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其實理由很簡單
第10章 其實理由很簡單。
陽光就是這時候溜到了阮盛意的身後,暖光在黑茶長發上勾勒出了幾抹藍色,但更讓人動心的是那雙眼睛。
不知是光,還是她眼中本就有這些亮,晶瑩剔透,黑白分明。
蕭溫妤的心就是在這一瞬漏跳了一拍的。
也是在這一瞬墜了下去。
她在害怕。
怕這個驀然靠近的人講出一些無可挽回的話,盡管她們心知肚明。
眼中的閃亮躍動一瞬,阮盛意溫了聲音,道:“其實理由很簡單。”
“你好漂亮,我喜歡給美女幫忙。”
似乎是為了佐證自己的話所言非虛,她若有其事地在自己的話語後補充了一句:“所有的。”
“……”暖洋洋的光幾乎瞬間就滅了。
蕭溫妤輕嗤一聲,“那阮老板現在是在做什麽?近距離欣賞一下?”
“我可沒化妝,小心毀了你心裏的美人兒形象。”
哪管這是虛情還是假意,她的心在那一瞬間被抹得齊整整的,平平展展,一絲漣漪都無,一抹縫隙都無。
呵呵!
但阮盛意一副沒聽到話的樣子,擡手便緩緩靠近她的額頭,蕭溫妤想躲,但另一人顯然比她更自在,也比她更快,在她額前輕輕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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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盛意:“你出虛汗?額角已經全濕了,頭發都糊上了。”
“……可不可以文雅一些。”
“不行。”阮盛意輕輕一笑,“沒上過大學,不懂怎麽文雅。”
這下輪到蕭溫妤驚訝了。
可阮盛意一副不想她深究的樣子,說完話後立刻退開幾寸,從口袋裏拿出紙巾遞給蕭溫妤,“別在這兒坐着了,一會兒容易感冒。”
蕭溫妤也不再想着去深問。
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楚,問詢別人的痛苦與難過是最沒有意義的事情,就跟她有事沒有告訴阮盛意一樣,阮盛意自然也可以瞞着她。
她只是輕輕擦着額角,微嘆一聲。
她其實也只是走累了想在這裏暫歇一下,畢竟家裏兩位媽媽都三令五申讓她一定要出門走走,最好去空氣清新一些的地方,對她好,對她的心情好,對那個還沒有拇指蓋大的小家夥也好。
誰知道小家夥還沒有拇指蓋大,結果這麽能拖累人,她坐在這兒休息着,翻着很多年前買的影集,居然就那樣打盹起來,還出了一身的虛汗。
但她還是很累,不想動,更不想就這樣走回店裏。
惰性就是這樣,她稍微放松一點點自己的精神,它就會糾合着叫嚣要搶奪她身體的控制權的激素一起反過來操控她。
她莫名很想向後一躺,不管不顧地靠在這裏,撒嬌耍皮。
可惜生活沒有給成年人不管不顧的自由,也沒有撒嬌耍皮的機會,她只能認命地回手撐着扶手,慢慢站起來。
兀的,早已站起來等她的人伸出手,帶着幾縷因此被迫折射在她袖子上的光一次,劃破了一層陰影。
“一起回去吧。”阮盛意溫聲道。
蕭溫妤這才發現,阮盛意的頭發其實比她一直以來認為的要長很多,不過長久以來都被發夾夾在腦袋後面,或是卷了些微卷,這會兒晨起未加修飾,直而順的長發被她的胳膊帶起來了幾縷,執拗地伸在她的身前。
她順着發絲看去,是一雙說謊後還依舊純淨如新的眼睛,晶晶亮,漂亮極了。
恰在此時,微風卷過,帶着那幾縷頭發一起滾落下去,穩穩當當地落了下去。
蕭溫妤伸出手,借了些力氣,“謝謝阮老板了。”
阮盛意噙了一抹笑,“還喜歡給柔弱美人幫忙。”
又自認為欲蓋彌彰地掩飾道:“所有的。”
“……”
蕭溫妤反手拍掉她的手,語氣冽了幾分,道:“那酒吧裏應該全是阮老板最喜歡的類型了,漂亮,年輕,喝醉了還軟的像一灘水,柔弱無骨。阮老板下次千萬要記得送各位柔弱美人回家,切莫傷了美人的心。”
言畢,頭也不回,扭身便要離開。
阮盛意被這突然升起的冷意凍得一個哆嗦,忙追上去,“你慢些,我沒怎麽吃早飯。”
“掉了一個雞蛋而已,阮老板也沒有虛弱到少吃一枚雞蛋就要暈過去吧?”
“那是不至于,可是……”阮盛意快走兩步,輕輕揪住蕭溫妤的披肩的絨毛線,“就這樣跟着你也好。”
許是她語氣太過可憐,也有可能是她此時态度誠懇非凡,蕭溫妤當真緩了腳步,讓她跟得輕松了些,也……
快樂了些。
就這樣跟着,也足夠了。
可惜運氣不作美。
咔嚓一聲輕響。
阮盛意不可置信地收回手,直盯着自己手裏握着的那根絨毛線看,雙眼都快要揪到一起,心底滿是不可置信的荒誕感。
這玩意兒,質量這麽不好嗎?
