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她都告訴你什麽了?
第48章 她都告訴你什麽了?
有句話說的也很好, 最怕家裏人突如其來的關心和詢問。
蕭言月的聲音剛落,阮盛意突然覺得自己手心蹭就出了密密麻麻一層汗,張了張嘴, 卻發現自己連該做什麽嘴型都不知道了。
這這這……
電話的另一端甚至還有站起來時衣服互相摩擦的聲音,仿佛下一秒就要開口問陸珂現在在哪兒, 她要過來見她。
怎麽,怎麽這麽敏銳啊。
高中數學老師竟恐怖如斯!!
陸珂瞥了她一眼,溫溫一笑,“阿姨~這個問題顯然不是我能告訴你的呀!不如你去問溫妤吧?不過我現在就把報名表發給你,你要快些填哦,回頭人家就截止了。”
她這話其實明裏暗裏已經定了調, 這個抓早戀學生崽最精準無誤的大貓冷哼一聲,“我回頭就去問問那家夥,表格發過來。”
挂了電話, 阮盛意才顫顫巍巍地松了一口氣,低聲道了一句我的天啊。
陸珂握着手機轉了兩圈,嗤笑一聲, “不至于吧?阮老板這是怕見溫妤的媽媽,還是害怕見老師啊?”
“小臉都白了。”
阮盛意仰身躲過她的逗弄, 重新握過紙筆,道:“我還有問題要問。”
“拙劣的演技。問吧~”
“她喜歡喝酒嗎?”
陸珂樂了, “可喜歡了, 你不懂啊, 微醺狀态下是藝術家創作最有靈感的時候了。不過結婚後就沒喝太多了,林家不讓, 現在她又喝不了,哎呦, 可憐人,得等個兩三年了。”
Advertisement
“你知道林家什麽情況吧?”
阮盛意蹙眉:“不就是盛世房産分公司的經理?又不是總家,這麽狂?”
陸珂又撇嘴,“哎呦,強龍難壓地頭蛇啊。聽說是邺城那邊的親戚,不知道多遠的親戚能給派一兩千公裏外來,在咱這兒幹活又沒錢掙又沒流水,就這人家還真把自己當成一盤菜了。”
“也真是一盤菜,明裏暗裏瞧不上咱平民家庭出身的孩子,各種給溫妤立規矩,說什麽受不了了就離婚,真離婚了又不肯離,硬拖死拖,不然半年前就該離了。”
“小老板,你家裏是幹什麽的?”
阮盛意沒想到話題這麽快偏轉過來,頓了頓,“種地的,種棉花的。”
确實種過,不算騙人。
“哦喲,那不錯哦,沒給你曬成小黑炭不容易啊。”
“……”
待一番追根究底的詢問結束,時間也走過了下午七點,陸珂看了一眼表,抻了個懶腰,“行了小老板,那些不太方便問溫妤的我都告訴你的差不多了,好久沒這麽痛快地罵過林斯沐那個賤人了,爽快。”
她提着手包站起來,将剩下的酒液一飲而盡,腳步也虛浮了些許,于是她幹脆晃晃悠悠地走過來,輕輕搭上阮盛意的肩膀,勾過她的下巴,道:“你這麽用心努力,千萬不要辜負自己的真心。蕭溫妤是個顏控戀愛腦,但我也略懂一二武藝。懂不?”
阮盛意冷了臉,“無需你這般質疑我。”
陸珂哼笑一聲,“那自然最好。不用送姐姐啦,姐姐走啦,拜拜啦會調酒的小老板~”
說着不用送,阮盛意還是小心翼翼地送她上了出租車,又叮囑了這個常合作的司機姐姐後,這才抱着自己的寶貝本子回了店。
講到底,雖然從醫院回來後到合租的這段時間,她們的關系不遠不近,不急不慢,但其實已經算是在明牌做事兒了。
雖有隐瞞,但能夠解決就……盡量不猜心。
盡量不。
好吧,是阮盛意有點心虛。
報名表已經交了上去,好幾個問題都陸續得到了答案,現在來看,反倒是她這裏要問題多些。
阮盛意咬着唇,暗自思索着。
既然已經是明牌下棋……算了,她再想想好了,接下來她們有好幾天獨自相處的時間,興許到那時就找到* 了解決的方法呢?或者找到了,可以不把故事講的那麽可怕的方法。
她摸出來自己的手機,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點了靜音,嫌她最近格外煩的陳越歆居然破天荒地給她打了三個電話。
她忙回撥回去,另一頭陳越歆似乎在開車,聲音有點遠,“您還知道回個電話啊?”
阮盛意:“剛在談事兒。”
陳越歆:“你等我靠邊兒停下。”
聲音又近了,女人似乎噙着笑,道:“你猜猜誰破天荒地來找我了?”
阮盛意的腦子宕了一瞬,她家裏人?不可能,陳越歆不會用這種語氣說這種事兒。熟客沒必要特意去說。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她試探着說:“蕭?”
