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打水
打水
世初淳簡直要對“對了”幾個字過敏,她仰視着精神狀态明顯超出正常範圍的男人,再看看他與牆壁上如出一轍的鮮紅眼珠,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諾斯拉家族的掌權者蹲下來,如年少時一樣,撫摸世初淳的腹部。
他掌心戴着繁瑣的手鏈,質地堅硬,有些許硌人。世初淳被上頭的鏈條冰得一哆嗦,沒有摸到胎兒心跳聲的男性,趴下來,腦袋靠在她的腹部前。
是極其親密無間的狀态,耳朵隔着晚禮服,貼在她脆弱的腹肚前,雙手從腰側繞過去,兩個手掌輕易地就能将她扣住,卻沒有那麽做。
只是心平氣和,以寧靜到幾乎虔誠的姿态,趴在她柔軟的肚皮上,耐心地傾聽着。
“撲通——”、“撲通——”。
是她的心跳聲。
面對不按常理出牌的陌生男人,慣用熟稔到接近離譜的口吻。她這時偷襲、後退、逃跑的話,能成功嗎?
機不可失,世初淳鞋底一撤,決定翻身。她雙手剛撐住地面站起,四肢就叫神出鬼沒的鎖鏈捆緊,雙手雙腿被朝着四個方位各自拉開,擺成一只肚皮朝天的貓咪。
酷拉皮卡沒有理會反抗者的小動作,那實在是不值得一提的事。他耐心地,乃至于稱得上是恬靜地探聽她肚子裏的動靜。
天知道這人在聽什麽,是肚子裏的蛔蟲,還是宇宙的回聲。難不成會有人在她肚子裏打個B-Box?又不是搞笑類的節目。
世初淳整不通順陌生人的腦回路,只以為自己遇到了一個神經病。
男人在接收、明确了她肚子裏沒有孕育一個新生命時,才做恍然大悟狀,“這麽多年,你還活着的話,他也應該生下來了。孩子在哪裏,是兒子,還是女兒?”
是在問她嗎?哪來的兒子、女兒?越說越荒唐了。世初淳依從本性,坦率地回複,“什麽孩子?沒有孩子。”她是個不大擅長對人撒謊的性格。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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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發動了一個月火紅眼,早在透支邊緣徘徊。時刻保持警戒狀态的酷拉皮卡,沉迷于複仇的漩渦,一直沒有休閑、放松的餘暇。
乍然聽見确切的否認,仿佛舊日回應朝他襲來一記重擊。倒扣的古銅大鐘重重地砸向他腦袋,在他耳邊嗡嗡的響。
酷拉皮卡眼睛睜着,浮出片刻的迷茫。像是燃燒得過度劇烈的篝火,周邊噴濺出那淩亂的火星。瞅着鮮妍、明亮,眨眼就會湮滅為暗淡的灰燼。
世初淳直起上半身,點點頭。
她雙手背在身後,在酷拉皮卡迫人的注視下,頂着壓力一步步向後退,再度試圖逃走,“沒有孩子。”
所以,能夠放她走了嗎?她不是他要找的人。他找錯人了。
“沒有孩子。”諾斯拉家族掌權者平靜地複述了一遍她的話。
能理解了吧,并不是什麽值得琢磨,要費勁才能明晰的話。順利溝通了嗎?聲音傳播到接聽的距離之近,中途不應。該出現謬誤才對。
女生剛松了一口氣,又打了個不知名的寒戰。
在除了他們二人發出的動靜外,悄無聲息的客房內,響起一道極其輕微的鎖鏈聲響。
聲響來源是與她面對面的男人手腕佩戴的鎖鏈,世初淳從未見過有男人能把材質堅硬的飾品佩戴出俏麗的狀貌。
誤以為能正常交流的對象,一旦發起瘋來,也是可以是相當理智,像是埋沒在火海下的冰山。
人偶然窺見它露出海平面的一角,錯認其是可融化的冰塊。誰知水面之下隐藏着更為嚴寒、陰郁的崎岖山脈,直至冷凍掉附近的活物,都不會浮到表面。
數百雙火紅眼搖曳着紅酒般的色澤,在沒有開燈的室內,映射着明晃晃的光。
世初淳講述的話語并不十分激動,乃至于尾音帶了些許的顫抖。可在傾聽的人耳裏,莫過于極刑加身。
酷拉皮卡整日緊繃的脊背,輕微晃動。疲憊的面龐,眼神怠倦。他淹溺在複仇與尋找的血海,早就失去了返航的方向。就連唯一抓住的救命稻草,也只會加速他的下墜。
只停留在他印象裏的人,作為他今生今世的道标,只要她存在一日,他就不會迷航。而今顯要的燈塔被雲霧遮蔽,他也遺失了再度尋覓的動力。
在汪洋大海航行久了,身上難免會沾染濃重的腥氣。當手中握着的,有且只有一張船票迷失了蹤跡,常住在船艙內的旅客就再不能腳踏實地。