蕭溫妤如有所感地回頭看,看看她手裏的東西,又偏頭看看自己身後,心底更是無語。
“阮盛意,我建議你以後出門前都好好洗個手。”
“太衰了你。”
“喂!這是個意外!你聽我說啊!!”
可惜這次是真的沒機會了,蕭老板大步流星地離開,甚至還緊了緊自己肩上的披肩,一副嫌棄到底的模樣讓阮盛意切實感受到了幾縷傷心。
怎麽可以這樣。
等到中午,她一定要好好地和蕭溫妤掰扯一下這件事。
但生物鐘的調整不是早睡就可以解決的,手機屏幕上,時間剛過十點,對面的照相館才剛剛打開門,阮盛意就已經困得能從吧臺上跌下去了。
往常這個點兒她差不多正在熟睡,以致于現在她雖然睡夠了七個小時,但時間一到就按時犯困。
這樣不行,早上已經錯過了,中午不能錯過。
更何況,她還要和這個人一起掰扯一下那根絨毛線斷掉真的不是她的問題,是這破披肩質量太差,趁早拉黑店家吧!
她趴在吧臺小憩,耳尖卻是立着,關注着對面的動靜。
手機裏靜悄悄,畢竟她的朋友都是和她一模一樣的夜貓子,不到夜幕降臨是不會出來覓食尋友的。
她連撐着自己的精神動力都沒有!
阮盛意忽然有點後悔。
她是不是有點太沖動了,她到底為什麽要自己給自己攬這麽一個活計,目前看來還有些吃力不讨好,值得嗎?就因為那個女人親了她一口嗎?
不行,她必須要回到一個對她而言正常的生活作息裏,現在這個狀态實在是太磨人了。
哪怕等人,她也可以先睡一會兒,再來等她,對吧?
對的!
思及此處,她趿拉着鞋向樓梯口走去,被捏在手裏的手機忽然響了一下。她摸出來看,是蕭溫妤。
阮盛意呵呵一笑,點開信息。
蕭溫妤:還醒着嗎?我這裏可能需要你來幫個忙。
阮盛意思忖片刻,還是選擇趿拉着鞋晃悠悠地走過去。
現在是上班時間,路上都空蕩蕩一片,兩邊的店鋪都沒什麽生意,她旁邊的蛋糕店的老板甚至搬了把凳子坐在門口,迎着光,拿着一片小刀,劃拉長豆角。
這是她們這邊老一輩人很喜歡的一種儲存豆角的方式,沒想到今兒還能看到。
阮盛意不免偏頭多看了幾眼。
關于這些畫面,她腦袋裏的記憶都很淡很淡了,淡到她甚至有些記不得記憶裏那個瘋女人會不會這麽安靜地坐在門口,迎着暖旭的光,和鄰居唠嗑談天,一起憧憬着未來。
未來?
阮盛意輕嗤一聲,斂回目光。
也許會有這麽溫馨的時刻,不過是在有她之前了。
對她的家而言,她興許确實有點太衰了。
沒有她,那個癡女人還會那麽欺負她嗎?還會用通紅的眼睛瞪着躲在角落的她,但口中流出的全是向身後人“搖尾乞憐”的污言穢語而後狠狠欺負那個瘋女人嗎?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過往的塵埃又一次飛撲了回來,試圖拉住她的腳腕将她拖入泥潭,她只能很用力很用力才能勉強抽出腿,卻寸步難行。
直到她走到了照相館的門口。
蕭溫妤正在給別人化妝。她坐在轉椅上,一手撐着腰,另一手握着一根眉筆,正在慢慢地描摹着眉形。
她換了早上的衣服,此時的蕭溫妤盤了頭發,上半身一件軟和的白t,搭着直而長的休閑褲,于是又變得幹練起來,少了幾分軟和,多了幾寸冷冽。
阮盛意輕輕倚靠在門口,聽着蕭溫妤的素來柔和的聲音,痛苦與陰霾都被摧散了不少。
蕭溫妤:“你看,其實這只蝴蝶也很好看的,我呢只需要對它善加利用就好。”
坐在那裏的孩子似乎有些怯懦,顫巍巍道:“謝謝阿姨。”
“不用謝。”蕭溫妤勾唇輕笑,側臉都是柔和與溫暖。
她畫的太久了,也太累了,待眉毛的最後一筆勾勒完成,她直起腰舒緩着酸澀與不适,偏頭輕輕咳嗽了幾聲。
“阿姨,要不然你休息一下吧?我不着急的。”
蕭溫妤扶着肩頸搖了搖頭,道:“你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過來,當然要一鼓作氣啦,對不對?”
“可是,阿姨看起來好疲憊。”
女人柔和地摸着她的腦袋,溫聲道:“因為阿姨今天沒有化妝,沒關系的。”
恰在此時,她看到了那個不聲不響倚在門口的人。
阮盛意正勾唇輕輕笑着,抱着雙臂靠在門上,吊兒郎當的模樣似乎在說:“我在等你發現我。”
蕭溫妤不由得嗔她一眼,眉目間都是一句話:“來了也不講話嗎?”
阮盛意便不好再靠在門口了,拖着胳膊晃悠過來,道:“蕭老板有求于我,便不覺得我衰了?”
“嗯。”女人眉眼彎彎,“确實有求于阮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