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有一個問題……
第38章 我有一個問題……
及至傍晚——
“阮老板……”蕭溫妤看着那個從保溫袋裏取着盒飯的人, 溫軟了聲音,“你可以不做這麽多的,如果你真的很不願意。”
阮盛意頓了頓, 疑問一聲,“為什麽會這樣覺得?”
為什麽?
蕭溫妤勾了勾手指, 隐隐綽綽地嘆了一口氣。
她一開始也以為阮盛意是故意作弄她,和她鬧着玩,畢竟昨夜才那般情緒爆發過,有些不好意思也是正常,她能理解。
可這樣過了一天了,阮老板一整天同她講的話就是, 該出去走一走了,該吃飯了,該吃點東西補一補了, 該出去走一走了,其餘時候便是繃着一張本就冷冷清清的臉坐在一旁看着手機,應她的話語時也只是随意嗯了兩聲。
往日也未曾發覺她這般喜歡手機。
也是, 往日也未曾真切地同她待一整天。
倘若有那般難以宣之于口的過去,痛到麻木時, 去沉迷一下手機,倒也……正常。
蕭溫妤輕輕咬着下唇, 喟嘆一聲, 低聲道:“沒什麽, 就是擔心你會不開心。”
“嗯,是有點。”阮盛意聽着另一人驟然重了些的呼吸, 垂下頭,開着外賣的飯盒, 溫聲道:“今天才發現頭發褪色了好多,下一次不想染黑茶了,褪色好快。”
她暗自挑了挑嘴角,為又成功逗弄了蕭溫妤而偷偷開心。
蕭溫妤頓了片刻,很快也意識到了這人實在作弄她,擡手便揪住了這人瘦削的側頰,忿忿道:“看來阮老板對這件事接受程度很好啊,那讓我來揉一揉。”
“不。”阮盛意平靜地看着她,擡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從自己的臉上取了下來,按在桌上,“我不接受,我還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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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先吃飯。”她把飯盒推到蕭溫妤的面前,“你好好吃飯,我視情況減免怒火值。”
蕭溫妤:……
她的這位好鄰居,自從早上和黃醫生詳聊過之後,嚴格執行着少食多餐的要求,一頓飯的量總是很小的,到一下午可不只是一頓的,就像現在,她的面前雖然只有十個餃子,但一旁的袋子裏還放着些水果,預備當她二人的夜宵。
蕭溫妤默了片刻,還是拿起了筷子。
阮盛意又挑了挑唇角。
這樣才對,要好好吃飯。
看來現在她就須得這樣繃着一張臉去“恐吓”蕭溫妤才行。
早上問到蕭溫妤的預産期後,她都查過了,現在才剛剛十二周,這個周數,正常來說蕭溫妤應該要胖一到兩公斤的,結果還瘦了兩公斤多,這得是把她自己虐待成了什麽樣子才能做到啊!
這樣不行,她必須得哄着騙着,先将這人身體的虧空補上來,才能允她出去做別的事情,不然再暈過去可怎麽辦?醫生說了,長時間昏厥次數過多的話,會影響小白枇杷的發育。
那個小白枇杷好可愛的,蕭溫妤不珍惜,她珍惜。
好吧,蕭溫妤也挺珍惜的,她更珍惜!
畢竟那好似就是曾經的她,只是她的媽媽沒有遇到心軟的老板,而是遇到了一生的浩劫。命運之神再給了她一次機會,讓她能和蕭溫妤相遇,她又怎麽能不珍惜呢……
阮盛意掩在鏡片下的長睫輕輕抖了一下,重重壓下後又緩緩擡起,将淚光壓回眼底深處,沉默着打開自己的飯盒。
蕭溫妤:“……你為什麽可以吃這麽香的?還要在我面前吃??”
阮盛意莫名看她:“又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不也是你吃清淡的,我吃這些重口味一些的嘛?”
蕭老板抿了抿唇。
她的胃口在昨晚過後好了許多,看到美女陪着一起吃飯就更好了些,偏今天開始要少食多餐不說,阮老板已經讓她吃了一天的清湯白水了。
怎麽可以這樣。
她想吃肉。
她隔空點了點浮在紅油上的雞塊,“阮老板,想吃這個。”
阮盛意好笑看她,輕輕撐着下巴驀地貼近她,輕聲道:“蕭老師,你這是撒嬌嗎?”
蕭溫妤:“……”是就是吧,總之她想吃那個。
可無情的筷子輕輕按在了蕭溫妤的筷尖之上,女人彎了彎眉眼,輕道:“不可以呢。”
“蕭老師,我還在生氣,你也不想明天我繼續生氣吧?”
“……這話是這麽用的嗎?”
阮盛意挑了挑眉,“不然呢?”
“……”
蕭溫妤歇了一口氣,低下頭,勾過自己的頭發。
可阮盛意哪裏有一點生氣的樣子,阮老板生氣的模樣她又不是沒有見過,今次這分明是借着生氣這個理由逗弄她,處處牽制她。
真的是。
一次性筷子夾了一塊過了水的肉放在蕭溫妤面前,還有女人頗無奈的忍痛割愛的話語:“給吧。”
“這都沒味道了。”
“你的胃不好,原先那是中辣,你吃不了。”
蕭溫妤扶了扶額,認命道:“你不應該是妹妹。”
阮盛意沒搭話,只是垂下眼眸,沉靜地看着她。
又想到了中午趁蕭溫妤睡着,她同黃芷淇的對話,對話的核心留一個,昨晚說的那個什麽抑郁症,需要用藥嗎?還是怎麽才能好?