“沒關系。你回來了,孩子也會回來的。”酷拉皮卡按住女生肩膀,以溫和卻不失強制的力道,将人往質地綿軟的地毯上壓。
他能做到的最大忍耐,就是不對這張面孔,這位別有用心塞到他房間裏來的女性,實施暴力,而僅僅到此為止。
一朝擁有的人,象征着今後難免會永遠失去。換而言之,先一步短暫的缺失,也等同于賦予他能完整地擁有的權利。
在親密無間地接觸過後,他們之間會銜接出新的族人。
明明室內全開的暖氣,充沛到能融化冰凍的堅冰。世初淳肩口壓上來自男性的手掌,在對方如同火焰閃耀的瞳色中,卻感知自己沉入了漠漠冰河。
暴露在空氣裏的肌膚始覺冰涼,感受到窒息的呼吸,已被他人所攫取。
世初淳以往如黑夜寂靜的瞳孔,作被風刮過的白桦林震顫。
沒辦法理解、接受現狀,又不得不全盤容納、攝入。
首先面臨的,卻是比她的表現更為劇烈,作金星狀閃爍、耀目,又不住往下垂落的流星。
冰涼的眼淚沿着男女雙方貼合的面頰,描摹着兩人緊緊相依的唇線。
進犯者像缺氧一樣,親昵地奪取着她的吐息,又溫存地留足了喘息的餘地。分明她才是那個被備受冒犯的人,強權中透露着丁點柔和的男性,卻先一步哭泣。
種種疑問得不到寬宏大量的解答,世初淳喪失了率先驗證的時機。
酷拉皮卡已經聽夠了模仿者們巧舌如簧的狡辯,觀賞足了她們拙劣的表演。
他一度對外打開的心門,嚴實地關閉。捧着世初淳的臉,雙手緊扣的鎖鏈延伸出來,念能力含在舌尖,以唇引渡,封住女生口舌,要她從此刻開始保持絕對的安靜。
接着憐惜、珍重、氣惱、怨憤的心緒,逐一漫上來,通過唇齒交纏,清晰地傳遞給接吻對象。
依賴鎖鏈複仇的人,同樣被由內而外的锒铛制約。
用壽命交換強大的能量,在能報仇雪恨的時分,選擇營救朝夕相處的夥伴。理性與感情相互角力,沉痛的命運幾乎壓垮不屈的脊梁。
他是無所依托的水蒸氣凝華而成的冰晶,由追尋自在的液體凝固,基于不斷疊加的沉重,飄落成雪,在惡劣的環境下用最殘酷的方式換取質的成長。
親吻卻很溫柔,由淺到深。如他這人的本質般,喜愛中摻和着憐惜,在唇齒相依的偎依裏,事無巨細地描摹愛人的存在。
納入的不适很快被充分的安撫平息,世初淳近乎要消融在他的熱吻之下。宛如輕柔地跌入奔騰的熔漿,久候的野原等待一場熾熱的荒火。
她無意識扣着酷拉皮卡後背,圓滑的指甲片沒能在質量上乘的西服上留下半點印記。
她被抱到了酷拉皮卡大腿上,水藍色镂空魚尾裙下擺被剝落,像被打撈上岸的美人魚,只有慰藉着肇事者的體溫才能勉強回暖,即便他才是造成這一事态的罪魁禍首。
而對方寧可她手持着匕首,捅入心愛之人胸膛,亦不願她在晨曦到來的節點,化為海洋上漂浮的泡沫。
縱然純潔無瑕的靈魂能由此上升到天堂。
大約這就是世人的私欲。
更深夜闌,被無限寵愛的女生脫力昏睡,諾斯拉家族掌權者利用浴室給她清潔全身,給她披上自己的西裝外套,把人抱上轎車,前往國際分界線。
諾斯拉家族隊伍行進間,地址不斷改變,唯一不變的是天邊高懸的明月。
底色并不清白的家族,交往并結仇的仇家想必也難有清渠如許。在保密舉措提到最高的行伍中,多種交通工具無縫銜接移動。
短短幾天內,連續乘坐了轎車、飛機、火車等交通工具的世初淳,想過跳車、求助警衛等方案,冥思苦想,構思千百回,要實踐的關頭,又因各種各樣的緣由擱置放棄。
尤其是她身邊矗立的清一色保镖,要甩開更是一道難題。
那個危險程度最高的紅眼睛男人,行蹤不定。消失的時間比出現的多,每次出現,大多在深夜。
不知出于何種緣由,到了飯點,男人都會親自下廚,給她做飯,制作的菜肴味道一絕,也很符合她的口味。
準确來說,像是按照她的味蕾喜好制造。
長時間坐卧,又被限制行動。世初淳身體細胞都要死絕了,有次動一下腿部都會抽筋。她察覺到不适,扶着牆走,休息了好一會才恢複完全。
或許她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監視者報告,當天夜晚,酷拉皮卡打了一桶熱水。
木桶裏放置了各色草藥,溢散着草木的清香。他脫下黑色西裝,露出裏面的灰馬甲、白襯衫。解開袖扣,卷起兩邊袖口,顯露出底下訓練有素的桡側旋前腕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