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林昭儀這會兒又是暗暗地想笑。
姜雲清說話倒真的是很和她的口味。
她也實在讨厭別人明明想說個什麽話，偏偏要故作一副不知道該不該講的姿态；若是不該講的話，那就不要起這個話頭。
莊妃被噎了一句，見噎她的人又是姜雲清，就冷笑道：“謹妃和林昭儀是因為同樣的原因入了宮，難怪這麽維護。想來是感同身受罷。”
林昭儀這才想到，蕭祈和她說過，姜雲清的父親是已故的姜将軍，是合慶帝那個時期的一位大将軍。
不過這位姜将軍和林将軍不同，姜将軍一直都受到器重，先帝對他也很是信任，從未對他起過懷疑；這位姜将軍和當年的端王一起征戰沙場，亦是端王最好的兄弟。
姜将軍是為了救少年時的蕭祈而死的。
當時的蕭祈為了讓姜将軍放心，承諾會永遠照顧姜将軍的女兒，至少要一輩子保她生活無憂。
便想着賜她一門親事，給她許個好人家，也算是不負姜将軍所托。
但是那時的蕭祈在宮裏，畢竟不了解燕京那些家族裏的秘聞，原以為尋了個家底豐厚、有些官位傍身的，就算個好歸宿了，誰知那戶人家的公子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說白了就是個愛玩家裏丫頭的花心公子。
只是這事一直被家裏瞞得死死的，家裏營造出的良好形象，無非也就是希望将來能尋個地位不錯的官家小姐進門，騙過了蕭祈，也騙過了燕京衆人。
姜雲清知道這家人的真面目的時候，就已經死心了。
當年的蕭祈對姜将軍有愧，狠狠罰了那家公子。
看姜雲清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也不太适合再帶她找個人家嫁了，再加上不放心，幹脆就接了姜雲清留在自己身邊。
不過聽說這些年，姜雲清也沒對其他人産生什麽感情；再加上後來生了場大病，除了必要的晨昏定省，她大部分時間只是呆在自己的殿裏。
Advertisement
聖上偶爾去看望一下她，她也只是和他聊幾句家常。
……
所以蕭祈才說，姜雲清跟她應該也不會有太多交集。
林昭儀昨日聽起蕭祈講這段事情的時候，還覺得原先那個蕭祈挺有情有義的。
同時也心疼起姜雲清的際遇來。
畢竟這是在古代，佑朝民風雖然還算開放，可姜雲清這種情況，若沒有蕭祈接她在身邊，将來也不知如何自處。
如今莊妃在衆人面前又提起這件事，擺明了是連着姜雲清一塊嘲諷。
偏偏莊妃還要繼續笑道：“聽聞林将軍心高，給自己的孫女兒取了個小字叫昭儀，林妹妹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被聖上封了昭儀；我只覺得可惜，父母親怎麽沒給我取個小字叫‘皇後’。不止是這個，這稱呼上也讓人犯了難，将來妹妹若是被晉封了，該怎麽稱呼呢？”
莊妃這麽一串話說下來，不僅提到了她和姜雲清，還諷刺了林将軍，連着皇後也一起拐彎抹角地嘲諷了。
林昭儀最開始确實是打定了主意不給蕭祈惹麻煩的，可也不代表她打算當個啞巴。
合作就是相互協作的關系，她要是被人拿捏得死死的，也就側面證明了她的沒用。
原本是不想和莊妃争口舌之快，可莊妃越說越離譜了。
一味沉默或是讓姜雲清和徐皇後去回複莊妃也不是個辦法。
莊妃原來就是沖着她來的。
當下就開口：“莊妃娘娘此言差矣。當年祖母給妹妹取小字為‘昭儀’，我猜想，為的是昭、儀二字的美好之意；二來，謹妃娘娘的父親對聖上有救命之恩，聖上對謹妃娘娘敬重；而妹妹入宮只是因為聖上仁慈，所以娘娘拿謹妃娘娘做比不恰當。”
頓了頓又繼續道：“娘娘怎麽稱呼妹妹都行，妹妹只是想着，這宮裏新人層出不窮，還是以姐妹相稱最簡單。”
她本想說的是，這宮裏新人層出不窮，只怕您記不住那麽多名字。
想了想擔心太過了，怕莊妃的脾氣一聽就炸了，又咽下了。
說起來，她也是來到這裏後第一次說這麽一長串文绉绉的話。
她和蕭祈或是采月采藍說話的時候，不需要顧忌那麽多，尤其是和蕭祈說話的時候；
可面對其他人總不能一開口就是大白話，又慶幸自己好歹也看過那麽多古言，說幾句文绉绉的話還是難不倒她的。
這麽一堆話說下來，她盡量說得有理有據，她又保持着謙遜的态度，莊妃也沒法苛責她什麽。
林昭儀瞥見姜雲清眼底閃過一絲訝異；而徐皇後，對她微微一笑。
莊妃似乎也沒有想到剛剛一直沉默的林昭儀這會兒開口說了這麽多話，還句句在理的樣子，一時間氣結，卻又不知道如何反駁。
