧本,你是無價的……也許你有自己的門道和本事吧,可強龍難壓地頭蛇,更何況是天高皇帝遠的這裏……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真的有事兒,你怎麽辦,我怎麽辦,我們……”
蕭溫妤咬着下唇,輕嘆一聲:“我們,怎麽辦?”
阮盛意都要被她講的動容了。
可今晚偏執到死軸的不止她一個人,另一人揚了腦袋,死死盯着她看,道:“所以如果你下次還是這麽不過腦子,我還打。”
擡到一半的手狠狠甩到一旁,阮盛意一雙眼紅到可怕,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了一句:“好,你是對的,行了吧?”
她轉過身去,跨步便要離開。
蕭溫妤喊道:“你就不能講一句不會再有下次了嗎?”
“我遷就了那麽多次,這次我要告訴你的是,一定有下一次,這就是我從十八歲進入社會後摸爬滾打出來的唯一的生存之道,我不會改,也不能改。”
話是從嗓子底兒生生擠出來的,半張臉扭轉過來,眼尾的猩紅似噩夢深處的紅燈,震得蕭溫妤怔了一瞬。
阮盛意幹脆轉過來,張開雙臂,似嘲諷,倒退了兩步,“你看到了吧?你費勁心思想要哄好的人,就是這樣一個不要命的瘋子。她的基因就是一半癡,一半瘋,她的骨子裏帶着瘋狂,帶着暴力,你現在看清了,你想離開她不攔着你。”
可她還沒推兩步,另一人便追過來,撲進了她的懷裏,緊緊摟着她:“那這樣呢,能不能讓她冷靜下來,快樂起來,壓制住她體內那一半的瘋狂?”
随着她一起撲過來的碎雪近乎全都灌進了阮盛意的脖子裏,給她降了體溫,也降了一點情緒上的溫度,喚回了哪怕只有一點點的清醒,也足以讓她想起來,眼前這個人遠比她脆弱的多。
她緩緩收了胳膊,僵硬地輕輕掃了掃蕭溫妤身上的雪,有些茫然的眼珠轉了轉,喑聲道:“你幹什麽?”
“如果真的改不了,那我陪你。”
“你再打架,就一天不給親,進了局子,就一天不給碰,如果還不夠,就再找辦法。馬上25年了,沙漠周圍的政策不會再放松下去,況且這個世界上沒有改不了的壞毛病,一定能改。”
蕭溫妤講的認真,她是認真想過,也認真要去做,所以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得體,甚至更抱緊了幾分,仰着頭同阮盛意對視,強迫阮盛意聽她講。
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的改不了了,要麽是懲罰方式找的不對,要麽是獎勵給的不夠多,她自幼耳濡目染家裏人怎麽調理壞學生,她的阮老板到底只是有一點點沖動,是那些壞學生不能比的,那些人都能改,為什麽阮盛意不能改。
她并不是要折去愛人的鋒銳,她只是希望這人能不要在這種地方露出鋒銳,莽撞到像是自己還是孤家寡人一樣。
蕭溫妤咽了口水,依舊認真道:“我只希望你下一次揮拳之前,想一想,你有家了,你有護你的老師,有很喜歡你的長輩,有那些死心塌地跟着你的員工……”
她捉起阮盛意的手,輕輕按在隔着棉衣依舊能感受到的隆起上,道:“你還有我和安琪了。”
如果鋒銳不會帶來危險,她不會有任何阻攔的意圖,可不行,她舍不得眼前這個人再出任何的差池,她舍不得放她走,她絕不放她走。
那雙眼堅定而果決,其內透出的擔憂和真誠讓阮盛意心底的憤怒都消解了許多,可她今晚的氣歸根結底不來自于未來,而來自于過去。
來自這麽些天的冷漠,來自剛剛她居然當着林斯沐的面打她。
可聽完這些話,她又莫名氣不起來了。
阮盛意偏過頭,解開了這個束縛的懷抱,确定另一人站穩後後退兩步,“我還沒原諒你,這條件提的有點早。”
蕭溫妤笑:“你是該氣久一點的。回家吧……阮阮。”
阮盛意努了努嘴,生生壓下了翹唇的沖動,冷冷道:“好,那,回家吧。”
“好……”
正生氣的人自然看到了另一人邁步的同時伸出手來,這意思就是要同她握在一處,她偷偷也伸了一只手,可指尖還未交握就滑落下去,聲音亦是斷在半空,緊跟而來的是——
一聲低啞的痛呼。
蕭溫妤扶着肚子緩緩蹲了下去。
這把阮盛意快吓死了,也不管自己心底那還要繼續冷下去的豪言壯語,跌跌撞撞連撲帶爬地跑過來,扶着蕭溫妤,忙問她的具體情況。
而後,被計謀得逞的人輕輕一推就躺在了雪地裏,只剩一雙眼還在驚恐地亂顫。
蕭溫妤趁勢坐在她的腰上,按着這人的雙肩,嘚瑟道:“怎麽樣,害怕了嗎?”
阮盛意震驚看她,呼出一口氣後才徹底躺倒,重重地呼着氣,只是還帶着點劫後餘生的慶幸。
蕭溫妤擰她,“說話呀,不許在這會兒當鋸嘴葫蘆!”
阮盛意扶着她,“你真的沒事?”
“沒事,她堅強着呢,而且我貼了好多暖寶寶的,你摸摸。”
她挺腰,抓着另一人的手摸上來。
阮盛意緩着氣,扶着她的腰,微愠道:“這性質不一樣!你怎麽可以拿我的小西紅柿開玩笑?”
蕭溫妤被氣笑了,“什麽玩意兒啊就西紅柿?你每周換個綽號呗?”
之前還叫小檸檬呢,合着是跟着網上拿來比對大小的參照物叫的啊!
阮盛意:“我是個成年人了,我肯定有兜底方案才會那樣做,你拿她開玩笑你有兜底方案嗎?”
“我有,我的兜底方案是你。”
女人霎時臉紅了一半,轉過頭去,嘟囔道:“你怎麽一下子變了這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