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板心很細呢
第18章 老板心很細呢。
阮盛意想不通,她想了一整夜都沒有想明白蕭溫妤最後那一句謝謝是什麽意思,她又不能貿然去問,只能捏着這點疑問裝在心裏,反反複複地虐待她店裏的杯具們。
她這兩天忙,提前和蕭溫妤說過了,讓她按時吃飯休息,這兩天就不喊着她一起出去吃飯了。
于是,阮老板又擦了一輪杯子後,輕輕敲了敲桌子,“謝瑜,你看一會兒,我去後面補個妝。”
“得嘞。”謝瑜扭進吧臺。
阮盛意向更衣室走去,剛推開門,就聽到大廳裏謝瑜那副老樣子,拉了長長的腔調,道:“歡迎~光~臨!”
據說是很久以前跟了一下抖音的熱點,結果學會之後就改不掉了,倒也符合她那個吊兒郎當的性格,阮盛意也便不催着她去改了。
她關上門,将繁華隔在門外,而後靠着門板,悠長地嘆了一口氣。
忙起來,是不是就不會在去胡思亂想了?
可她前兩天決定要去靠近蕭溫妤時,分明也不會這麽難受,為什麽在兩個人關系逐漸靠近的今天,她的心裏這麽難受呢?
阮盛意靠着門板緩緩滑着蹲在地上,整個人埋進膝蓋裏,悠長地嘆了一口氣。
到底為什麽呢?
門外——
此時人還不算多,謝瑜拉長了音調講一句歡迎光臨後,便抱着酒單迎上了這位看起來有些茫然的客人。
“趙雯。”茫然的客人看到有人迎上來,率先溫了聲音自我介紹道,甚至微微颔首,點頭致意。
這份得體卻熟絡的态度讓謝瑜愣了一下,下意識躬了躬身,引導着這位女士向一旁走去,“您可以先坐在這裏,看看想喝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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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料就好。”趙雯微微一笑。
她的聲音不似西北人聲帶裏藏着幾捧豪邁的風,卻是有一股子江南煙雨中的朦胧意味,待人接物的态度更是彰顯着她的家世非凡,接過謝瑜送來的飲料時甚至雙手接過。
謝瑜有點暈乎乎的,站在桌旁,一時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趙雯小酌一口後含笑看她,“你是這裏的老板嗎?”
“哦,啊,不是不是不是。”謝瑜猛猛搖頭,“我是調酒師,老板去換衣服了。”
“老板!”謝瑜拉開嗓子嚎了一聲。
端坐在那裏的人掩唇輕笑一聲,莫名惹了謝瑜一個大紅臉,她撓了撓頭,小聲道:“您先坐,我去喊一下我們老板。”
她的大嗓門已經嚎出去了,此時再這般溫柔彌補,多少顯得有些欲蓋彌彰了。
但趙雯還是微颔首,“多謝。”簡直将禮數二字寫到了極致。
謝瑜撓了撓頭,小跑離開。
不多時,方才換好衣服的人被謝瑜一路推着出來,她只來得及偏頭問:“到底發生什麽了?”
謝瑜緊張兮兮地說:“畫中仙下凡了,這最起碼五千年的道行,我真應對不了。”
讓謝瑜緊張的人阮盛意見過,但她還真沒見過能讓謝瑜緊張到這種程度的人,一時也不敢大意,扣好袖扣後幾步走到了那位客人面前。
她今天挑了一件帶些絨毛的假兩件背心襯衫,太久沒穿了,她都忘了這件衣服的袖扣很難系,讓她這一路都系得慌裏慌張,失了幾分風度。
不等她開口,客人率先颔首輕壓下颌,溫了清雅的聲音,道:“趙雯。”
她擡起手,并不是想要握手,而是反客為主地比了一下請坐的手勢,示意阮盛意坐下。
阮盛意心底摸不着底,在城管局和頂上的人來暗訪兩個選項裏來回徘徊,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但在外的表現很是正經,輕咳一聲,撫衣坐下。
阮盛意試圖拿回主動權,道:“阮盛意,左耳一個元,盛會的盛,意義的意。幸會。”
不知為何,這種有點失去主動權的感覺,好熟悉,又講不上來哪裏熟悉。
趙雯聞言輕挑唇角,道:“幸會。”
“如果你的名字是母親起的,那她真的很愛你。”
“……”阮盛意瞬間就愣住了。
不得不說,眼前這人的眼睛真是太過毒辣,說話也與她這江南小調的音色不符,帶着些許直直撲過來的風沙味兒,一下子就淋透了阮盛意的心。
她死死扣着自己的褲子,這才不至于發出一些聲音。
是啊,她在心底說過恨過怨過那個瘋女人。
可是從來沒有質疑過她對她的愛,和期待。
但眼前這位婦人為什麽要說這些?
阮盛意的後脊瞬時生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意。
是老家那邊找到她了,派人過來試圖說服她嗎?
還是要拿走那個瘋女人留給她的這些東西,哪怕她逃到了一千多公裏以外還要吃她的絕戶嗎?
