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她怎麽敢?!
她怎麽敢?!
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些什麽,身為弟弟的揍敵客家族五子柯特有條不紊地予以回應。
“嗯,我到了。旅團的集合時間、地點,我記着的。珠寶展覽會我會準時參加,不會遲到。”
枯枯戮山的三少爺作答、行動,兩不耽誤,埋身、抽出的動作沒須臾遲緩。他回答落落大方,連睫毛也沒顫動一根。
若無視掉他稍稍撩起的長襦袢,以及忙中有序地進行着的舉措,單看他描畫的精致妝容,整理得一絲不茍的衣裝,定會以為他在參與某種休閑娛樂。
也的确是休閑娛樂,舒坦暢快到好似要卸去畢生不樂。
柯特是家裏的應聲蟲、喇喇蛄,年齡排在揍敵客家族最小,卻沒得到應有的照料。一家人的視線全體集中在天資卓越的三哥奇犽身上,連他也不意外。
那是三哥應得的,猶如三哥那生來享有的銀白色毛發,光彩溢目,注定要奪走所有人的注意,反襯得其他四個蓄着黑發的孩子黯淡無光。縱然是表現最為優異的大哥也不例外。
其餘四個孩子全體淪為陪襯,沒有人對這現象有什麽質疑。
所有人都偏愛奇犽,掌控欲強盛的伊爾迷當屬第一。
對大少爺避之不及的舒律娅,主動與萬衆矚目的三少爺保持距離。
她每日如履薄冰,竭盡所能地避免再次進入舊主子的視線範圍,渾然忘卻自己原本就在他股掌之中,縱使調離崗位多日也沒什麽差別。
女仆夜晚躲不開舊主子的侵擾,白日引起三少爺的不滿。
衆望所歸的奇犽三少爺,日子過得稱心如意,唯獨不受區區一個女仆待見,對方避他如洪水猛獸,盡管洞達問題的根源在大哥那,他仍舊忍不住氣惱。
但凡生物,皆會不由自主地趨利避害,對上寬松,向下埋怨。
自奇犽出生以來,基本所有的玩意兒,他想,他要,他得到,除此之外,沒有第二種選項。于是舒律娅的工作崗位再次被調動,她來到三少爺身邊,擔任他的女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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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變動聽在伊爾迷耳裏,置若罔聞。
他的弟弟是他的,他的女仆也是他的。無論他們抱有什麽想法,身在何處,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時間是一面被打破的棱鏡,疑斷裂了還勾連。
奇犽記不清什麽時候起,屢屢見到大哥和舒律娅在一起的身影。大哥的手搭在仆人腰間,平平常常地朝他投過來一眼,他就如有萬箭穿身。
奇犽很害怕這位表面親昵地對待着他,刑訊室下起手來不留情面的長親。
伊爾迷所思所行,沿襲他的母親,無一處不彰顯着高強度的控制。
他在重視的弟弟那兒的威壓與脅迫,遠遠甚過他的爸爸、媽媽的集合,乃至于衆星捧月的繼承人見到他,有若老鼠見到貓,不敢違抗他的安排,畏懼反駁他歪曲的見解,甚至見到人,就不自覺手腳發抖,冷汗直流。
誰又能說揍敵客家族長子的任性妄為,并非得到了來自父母輩的放任與首肯。
伊爾迷篤定,這是愛意的表現。摁着弟弟腦袋的手,沉重得似要掰下對方腦袋。
奇犽和他一般深愛着對方,不說出口他也明白。
枯枯戮山的三少爺打着冷戰,接受着來自大哥胡亂揉頭的親密方式,然後對方自然地帶走本屬于他的女仆,他全程頭也不敢擡。
舒律娅有向他投來求助的眼光嗎?奇犽不确定。
每次見到大哥,他的脖子就扣下千斤重擔。無形的繩索捆住他的呼吸,在頸部勒出一道道屈辱的索溝。他再用力掙紮,也掙脫不出滿室蔓延開的窒息。
大哥是一條危機四伏的暗河,使百花凋敝,炫彩褪色,靜靜地吞沒自己靠近的生命。
舒律娅被帶走後,會做些什麽,被做些什麽,奇犽有大致的輪廓,沒親眼見過。他畏縮着低下頭,不論是大哥還是舒律娅的目光都會令他難以忍受。
成心遮掩的真相,隔着層纖薄的面紗。被控制的主仆立在屏風的兩端,勉力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直至書房那日惡狠狠撕破。
特意不去看的資訊頓時俨如堤壩洩洪,猛地灌入三少爺的喉嚨、眼眸。
大量的水擠壓、刺激着奇犽視路,他要張口,只吐出咕嚕咕嚕的水泡,擡頭一看,他早已掉進人為制造的伏流。
奇犽沒有深究,也不能深究。
他深深懼怕着說一不二的大哥,連壯起膽子出逃,也要專門挑個大哥不在家的日子操作。後來,回頭想想,也許裏面摻雜了點其他什麽。
比如,對看着哭泣的舒律娅,不想着法子安慰,反而起了反應的自己,手足無措。
有那麽一瞬間,他想做的不是推翻大哥,保護舒律娅,而是踢掉大哥,換上他自己。
想來他的皮表下當真流動着的是揍敵客家族的血脈。
一樣蠻橫無理,生殺予奪。
“哥哥。”旁邊同樣清醒着的亞路嘉,和他一樣,自醒來後就一眨不眨地圍觀全程。亞路嘉揪住他的衣角,夾住辮子的發飾轉變為愉悅的表情,“我也想玩,拿尼加也是,哥哥來和我們一起玩吧。”
當時的他,咽喉幹啞,沒能提出駁議。
翌日,常年跟在媽媽屁股後頭當跟屁蟲,做任人裝扮的玩偶的四弟柯特,擋住他的道。
他和排行第小的弟弟并無太大交集,也搞不懂大家對他的狂熱從何而來。
只見柯特手頭花費時間、精力制作出的,原本要與女仆炫耀的紙扇,被修整圓潤的指甲扣出醜陋的大洞。尾部懸挂的和田玉也被弟弟掐裂、擰碎了,搗騰出個詭形怪狀的醜玩意。
什麽事值得氣成這樣?
