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風月場所
風月場所
依照會所營業排班需求,理應走頹喪系美男子路線的男性,大大咧咧坐到世初淳旁邊,全身發散着一股爽朗氣息,笑得特陽光、特積極,分毫沒有上門求職時,向招聘人員描述的那副債臺高築,惆悵不已的姿态。
被他陰恻恻地處刑、解決的死者,要是泉下有知,怕是要死不瞑目。
也沒什麽差,本來就死不瞑目。
太宰治一只腿搭在另外一只上,一手攬過學生肩膀,借問美麗的小姐尊姓大名。
他半屈起的食指蹭過女生面頰、耳垂,說的話慢悠悠起伏,像是随意拉的低音提琴,“小姐你看起來一個循規蹈矩的人,沒想到私底下這麽放浪形骸,放蕩不羁……”
裝作素未謀面的教師說到這兒,是一個嗤笑,從套牢的面具下瀉出幾分真實的昏暗。
随即領悟到說錯話,害怕受到責罰般的形态,捂住嘴,後知後覺地回想起自己扮演的角色。“一個人很寂寞對吧,才會來到這種地方尋歡作樂,我都理解的。”
“那麽,就讓窮困到不得已要悲慘地賣身的我來服侍您吧。”
沒有人會把在風月場上的設定說出來吧。世初淳被戲多到哐哐往她臉上甩的太宰治驚呆了。
他口中的窮困,是太宰老師一人的工資,能頂她和織田作之助加起來半年總和的那種窮困?
這種悲慘麻煩讓她來享、不是,麻煩請讓她承受吧。
不行,現在還不能确認這一位就是太宰老師。不能青天白日見了鬼……
不對,現下時針指向傍晚九點,應當說的是夜路走了總會撞上鬼。
似乎也不大對,她是第一次進風俗産業。
總之,沒那麽倒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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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濱小到她陪同公司聚會,能一口氣撞上長得與中原中也長相相仿,與聲音與太宰老師一模一樣的組合?渾身雞皮疙瘩掉一地的女生,都不敢轉過臉直視老師的審視。
不小心撞進他們卧底的,即将被端掉的窩點還有可能。實際上就是撞進來了吧。
世初淳假裝東西掉了,在地面摸索半天,沒敢擡頭直面現實。
“別找了,再找,地板也不會開出花來的。”太宰治的手指順着學生壓下的肩線,從脊梁處劃到腰背,風流地畫了個愛心,口上漫不經心地提點,“我倒是可以讓織田作把你屁股打開花哦。”
都多大人了竟然完還告家長這一套,奈何世初淳還真吃。畢竟被打過兩次了。
她登即正襟危坐,好比出入風月場所被老師抓包的學生。
不是好比,是本來就是。
完全忽略了身為老師的太宰治賣身當牛郎,即便是任務需求,舍生取義,也總歸是比他的學生參加公司應酬還要嚴重的事故。
她随即想起被自己忽略的一件事。
坐在她左手邊的,毋容置疑是太宰老師本尊,那不就佐證了剛才她看到的那一位,确切無疑是中也本人?
女裝?
女裝的中也?
如假包換的女裝的中也?
腦內剛閃出這念頭,被冷落的中原中也就陰沉着臉,一手提着絆倒人綽綽有餘的裙擺,一腳踏出一個大坑,咄咄地朝他們二人走來。
喝得醉醺醺的衆人一瞅,“這地磚質量挺差的。偷工減料的吧。偷貪了多少呀?”
橫濱的重力使者每踩一次地,就有如龍卷風過境。是早已滅絕的恐龍複蘇回大地,每跺一回腳,就要叫立于之上的生物們集體跟着震動一遍。
無心顯現的威能,放眼看去也是一種天災級別。橫看豎看,都是中原中也本尊到達現場。
中原中也橫眉努目,“太——宰——,放開你的髒手!”
“怎麽辦呢?放不開欸,我的手黏住了的說……”太宰治狀若無力地癱倒在學生肩頭,一副弱不禁風的情态。
世初淳恭默守靜。太宰老師不适合拿柔弱劇本啊,騙騙別人也就算了,她可沒少見到他一腳把芥川踹出三米遠。人設和劇目嚴重不符啊。
港口黑手黨都窮成這樣,須得旗下兩大幹部出來賣身?她慎重地考慮起讓織田作之助換個工作的選項。
中原中也坐到她旁邊,人一沾到沙發,便使坐下四個人的長條沙發整個下陷傾斜。世初淳控制不住地朝中也方向傾,被他攬着腰穩穩接住。
太宰治就勢往學生方位倒,一腳踹開要朝他位置流過來的男性。
某倒黴蛋一腳被踹飛出門。
“太宰你這混蛋!”
“吃獨食的中也才是混蛋的吧!”