隔着手機屏幕她都能感受到黃芷淇的無奈,黃醫生說:“不太能用藥,很多藥都用不了。它和産後抑郁相同也不同,更多是突發的激素問題和心理問題,沒辦法對症下藥,更多是靠心理幹預治療。”
“如果她的情況漸漸好轉了,那說明陪伴也許就足夠了。”
阮盛意蜷了蜷手指,反問:“可是有些問題不解決,堆在那裏始終是釘子,盡管人在慢慢變好,萬一爆發了呢?”
黃芷淇的正在輸入中閃動了良久,最後,道:“我不是心理醫生,我推薦你問問精神科的。但,每個人心底總會有一塊疤痕,割不掉也不能割,不如慢慢遺忘。”
好完美的一句廢話雞湯。
可氣人的是這話偏偏是對的。
畢竟許久以前的蕭溫妤沉默而寡言,總是一副活人微死的模樣,可最近的她好似确實慢慢在變好。
如果這時候提起來過往那些煩心的事兒,莫名給心底那道傷痕添了幾筆新血,她總覺得有些得不償失,也許還會适得其反。
可那些傷痕連帶出來的一些東西,不僅僅是蕭溫妤心底的刺兒,也是她心底的刺兒。
比如,初見的那天,她去而複返到底是想做什麽。
中辣的砂鍋雞被阮盛意吃的沒滋沒味,最後頂着微微有些紅腫的嘴唇收了兩個人的盒飯時,蕭溫妤湊過來看了幾眼,道:“不行你也別吃這麽辣的了,對嘴巴不太好。”
“蕭溫妤。”阮老板忽地開口。
另一人愣了愣,“怎麽了?”
“今天,你開心嗎?”
目光搶在話語前擡了起來,于是搶在眉眼彎彎前看到了蕭溫妤眼底那抹一閃而過的茫然,緊随其後的才是溫煦,揚了聲音:“開心啊。”
“今天一直悶悶不樂的,不是阮老板嗎?”
阮盛意在心底微微嘆了一聲,暫時放棄了尋找答案的計劃,坐到一旁,“那就休息一會兒吧。”
“你打算幹什麽?”
阮盛意從塑料袋裏拿出來一個蘋果,平靜道:“謝瑜給的,她說陪床一定要削一個蘋果,不然不夠有儀式感。”
果然又逗笑了蕭溫妤,她側靠着床,笑着說:“那阮老板會不會一刀不斷地削蘋果皮呢?”
“當然。”阮盛意垂下眼,手指抵在刀尖,平緩地削着均勻的蘋果皮。
笑話,這可是她平時給客人炫技常用的手段,若是連這點基礎的都不會,她這個酒館也沒必要開了。
她呼吸沉穩,于是另一人的呼吸也漸漸穩了下來。
良久,阮盛意削下來了一道寬窄一致薄厚均勻的蘋果瀑布,放好刀又擦了擦手,擡眼後才發覺另一人靠在床上睡着了。
食欲的再次覺醒,困意的漸漸恢複,這些都是人的身體和心靈慢慢恢複健康的标志。
更何況,她睡着了也足夠好看,哪怕是純素顏,睫毛也足夠長而翹,漸漸暖起來的皮膚帶了些許的血色,似躲進了頭發的帽子中。
阮盛意擡手輕輕碰了碰她的側頰,卻和一雙有些茫然朦胧的眼睛碰到一起。
她溫聲道:“睡吧,我不會走的。”
不會讓你焦急到靠不顧自己的擁抱來确認我存在的實感。
*
次日的檢查也很順利,醫生拿到檢查的結果後仔細看了下,給兩人下了讓人安心的醫囑,卻也叮囑道:“如果之後再一次出現這樣的長時間昏厥的情況,就需要做一些腦部的檢查,到那時就需要用到一些帶有放射的儀器了,所以……”
她看着蕭溫妤,語重心長道:“這次別再滿口答應,回去之後卻糟蹋自己的身體了,有什麽事情總能說清楚的,試着說一說吧。”
蕭溫妤默默捏了捏手指,應了下來。
阮盛意又和醫生獨自聊了一會兒,最後提着一個袋子出來,同坐在門口等她的人微微對視又錯開目光,平聲道:“走吧,回家。”
蕭溫妤跟在她身後,挑了唇角:“阮老板問的比我這個當事人還久,問什麽呢?”目光卻是忍不住落在了那個袋子上。
“問轉院的事兒,我不信任縣醫院,回頭轉去北市的市院比較好。”
蕭溫妤默了片刻,低聲道:“我沒有車……”
“我有,兩輛,夠用了。”
“我不開剁椒魚頭。”
“……”
蕭溫妤感覺自己從這陣無語中讀出了一句話:你還挑上了?嗯?
再想一想阮老板平素裏無語的模樣,更可愛了,遂壓低聲音笑了笑。
好在今天确實不是剁椒魚頭,不然蕭溫妤都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那輛小車了。
開車這一路是寡言的,但蕭溫妤的心底卻是舒适且溫柔的。她坐在副駕,感受着較之往常更為平穩的車子,心底兀自升起一陣暖意。
她的好鄰居,真好啊。
春城不大,縣醫院到她們那條商業街也不過十多分鐘的車程,看着停車場愈來愈近,蕭溫妤預備收起安全帶,另一人穩穩地将車停靠在路邊,擡手按住了她的手,目視前方,平聲道:“蕭溫妤,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