奇犽順着四弟的朝向望去,盛夏桃李色正濃。
洋洋灑灑,糊一大片,明明晃晃暈人眼。此中最顯目的,永遠是最具有存在感,站在芳樹前,也能使天地晦暗的伊爾迷。
男人高挑的身形完完全全地覆蓋掉他的随侍女仆,從後只能看到被他撈起來,架在腰胯的左腿。另一只腿撐不住了,掉下來,歪歪斜斜地踩不住他的鞋頭。
摳弄夠的手指,揩拭掉指腹沾染的黏滑水漬,伊爾迷親吻着女仆渙散的瞳孔,似某種珍之且重的瑰寶,偏偏做出的每個行為都似在焚巢蕩穴。
也确乎是焚巢蕩穴。
伊爾迷膝頭頂住女仆的大腿收肌群,別開了,雙手托着仆人的腰,半往肩上扛。
感到某股吸力的舒律娅,小腹一緊,兩腿分得更開。
她将希望放在不切實際的妄想上,寄望于大少爺是昏了頭,沒過多久就會開開仁恩,自主告退。
可蔗糖熬制而成的糖人,佐餐利食。經過長期的煎煉呈露出飽滿的曙紅,味甘不膩。素來重欲貪歡的大少爺,哪肯甘心就此松口。
他趁此機會埋下臉,毛糙的口條潛進戶,光明正大地吞吃被高溫融化的冰糖。
護食的女仆應激,不自覺夾緊闊筋膜張肌,下意識收緊的手掌去推他的頭。推不開,反被擡起股直肌,直探入刁鑽的舌頭。
眼見舒律娅又被玩洩了身,柯特不再注目。他不是沒有留意到身側也變了呼吸的三哥,只在心裏暗笑。
舒律娅是玩不過他幾位哥哥的,這才哪到哪,連正餐都沒端上桌,光前菜就神魂颠倒,涎水直流,那怎麽行,如何撐得過其餘人長大的以後?
她應該早早地投進他懷抱,倘若她不能明悟這份道理,那就只管去碰撞打拼,磕得頭破血流,方能了悟到頭來還是他待她最好。
三哥在未成年的年紀,就頂掉了出任務出到堪稱勞模水準的大哥,牢牢地占據着繼承人的位置。
家裏沒有任何一人有異議,或是出言反對。強者至上,是揍敵客家族的不二法則。後天的勤勉補拙,永遠比不上先天禀賦。能者居之,理所應當。
族人世代恪守的嚴明紀律,被一名女仆擡手拂去刻板的字跡。叫成文的,不成文的規章制度下落,盡數塌縮為無足輕重的青灰廢棄。這觸碰到枯枯戮山的禁忌,驚世駭俗得略有想法就等同于死刑。
犯下滔天大罪的仆人,對此一無所知,還坐在只容得下簡單、枯燥色調的舊規則廢墟之上,沖着他笑。
舒律娅是彩度匮乏的枯枯戮山內,一抹鮮妍絢麗的色調。她說過他長得好看,不由得多看幾眼,那自該一直、一直看下去才是。
他始終保持着女仆喜好的相貌、纖細柔弱的身材,女性化的打扮着裝,哪怕是舒律娅死去多年的現在,有幸重逢,融入她的腰俞,依然衣冠楚楚,熨燙平整的女裝整理得有條有理,沒一絲淩亂,反襯他身下的女生衣不蔽體,淫逸難堪。
舒律娅應當感激涕零,熱烈地歡迎。可她沒有這麽做。
從黃泉歸來的舒律娅,望着他,像在看一個全然陌生的人,只有驚懼、恐慌,只差指責他是個現場實施犯罪的罪犯。
也确實是個現場實施犯罪的罪犯。
可他呢,自打他知道舒律娅活着的消息,每日都抱着舒律娅形狀的紙人睡覺。
他傾聽她的呼吸,查驗她的情況。做任務途中,亦是心心念念地舍不得放。
他瞞着家那邊,守着她這邊,将脆弱的紙人小心地收在衣兜,閑暇時分放在肩膀兜風。
枯枯戮山的少爺們一個、兩個,為了卑賤入塵土的奴仆發了狂,可造成這些的舒律娅,沒了他們照樣安享美好時光。
這怎麽可以?
她怎麽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