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這是看到你反胃呢
第14章 她這是看到你反胃呢。
阮盛意呵呵一笑。
敢用這樣的目光看她,這個月的工資看來是不想要了。
等車走得差不多了,她擡腳走過去,謝瑜忙迎上來,無語極了,“你長對面了嘛?家裏都快着了!”
看她理由充足且确實分外急迫,阮盛意暫且保留了她的工作,偏頭問:“去了趟明姨那兒,怎麽了?”
“有個刺頭兒毛孩子,葉敏發現的,差點把葉敏給打了。”
聞言,阮盛意緩了腳步。
她的店嚴格執行未成年人禁止入內的規則,但耐不住附近總有小孩兒會偷偷跑進來,每次都須得她的優秀員工們将之請出去,矛盾沖突鮮少有之,就算有也不會發展到動手。
更別說,是打她的員工。
阮盛意這個人沒什麽優點也沒什麽缺點,平平庸庸普普通通的一個人,但最大的缺點就是護短,會動手的護短。
她的目光登時便涼了下去,“有刀嗎?”
“那倒是沒有,看起來就是一個叛逆期的小屁孩,還化着濃妝,簡直了。”
阮老板擡手挽了袖子,提了唇角暗暗一笑,“沒刀你們還能這麽慫?”
她拆開襯衫的袖扣,慢條斯理地向上挽了兩節兒,露出一截皓白手腕,又自鼻梁正中輕輕推了推眼鏡,自唇角抛下二字。
“真菜。”
謝瑜登時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大錯,可女人已大步流星進了店門,待她反應過來,店門啪地一聲關得嚴嚴實實,謝瑜忙撲過去拉開店門,“老板!不能打未成年啊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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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
店內,阮盛意環視一圈,心底更怒。
沒刀沒人,卻把她的店砸成了這樣,滿地的玻璃碎渣書寫的是燦烈的過去,而被幾個服務員扶着的葉敏此時尚還驚魂未定的模樣,捧着自己的小臂。
阮老板随手拖了一條折凳,鐵制凳腿在地上炸響刺啦啦的尖銳聲音,可拖着折凳的人依舊慢條斯理地自陰影走入藍色的海洋。
黑茶色的長發斜落,擋了她小半張臉。
端坐在店中的人扭身看過來,稚嫩的臉上滿是諷刺,“你是這裏的老板?我今兒還就在你這兒喝酒了,一萬塊錢夠不夠?”
阮盛意微微偏頭,就看到少女身後的地上扔着的散了一地的鈔票,紅澄澄,刺眼。
她斂回目光,再一次看向這個極非主流的小屁孩——
年紀不大,看起來也才十五六歲,留着一頭炸了毛的狼尾,化着現在學生裏最流行的那種“黑暗妝容”,脖子上帶着一根黑色皮質choker,穿了個不算很合身的皮衣。
很難認不出來她是個學生,也只有學生才會這樣亂搭配,還自認為穿得很好,臉上那股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得意簡直讓人想笑。
阮盛意停在了她兩步之距的地方,默默捏緊椅背的扶手,“道歉。”
這像是什麽天大的笑話,女孩怪叫一聲,“你說什麽?”
“再加一萬,夠不夠?”
阮盛意提了凳子到身前,“道歉。”
只這一個小動作就足夠吓到面前這人,阮盛意不免更覺得好笑。
就這點出息,還學家裏的大人混社會嗎?
女孩故作鎮定道:“你再吓我,我就拿酒瓶砸自己了啊。”
“砸。”阮盛意懶得慣着她,眼神都不給她,“上下左右都是監控,您請。”
“……”
“不砸?”她慢條斯理地理了另一條衣袖,“三,二……”
“你別逼我!”
外強中幹的小屁孩。
阮盛意的手只是剛剛擡起,小屁孩就吓得閉上了眼睛,大吼道:“我一定會讓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可期待中的一沒有被說出來,預想中的疼痛也沒有降臨在她的頭上,倒是脖頸忽然來了一陣不容置喙的拉力,拉着女孩步步跌退。
忽地一涼,又忽然屁股一痛。
少女再睜開眼,已經被扔到了門外,像被丢垃圾一樣丢到了地上,連半點掙紮的餘力都沒有。
那個身着黑色襯衫的女人蹲在了她的面前,冷冽的目光透過反光的鏡片依然凍得她發了幾抖,她還未開口,女人凜聲道——
“什麽年紀就做什麽年紀的事兒,該學習的年紀就別耽誤。毛兒還沒長齊就別想着和家裏人一樣混社會了,而且……”
女人直起身退開半步,紅色鈔票被店員收拾好扔了回來,砸了少女滿頭。
阮盛意:“酒瓶子砸腦袋的才是真正的懦夫,但凡有點骨氣,酒瓶子寧願砸地,都不要砸自己。”
站在陰影中的烈鬼挑了紅唇,“懂嗎?”
似乎是為了印證她自己的話,她竟真的從身後拿出了一條葡萄酒的酒瓶,端在手中仔細把玩片刻。
嗖,啪。
一地的玻璃渣像一地的水晶,折射着陰沉的天,折射着陰沉的人。
少女驚魂未定,就聽得身後有一溫朗的聲音帶着些匆忙,“阮盛意,不許打架!”
阮老板驚訝看着來人,“你怎麽來了?”
這一身奶咖色的半披發女仙不正是對面的照相館老板嗎?
蕭溫妤難得生了氣,“我不來你就該動手了!我知道開酒吧的或多或少都混不吝點,你都這麽大了,能不能成熟點?”