兩名港口黑手黨幹部隔着中間的女生争吵、罵架,争辯的趨勢方向有點類似于小學生吵架,或者田野裏撒把米就開始扇着大翅膀的鬥雞。叫世初淳幻視家裏五個弟弟妹妹鬧矛盾,互相攻擊的場景。
有人在的地方,就避免不了紛争嗎?世初淳暢想了下避開塵世,躲到深山老林裏生活的日子。
購物不方便,交通堵塞,整體環境落後……唉,人為何連妄想都分外苦澀。
一般人平日教育孩子,端水都未必能端得四平八穩,保證哪一方不會多一滴水,這時候拉偏架絕對不行,對其中任何一個人都不公平,摻和進去,也有被犯規來群毆的風險。
何況這兩人打起來的危害性,明顯遠遠高于五個孩子們的戰鬥力。她要是夾在其中,興許會變成兩人踩着她的屍體接着吵的情景。
太危險了,還是先走一步,走為上策為妙。金蟬脫殼,為時不晚。世初淳猛地站起身,只覺眼睛一晃,被火速摁回座位。
依舊坐在沙發上的世初淳,眨眨眼。呃……她剛才起身的半秒鐘是錯覺嗎?
壓在她一左一右兩邊肩膀的手回答了她不是。
全場有一大半的人盯着他們三,還有膽大包天的人要來摸中也。
這可不是老虎的尾巴,這可是老虎臉上的胡須,是摸不得的。世初淳看得心驚肉跳,心想兄臺好膽量,也不怕這一手摸下去,後半輩子怕不是要和至關重要的手腕說再見。
提防最壞事态出現,女生再接再厲,麻溜站起身。
這回她學聰明了,一手牽一個,示意這兩個人她都要了。“麻煩經理單獨開間房,請引路吧。”
她盯着衆人轉變為紅外線掃射的目光,拉着年少相識的兩位黑手黨幹部往外邊走。
有一肚子不能明講的心思的中原中也,有若一口熱酒灌入喉,臉刷地就紅。世初說要他……他選擇性忽略掉了自己非常不想注意到的某人。
嘴裏還虛張聲勢,“要什麽要,世初你胡說什麽呢……”
女生連忙松手,對潔身自愛的中也致歉。
她一個在娛樂公司打滾的人,不好玷污他的純潔。
帽子不離身的黑手黨幹部登時不樂意了,他趾高氣昂的氣勢當即松去大半,衆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做那些自輕自賤,上趕着一百零八式的污法。
好歹關起來門來,在只有他們二人的空間,女友自然是想如何污就能如何污的,以此依次實踐葷夢裏那些情節。
是在排外的場合才能執行的吧。剛才大家夥都看着呢……
這廂的中原中也,支支吾吾,半天打不出一個響,那頭的太宰治,心下了然,瞅準時機,刺上搭檔一刺。
不論是關于純真、組織之類的事情,太宰治都沒中原中也那麽大的思想包裹。他食指與中指一夾,憑空搓出一張黑金卡。“我很貴的哦,換我要你還差不多。”
他甩着卡片,扇着學生臉頰,在以刷卡的形式在她唇縫間劃過,再轉回來,貼住自己的嘴唇,輕描淡寫地道:“錢不多,随便花。”
“你這家夥——”被捷足先登的中原中也,剛要發作,忽覺對方手裏的卡片相當的眼熟。
他湊近一瞧,熟悉程度只增不減,混沌的腦子撥開雲霧,揭曉最終答案。“混蛋太宰!這是我的卡。我的卡何時到你手上的!不對——”
醒悟過來的中原中也,單手攥住太宰治的衣領子,提起來,“你竟然敢拿我的卡包養世初!”
“你有意見?”
“難不成,中也還要世初接着做這份工作?這就是你喜歡人的态度?”趁搭檔百口莫辯,猶疑着要從哪裏辯駁起,太宰治乘勝追擊,來個一錘定音。
“世初,你看他,一點都不心疼你。不像我,會偷別人的卡來養你。”
說話的語調還刻意拿掐着,争取不能成功離間到人,也要活生生惡心死人。
“偷盜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吧。”世初淳小小聲地為中也辯解。
“不是,世初,我……”中原中也百口莫辯。他被太宰治一頓陰陽怪氣,太陽穴附近的青筋直跳。決定按下起始的躊躇不決,先一拳打趴這礙眼的家夥再說。
港口黑手黨打出名頭的雙黑,針尖對麥芒。逸散着淺淡脂粉氣的女侍眼觀鼻,鼻觀心,帶領他們經過一道道光線昏暗的回廊。
臺球桌室,一位胸前挂着銘牌的經理,正在訓斥入職沒幾個月的新人。
“你不是說家裏有八個孩子,生活艱難,我才給你的這份工作,你看看你是怎樣回報我的?”
一頭紅發青年,頭頂的呆毛跳動了幾下,“認真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