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這麽拼命,有用嗎?
第65章 我這麽拼命,有用嗎?
傍晚——
蕭溫妤端着一杯洗好的葡萄晃悠進了廚房, 腦袋側靠在門框上,逆了些昏黃燈光看正在做飯的人,眼睛一眨一眨, 淚水就盈了淺薄一層。
又褪了些顏色,如今趨近灰色的頭發被鴨嘴夾随意抓在腦後, 白皙的脖頸沒入沒系好扣子的黑色襯衫中,下半……
如果腿上不是一條大頭短褲就更好了。
蕭溫妤默默移開視線,只看上半身。
後來蕭言月和她又聊了很多,但這次來畢竟不是為了讨論阮盛意的事兒而來,盡管她也盡力講了許多的好話,但對話還是暫且擱到了一旁。
畢竟這次來, 是要和她聊聊林家,聊聊那個把手伸進了她們家裏的人。
*
李婉再一次提前下了班,待她徹底離開後, 蕭言月放下包,拿出來內裏的存折,沉聲道:“我是來和你對賬的。”
蕭溫妤心髒猛然一跳, “是……林家?”
蕭言月點頭,“有個自稱姓諸葛的女人打電話來了, 問了下當初你們結婚時雙方父母都掏了多少錢和東西。”
“抱歉,媽媽, 我……”她握着水杯的手到底是垂了下去, 垂眸黯神。
她沒想到這件事會這麽複雜, 如果她再忍耐忍耐,不接那個電話, 也許就不會變得這麽複雜,如今甚至還驚動了家裏的人, 還要回憶那個不太愉快的當初。
可蕭言月怎麽會怪她,擡手輕輕按着她的手背:“沒事的,你要是再這樣,媽媽就要後悔當初是不是不夠堅定了。”
蕭溫妤疑惑:“什麽不夠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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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定地不讓你走藝術,學設計,更不讓你走攝影這條路,這樣也許後來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嗯?畢竟你的成績即使不走藝術也能去一個相當好的大學了。笑一個。”
蕭溫妤挑了唇,勉強笑了笑。
蕭言月溫了眸光,又拍拍她的頭,“你也是要當媽媽的人了,自己走過的路記得吸取教訓就好。我看那個老板人還不錯,我支持……你阿媽不支持。”
“啊?”蕭溫妤錯愕,“為什麽?”
蕭言月才不會說她支持是她覺得這個半夜還在為了讓她女兒開心而努力的人很不錯,而趙雯其實也支持,只是那更是一個寶媽,死都不會松口的。不然這次也不會是她來了。
她眨了眨眼,“這是秘密。”
蕭溫妤:“……”
蕭言月擺開幾個存折幾張卡,“這是咱家的全部資産了,來咱們盤盤賬,畢竟你媽我的腦子确實不太好使了,對一對,多一分都還回去,和那家分得清清楚楚才好。”
“一分都不會多的。”蕭溫妤平靜了聲音,摸開一個存折擋住自己微紅的眼眶。
都怪她。
雖然蕭言月那樣安慰她,可事實是都怪她,是她一意孤行,是她走錯了路,是她把這些本不該出現的波折帶入老兩口的平淡的退休生活裏的。
她只能在心底重複,一分都不會多的,她坦坦蕩蕩,她問心無愧。
蕭言月敲了敲她的額頂,“拿那麽近幹嘛?對眼睛不好。”
“還好。”蕭溫妤揉了揉自己眼角,“我還好的。”
“嗯,還以為你要說什麽,我還以為是我阿媽來,這種沒良心的話呢。”
蕭溫妤笑了笑:“那當然不了,畢竟這種事情還是要請全家數學最好的人來。”
“知道就好~”大貓狠狠嘚瑟。
*
帳當然沒有任何的問題,蕭言月來不過是告訴她家裏知道了這件事,也是告訴她不要擔心家裏,家裏一切都好,也不要害怕這些。
可蕭溫妤,怎麽會不害怕呢?
諸葛璟只是講說不會利用不該利用的,可其她的一切都是她的工具,不然也不會放任林斯沐散布謠言,生生将她們一家人都卷進來。
卷了她們一家人,接下來又該卷誰呢?
卷這位很明顯同她走的很近的老板嗎?
她知曉玩弄資本的人向來是無甚情感的,可諸葛璟的手段還是讓她不由得自心底發出贊嘆。
就這樣毫無負擔地卷進來其她人,也許還有可能會繼續卷進來更多人。
也許,還有可能會卷進來她的小老板。
阮盛意偏頭看她,目光又落在那杯葡萄上,“要吃。”
蕭溫妤笑了,湊過去喂她,靠在臺桌上,目光又柔了許多。
阮盛意過來拿調料,只是發覺了奇怪的地方,遂将這人環進懷中,湊近了看,疑惑道:“眼睛怎麽紅了?”
蕭溫妤拍了拍她的肩膀,“菜要糊啦。”
阮盛意執拗詢問:“不怕,我剛添了點熱水的,不會糊。眼睛怎麽紅了呀?”