她試着壓了壓聲音,沉聲道:“您有什麽事兒?倘若無事,恕我不能久陪。”可聲音裏的顫抖掩蓋不住,心緒好似就這樣被赤條條地抛了出去。
她自知已經暴露,就更迫切地想要脫離這裏。
“不要緊張。”趙雯忽然彎了眉眼,又慢酌一口飲品,“我只是想和你聊聊,不帶什麽惡意。”
阮盛意沒辦法相信她。
信任的代價是沉重的,阮盛意如今已經付不起這份代價了。
但她也試着冷靜下來,慢慢打量眼前人——
趙雯看起來很年輕,但歲月還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跡,不只是皺紋的痕跡,還有這些溫柔與施然,舉手投足間都像是一副舊日挂歷落下的影子,是暖的。
她披着一條咖色的極慵懶的長款披肩,能籠到膝蓋的那種,遮住了她身上的衣服,但阮盛意想,披肩下面應該是一件剪裁得體的旗袍,或是修身的長裙,總之是很能襯她氣質的衣服。
因為她有着一頭染了暖棕的長發,用一條巾帕在腦後簡單束起。這樣的發型,不配一條旗袍或是修身長裙,太浪費了。
這樣一個似從茫茫江南煙雨中撐傘而來的女子,會是那群藏在無邊無際的黃沙中的黃鼠狼的幫手嗎?
阮盛意扣着自己的手指,壓了一口氣在舌根。
趙雯并不多話,也許是在等另一人平複了心情,複又問:“只有這樣的飲品和酒嗎?店裏有牛奶和咖啡嗎?”
“牛奶有。”阮盛意颔首,“有一位朋友胃不太好,不喝酒,也不喝涼飲,就備了些牛奶。”
她為什麽說這麽多?
可面對着趙雯,她好像總在不可克制地多說。
趙雯又彎了眉眼,施然一笑,溫聲道:“老板心很細呢,生意應該相當不錯吧?”
“還好。”阮盛意言簡意赅地回答。
說多錯多,她還沒辦法信任眼前人。
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眼前人的身上有一點點熟悉的感覺,不只是來自舊日的暖熱,還有些……講不上來的熟悉。
這太奇怪了。
“老板,是春城人嗎?”
阮盛意心一驚,“涉及隐私,恕難回答。”
“無礙。請給我兩杯牛奶,打包,謝謝。”
女人提了牛奶,袅娜向外走去。
阮盛意便在此時發覺,她确實穿了一身暗綠色的旗袍,旗袍下擺微微分叉,纖細的腳腕若隐若現。
如果,蕭溫妤穿旗袍,會是什麽樣的?
阮盛意出神地想。
謝瑜走過來拍她的肩膀,“老板,別看了,小心我給蕭老板打小報告。”
“……”阮盛意白她一眼,“胡說八道。”
女人似乎是店裏熱鬧與平靜的分割器,她推開門,帶走了随她而來的一室安然,吵嚷的熱鬧同她擦肩而過。
而後,她微回眸看了一眼店內。
阮盛意默默扣緊了握在一起的手指。
她真是瘋了,在這一瞬,她居然在想蕭溫妤如果也這樣回眸,會是怎樣的風情。
她那頭栗棕色的微卷發,會不會随風輕輕飄起來,為她的回眸添幾分熱切呢?
她好想,見到蕭溫妤。
但現在店裏好忙,她如果去見蕭溫妤……
謝瑜能把她撕了。
阮盛意輕咳數聲,轉回身,默默拉了* 拉袖子。
工作,工作為先。
她沒看到,趙雯提着牛奶進了對面的照相館。
*
天色已然黑了一半,蕭溫妤正在處理今天白天拍完的照片,她習慣性帶着耳機卻不放歌曲,靜谧的環境像是她給自己留下的一片空地。
門忽然被輕輕叩響。
蕭溫妤正在試濾鏡,頭也不回道:“請在外面稍等一下,可以挑一挑想拍的照片或者想試穿的衣服。”
于是站在門口的人輕輕地清了清嗓子。
本不用她輕聲喚,蕭溫妤便已經驚喜起身,可她還是溫了聲音,輕柔地喚道:“小妤,我來看看你。”
這是蕭溫妤難得能放松下來的時刻,她三步并兩步便走到門口,整個人撲進了來人懷裏,軟了聲音:“阿媽,我還以為你們還在生氣。”
“好大個人,還這麽毛手毛腳!”趙雯笑着罵她,擡手點了點她的額角,“慢些,慢些,別傷着我孫女了。”
女人擡手在蕭溫妤面前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瞧,這是什麽?”
“你去過對面啦?”
“認出來的這麽快呀?”
“……”
蕭溫妤自幼就很難在這位媽媽面前存下些許的心緒。
她一直覺得,趙雯是從江南古畫裏走出來的俏人兒,當年選擇來西北已經是很出人意料,能看上她的那位土生土長的西北大妞的老媽更是……
蕭溫妤不敢想,她怕趙雯看出來她的想法。
總是這樣的,她想什麽,趙雯都能看出來的。
譬如此時,她熟稔地摸上蕭溫妤微微泛紅的耳垂,輕輕一揉,低了聲音道:“阿媽去樓上等你,你先忙,咱們慢慢聊。”
這便是已然看穿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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