另一人:“嗯哼。”
一時之間,心跳如擂。
她本以為這樣向朋友打聽一些不好親口去問的傷疤,是她自己的奇思妙想,沒想到有人竟同她想到了一處去,甚至能想到最應該去找誰。
想一想方才陸珂的評價,又回憶起不久前她同這對母女的交流,阮盛意暗嘆:這二人不止性格像,就連洞察人心的本事都一模一樣。
而且,誰說蕭溫妤沒有遺傳到蕭言月的?這股子爽朗直率的性格,一看就是方才那位爽朗阿姨的做派。
阮盛意握緊了手裏的筆,“那她問什麽了?”
陳越歆沒回答她,只是嘆了一口氣,“你這小妮子身上到底有什麽好的,那麽讓人家喜歡呢?我說啊,你就試着去說一下你家的那些情況嘛。我都不怕,她更不會怕了。”
阮盛意:“所以你告訴她什麽了?”
“很多東西不能我代替你去說,我還是懂的。但我告訴她,你對親密行為有很深的心理陰影,要是覺得你這方面實在太不行了可以趁早換一個。”
阮盛意怔了一瞬,頓時又羞又惱,低吼道:“陳越歆!”
“诶嘿,你嫂子催了,我尥蹶子跑了哈,你自己加油吧。別真不行被甩了哈,那可太丢人了!”
“陳越歆!!!”
“拜拜~”
阮盛意一張臉被氣的鐵青,聽着電話漸歸平靜還想罵回去,磨了磨牙,這才放下手機。
這個家夥都在胡說什麽啊!
她都還沒幹過呢,怎麽就怎麽就……
啊啊啊,煩死了!!
在她撲進卡座的抱枕裏後,她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
蕭溫妤是有過的啊,蕭溫妤是可以判斷出來她行不行的啊。
……她要是還比不過林斯沐怎麽辦?
不對啊,她這個毛都不懂的菜鳥肯定比不過那個聽起來就很情場高手的渣女的啊!
好煩,都怪陳越歆這張破嘴!
在很久以後,阮盛意才反應過來她第一次越過自己骨子裏對所謂遺傳的恐懼其實是在這個下午,在她開始胡思亂想的這個下午。
她恐懼了許多年亦憂慮了許多年,卻偏偏沒有想到一件事。
也許她擔心的那些問題,根本就不是基因問題,是個人素質問題,簡單來說就是——
那個給她留下陰影、給阮清帶來痛苦的女人,是個腦殘,而腦殘,是不會随着基因遺傳的。
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
被陳越歆一句話搞的,阮盛意覺得每一個在看她的人都笑得心懷鬼胎,包括她自己,心懷鬼胎且鬼迷日眼,心裏咚咚咚地像是要把幾萬年後的心跳一并擠在今天下午跳完。
她實在有些受不了了,提前給自己下了班溜回家,一路上都在喘着氣,到樓下才發現她忘記帶家門鑰匙了。
“……”這可真是不巧。
阮盛意抿着唇後退兩步,手機已經握在了手裏,自上而下數到五樓。
燈火通明。
已經八點多快九點了,蕭溫妤最近都是把臨近末尾的收尾工作交給李婉,一般這個點就已經回家了。
不過今天她興許是從樂鑫離開後直接回來了。
阮盛意掂了掂手機,忖了片刻,還是放下手機,直接上樓。
電梯運作總有聲音,走在路上總有聲音,甚至她停車時也會有她自己的聲音。
她不知道自己在奢望什麽,但在門口換鞋還沒敲門時,門忽然被拉開,這個家裏的另一個人靠在進門的扶手櫃上似笑非笑地看她時,阮盛意鼻子一酸,險些直接哭出來。
“呀呀呀,怎麽直接成紅眼小兔子了呀。”
蕭溫妤柔笑着過來捧着這個小高個兒的腦袋,手指在她的眼尾輕輕蹭着,“我看到你的鑰匙了,笨不笨,放在扶手櫃上忘記拿了。”
這個世界哪有那麽多的心有靈犀,都是另一個人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觀察才能看到這諸多細節,并且在恰到好處的時候伸出援手,遞來那麽一點點的溫暖。
這點溫暖,這點燈光,這點輕輕的觸碰,正正好,是阮盛意期盼多年亦暌違多年的,一些名為家的東西。
她向前半步,将眼前人納入懷中,輕輕擁抱着,腦袋卻忍不住落進肩膀裏,帶着濃重的鼻音,悶聲道:“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讓你的情緒因為我的情緒而起伏變化,對不起……
音色切切,竟有幾分淚意洶湧之意在其中。
但蕭溫妤這一次沒有很快地擁抱回來,她頓了頓,輕輕推上阮盛意的肩膀,沒有強迫她松開懷抱,只是隔開了些許的距離。
她溫了聲音,不帶責備卻也不緊不慢道:“阮盛意,這個擁抱是我可以回擁的嗎?”
她自然感受到了陡然僵化的懷抱,噙了笑,輕輕推開她,看着那雙紅透了的眼睛,突然有些感慨:“我聽說阮老板以前是個相當混不吝的家夥,但在我面前這都哭多少次了?”
“她都告訴你什麽了……”阮盛意沙啞着嗓子回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