女人這才好似突然反應過來一樣,揉了揉自己的眼尾,“沒事,剛剛盯着燈看太久了,有點燒眼。”
溫涼的唇瓣碰了碰她的眼尾,松來清透一吻的人低了聲音道:“那明天買些養眼睛的東西吃吧。你的工作确實費眼睛,這麽漂亮的眼睛,确實得養一養。”
目光交織在一處,靜谧到竈火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蕭溫妤偏開頭,低聲道:“菜真的要過火了。”
阮盛意這才轉回身去,溫聲道:“你出去等我吧,這裏面嗆。”
蕭溫妤應了好,卻沒有動。
她有一點點貪婪,她想得到一個兩全的辦法,她想得到一個不讓已經疲憊到了極致的老板被卷進來的辦法。
怎麽辦。
她偏了頭,微微出神。
她該怎麽做,才不算出錯。
飯桌上,蕭溫妤極力遮掩着自己的興致缺缺,可強塞了幾口後,身體嚴重地抗拒着她繼續向下塞這些食物,她只好放下筷子,嘆了一口氣。
阮盛意跟着她放下筷子,蹙眉詢問:“是今晚的飯菜不合口嗎?太鹹了,還是有點黏糊?”
蕭溫妤搖了搖頭,抿着下唇,試探道:“阮老板,我可能……得回家住兩天。”
“……”
蕭溫妤不敢看她,可這個決定又是她眼下經過深思熟慮後,找到的能夠保護她不要被卷進這場漩渦的最好辦法了。
她心疼這個人,所以不想再讓任何的負面消息波及到她。
阮盛意笑:“回家就回家嘛,你怎麽弄得跟咱倆要分開了一樣?阿姨都來找你了,肯定是想你了,希望你能回家陪陪她們。”
“你之前不還說因為安琪的事兒,她們和你有相當的矛盾嗎?這好不容易都軟和了,當然要回。一會兒我送你?不過你也要快點吃呀,回家也不能現在就不吃我做的飯了吧?還有啊,……”
阮盛意越講越多,可眼睛卻越來越潤,講到最後,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如果是回家待兩天,哪裏需要這樣嚴肅莊重地和她講呢?
阮盛意極力壓制自己的情緒,可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她顫抖着捏緊了筷子,顫聲道:“你肯定是不會不回來了,對吧?”
這是她剛剛講過的最後一句話,可方才還是嬉皮笑臉,如今這抖了一抖,又克制一瞬,最終再一次講出來時,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蕭溫妤愣了。
她顫了唇瓣,跌撞道:“對……對不起,怎麽……”哭了?
她想去幫這人擦去眼尾的紅,可女人異常抗拒,她不過才起身,那人已經靠在了牆尾,一副馬上就要逃跑的樣子。
她在拒絕她的靠近。
蕭溫妤僵硬地收回手,糯糯道:“我只是回去住兩天,你……你別……”
壓抑了很多天的疲憊和情緒在這一瞬間沖到了一起,阮盛意仰退了半身,淚水竟真真切切地湧了出來。
她自己毫無察覺。
怎麽會這樣?!
蕭溫妤詫異,揪出來幾張紙不顧她的躲避坐在她身邊,全都上了臉,柔柔地拭着滿臉的水光。
她無奈道:“我真的只是回家去待兩天,沒有什麽的,別這樣,像是我們要分手了一樣。”
“又是這樣。”阮盛意甩掉她的手,推開椅子走出去,咬牙切齒道:“又是這樣,呵呵。”
“什麽?”
“你們都是這樣,自己背着所有的壓力,把自己逼到逼不動了,逼到崩潰,還是要和關心你們的人說一句我們沒事。”
她揪了揪襯衫,呵笑一聲:“沒事?”
“蕭溫妤,你知道嗎,你這兩天情緒狀态已經差到了極致了你知道嗎?”
被低吼的人懵了一瞬,一時腦子還沒轉過來,可另一人話就已經接上了自己的話,又笑一聲,嗓子便又啞了些許。
“你的眼圈都黑了一個度了,白天也總是心不在焉,剛剛看我做飯時都在出神,那股淡淡的憂傷你是覺得我看不到嗎?”
分明是氣急了的低吼,可其內蓬勃的愛意還是讓蕭溫妤仿若石化了一般,眼眶已經紅了一圈,張了張嘴,只剩讷讷三個字:“阮老板……”
“不要叫我!”阮老板炸毛,“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嗎?沒認識到之前,不許叫我!”
蕭溫妤:“……”
她哼笑一聲,靠進椅子裏看着這人,“好好,你說我不讓你分擔,那你讓我分擔了一些嗎?”
“你的眼圈沒有變黑嗎?你累到坐在那裏都不願讓我陪着你分擔一些,你每天開車往來春城和北市都得一個點,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會想幫點忙,就算是幫你打點一下這邊的事情也行啊。”
她的聲音又柔又涼,無限的怒火正在這層淺薄而低沉的聲音下醞釀燃燒,似乎下一秒就要掀翻這層平靜的海面撩起千層浪花,淹沒所有人。
可委屈上了頭的人沒有聽出來,她只想着要把話怼回去,又冷笑,道:“我這麽拼命有用嗎?”
“我甚至挖空了我自己的心髒,我挖得鮮血淋漓,我把那些我自己都不敢碰的過去剖開給你看,就想讓你開心一點,想讓你信任我一點,想讓你依靠我一點。可我這樣做的……”
她砸了一下牆,彭得一聲,遮下了最後一句自嘲——
“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