一時之間竟沒人開口說話了。
好半天，陳昭媛才期期艾艾開口：“皇後娘娘，永樂公主今日晨起就有些不舒服，我、我……心裏有些擔心……”
徐皇後點一點頭，對着衆人道：“時候不早了，都散了吧。”
眼見着莊妃又是第一個起身出去的，林昭儀望着她的背影還在想着，莊氏這樣明目張膽的嚣張，難道真的只是因為自己父親當丞相的原因麽？
剛剛那幾個回合的話說下來，她覺得也挺不容易的。
這些嫔妃之間說話總要繞那麽多彎子，要是反應得慢了還跟不上她們的思路。
想到昨天蕭祈還說，把這每天的出門活動當作是“差事”，林昭儀覺得，這差并不好當。
“你在想莊妃？”姜雲清在她身側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又側過頭和她說，“你剛剛反駁了她，她只怕要記恨上你了。”
林昭儀想着，這個時候，她應該對着姜雲清感謝一句“多謝娘娘提點”。
可是大約是剛剛姜雲清在昭陽殿裏說的話讓她覺得姜雲清很和她脾氣的緣故，這個時候就也忍不住說了句心裏話，“我說與不說、無論說什麽，她都會記恨吧……”
“你這個人挺有意思的。”姜雲清似乎是稱贊了她一句，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林昭儀擡頭去看姜雲清，姜雲清也看着她，似乎是想問什麽，卻又什麽都沒問，和她告辭徑直離開了。
-
林昭儀以為晚些時候蕭祈會過來，過來探視一下她第一天“當差”的狀态。
可誰知左等右等并沒有等到蕭祈的蹤影。
蕭祈要是想知道什麽事自然會有人彙報給他，所以昭陽殿裏的動靜早就有人一句一句轉述給蕭祈聽了。
蕭祈覺得林昭儀今天做得沒什麽毛病，對她也稍微放了心。
林昭儀得知了蕭祈還在忙着的消息，也就不再去想蕭祈的事，開始思索起來接下來要做什麽。
說起來，還有個最大的問題就在于，每天似乎有很多空閑時間，也不知道做些什麽打發時間。
采月也說：“從前在浣衣局的時候，咱們大部分時間都在幹活，剩下的那一點空餘時間就用來聊天了，倒是正正好；如今調過來了，咱們大部分時間都可以用來聊天，又覺得聊天的時間好像多了點。”
采藍則是建議她：“昭儀若是沒事做，不妨去看看陳昭媛。”
“去看陳昭媛？”林昭儀有些不确定地反問。
她原本想着的是，盡可能減少和後宮裏的人碰面的機會。畢竟她現在對後宮裏各種事還不完全熟悉，怕說多錯多。
于是搖了搖頭，“我和那陳昭媛也不熟，這麽過去也不好吧？”
“昭儀才入後宮，正因為如此，也需要和宮裏其他的主子接觸接觸，認識幾位可以相交的。”采藍意有所指，“陳昭媛早上提過她的永樂公主身子不大舒服，昭儀可以去探望一番，以表關心。”
林昭儀想起早上陳昭媛說的那一番話，雖說是在說永樂公主的身體問題，其實也是在為她解圍；也虧了陳昭媛提了個理由出來，皇後娘娘才讓她們都散了。
再想起上次見到永樂公主的情形，那小公主看起來着實可愛，光是回想起她白白嫩嫩的臉，心裏都柔軟了幾分。
當下就接受了采藍的提議，“也好。我們帶些點心去看望永樂公主去。”
明粹宮和霓裳宮不在一個方向，靠的還不算遠，不過離雁湖那裏更近一些。
且明粹宮的門前有一座小石橋，顯得這裏好像被隔絕的世外桃源的一樣。橋下是一條蜿蜒的人工小河，通往的是皇宮的內河。
林昭儀剛到門口，就碰上了徐皇後。
徐皇後有些驚訝，随即過來笑着攜了林昭儀的手，“你也來看望永樂公主？”
“是。”林昭儀點頭回應，還念着禮數，說話也沒轉換過來，“呃……晨間聽聞陳昭媛說起永樂公主身子不适，所以來看望一下。”
徐皇後這會兒是真心實意地笑了，握了握她的手，“沒事，這裏沒有外人，你說話也可以随意些。”
林昭儀聽見皇後這麽說，放松了一些，也自在了許多，跟着她一起進了殿。
大概是因為有小公主的緣故，明粹宮殿內的陳設大多都是暖色調的，進了殿就能感覺得到溫暖。
徐皇後對林昭儀說，“陳昭媛性子是最好不過的，你們會聊得來的。”
“母、母後——”一團白白嫩嫩的人搖搖晃晃地跑過來，徐皇後像是早就料到會是這樣，俯下身去，小團子正好摔進她懷裏。
永樂公主頭上梳的兩個揪揪倒是更符合林昭儀在心裏給她取的“團子”的綽號。
她又一擡頭看到了林昭儀，笑得很開心：“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