她看也沒看被扔在地上的人,又靈巧地繞過滿地的玻璃碎渣,站在今日恰好穿了一身黑的人面前,微微揚眉,“你是打算以後在看守所裏邀我吃飯嗎?”
阮盛意:……
她也沒打算動手啊,只是拿這些幾百年前都玩夠了的小把戲幫這個迷途少女重返正道而已。
她最清楚這些小屁孩是什麽習性,一個二個考試打了小抄再看老師都怯的不行,又哪裏真的有勇氣和她拼一拼砸酒瓶呢?
真要砸了,她反而要誇一句勇敢了。
再說了!!誰說開酒吧都混不吝了??
這是誣陷!
但她此時看着這個難得生了氣的柔和女人,看她今天奶咖色針織衛衣搭了奶白色長裙的冬日暖陽模樣,一時心底也軟了許多。
阮盛意默默拿出了插兜的手,低頭積極認錯。
蕭溫妤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啊!!”
可總有不太平和的聲音要打破如今的安然。
蕭溫妤的身後,被忽略的人顫巍巍道:“嫂……嫂嫂?”
阮盛意驀地瞪大雙眼,蕭溫妤則不可置信地轉身看着方才一閃而過的殺馬特。
會叫她這個稱呼的小孩只有一個……
“林斯羽?!”
*
一觸即發的争鬥被叫停,但今醉如今這模樣,今晚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門了。
阮盛意布置下去打掃的工作,讓她們打掃完就可以下班了,而後就被拉着衣袖拽進了照相館裏。
林斯羽被勒令不洗幹淨不許出來,此時正在洗漱間裏拼命揉搓自己。
阮盛意偏過頭去看洗漱間,不辨情緒地說:“她很聽你的話。”
“涼飕飕的。”正在整理藥箱的人眼都不擡,随口道。
阮盛意:“嗯?門沒關,還是窗戶沒關?我去關。”
女人按着她手腕上不小心劃出來的傷,用了些力氣,淺淡的痛意還是讓阮盛意低嘶了一聲。
委屈極了。
蕭溫妤冷笑看她,“我還以為阮老板是鐵人,不怕疼呢。”
“我不過是去關個窗戶,痛!”
“我沒說溫度,我說的你的話。”
“哦,所以……”
蕭溫妤取出碘伏和棉簽,輕聲道:“不說她了。”
沒什麽情緒,卻滿滿都是難過的訴語。
阮盛意看她極力遮掩後的平淡僞裝,頓時安靜了下來,甚至連自己本身想說的話都忘了。
蕭溫妤……
那個人到底給你留下了怎樣的痛苦過往,讓你都這麽用力地去遮掩了,卻還是遮不住層層疊疊的難過。
她下意識擡起另一只手,覆在蕭溫妤的手背上,擋下她的動作。
蕭溫妤詫異看她。
阮盛意:“小傷,沒必要的。”
蕭溫妤:“……撇開。”
啪就拍掉了她的手,力氣之不小讓阮盛意嗷了一聲。
忘了忘了忘了,再不該出現在西北荒漠裏的溫柔玫瑰,她也是西北荒漠裏的玫瑰,不是江南煙雨中的蹁跹美人。
阮盛意委屈地盯着自己被拍紅了的手背看,雙目含光道:“都腫了。”
“長個記性,下次還逞不逞能?”
“我是說你打的。”
“……活該。”
女人語氣平淡地講出了阮盛意竭力也反駁不了的話,氣得她呼吸都變成了三進一出,快要鼓成河豚。
可平平淡淡自唇角溢出來的輕笑,又瞬間撫平了阮老板這怒火,讓她只剩哼哼唧唧,最後幹脆趴了下來,盯着蕭溫妤的藥箱看。
“诶?這是什麽?”
她擡手摸出其中一盒有些另類的藥。
蕭溫妤掃了一眼,“哦,結婚之後發的。”
“等你以後結婚了,也會給你發的。”
“……”阮盛意将之扔了回去,煩躁道:“我不結婚。”
也沒注意到那藥盒其實已經被打開了。
阮盛意:“我基因有問題,我不結婚。”
蕭溫妤輕笑一聲,“不結也好,快樂。但你的基因肯定沒問題,別胡說八道。”
阮盛意悶悶一嗯,不肯定也不反駁。
被勒令去洗臉的林斯羽鑽了出來,雙手緊緊抓着衣角,“嫂嫂,洗完了。”
蕭溫妤手上活計不停,也不擡眼,只冷聲道:“我和你姐已經離婚了,別這樣喊我,以及,你可以滾了。”
“……嫂……”
“嗷對。”蕭溫妤擡手彈了下趴着的人,“她大概砸了多少錢的東西?”
“沒個小幾萬下不來,而且還沒給我們葉敏道歉。”
蕭溫妤:“賠錢,道歉。”
“嫂……”
“我說了,別這樣喊我,我惡心。”
“……”
林斯羽狠狠吸了一口氣,走到阮盛意的面前,“你是不是勾引我嫂嫂?你是不是貪圖我家的錢?你……”
阮盛意看都懶得看她,但總有人會收拾她。
蕭溫妤擡手便是拉着衣領倒扔出去,冽聲道:“你們林家這對姐妹,真是一模一樣的惡心,滾出去。”
林斯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輕聲道:“嫂……”
蕭溫妤被這副聽不懂人話的樣子氣笑了,胸口劇烈起伏,良久,聲音極冷道:“滾!”
言畢,似乎是突然有些反胃,捂着嘴步履匆匆地進了後間,不再留下一個眼神。
阮盛意則是輕輕撐着自己的下颌,似笑非笑地盯着這十分無措不安的小姑娘,道:“你和你姐姐有幾分像?”
“她這是看到你反胃呢,還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