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夢寐以求的理想國
夢寐以求的理想國
接到訊息的織田作之助,大腦試着思索女兒言語裏頭的邏輯關系——
解鎖失敗,他回頭看向跟在屁股後頭的坂口安吾。
被朋友後背擋住視線的坂口安吾,什麽都沒看見。可他的兩只耳朵尚未失效,都聽見清楚了,包括自己的吻即将被擊鼓傳花的現狀。
他抱住黑色公文包,有若抱着岌岌可危的節操,“織田作先生,你不要過來啊——”
快住手,不是,快住口,他還沒娶老婆呢!
這親,最後自然是沒親成的。坂口安吾誓死捍衛住純潔,織田作之助只能遺憾地延續當鬼的經歷。
可織田作之助是什麽人,打撲克都會默不作聲地運用異能力作弊。被指出了,仍不認為偷跑行為有何過失,該說是天然,還是遲鈍,思維邏輯和常人大不相同的黑手黨成員。
顧及老父親比賽的勝負心還挺重,世初淳撫摩耷拉着呆毛的紅發青年,試探着安慰被她拉下水的監護人,還沒等她開口,就覺唇上一涼。
“好了,這下是世初當鬼了。”
夜半二連擊,女生摸摸發軟的嘴唇,由于接二連三與他人的體溫密切相連,體溫度有所上升。她後退一步,“當、當過鬼的人,是不能再當第二次鬼的。”
織田作之助前進一步,在她唇角接續落下一吻,“那,若是我單純想親你呢?”
“那就是犯罪啊!”
慘被迫害的坂口安吾,剛逃出苦海,又見無辜的女學生身陷囹吾。而且由于施害對象是她親近的人,女生就算泥足深陷,也并不怎麽準備掙紮的樣子。
與其說不怎麽準備掙紮,不如說是幹脆束手就擒了。
坂口安吾身在港口黑手黨,心在異能特務科。他拿厚重的公文包撥開友人,将少女和她的妹妹齊齊護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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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作先生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報警了!我要為世初小姐申請人身安全保護令,你今後要離世初小姐三米,不對,十米遠!近一步就采取強制措施隔離!”
“可是,我也想要爸爸親親!”咲樂奶聲奶氣地道:“這是不可以的嗎”
“親吻就是犯罪的話,”恍然大悟的小女孩,兩條短眉毛扭成毛毛蟲的形狀,為不能與家人們親親蜜蜜悲傷,“那我也犯罪了。”
她轉念一想,有和自己、姐姐一樣做錯事的人,立即興奮起來,“爸爸,哥哥親了唔唔唔——”
女生捂住妹妹嘴,對上兩位成年人不解的目光。她矜持地笑笑,“夜深了,好孩子要上床睡覺了哦。”
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捂着孩子嘴的原因,騰不出手,世初淳對兩位長輩一鞠躬,“晚安,父親,晚安,坂口先生,晚安,太宰老師。明天見。”
最後一個明天就不用見了。
現代社會具有多不勝數的娛樂渠道,可得有根基和閑暇,才能支撐住一個人去消耗。而大部分人單是完成固定的勞作就疲于奔命,在兩點一線的庸碌中,為每日做完的、還沒做的業務急躁。
初秋,太宰治另找了個新的法子折騰自己的學生。
他掏出一本催眠手冊,附帶一塊黃金懷表,說按照上頭的步驟可以催眠人,按照他的想法為所欲為。聽起來像是會出現在十八禁漫畫裏的情節。
“是這樣啊。”世初淳折疊弟弟妹妹們的衣衫,疑惑這塊金懷表是否用真的金子打造。
以太宰老師的財力,以及他熱忱于某些稀奇古怪的舊有印象判斷,還真有這個可能。
古裝電視劇常用咬一口的方式,來驗證黃金真僞,是靠硬度判別?因為手捏的感覺大不相同,非得上嘴才能辨別清楚?
發散着奇思妙想的學生,兀自神游天外,見學生不信,太宰治硬是塞給她一批實踐道具,邀請她自己上手做個試驗。
手頭還有一堆雜務要忙的世初淳,與年輕教師相處日長,琢磨出他一些脾性。
太宰老師執拗起來,被纏住的對方越發推脫,就越是會陷入無止盡的糾纏,還不如一開始就應承下來比較好。早死早超生。
“太宰老師怎麽會突然想到研究催眠?”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與織田作同為殺手的,那位出身自殺手世家的伊爾迷大少爺,有與催眠類似的能力。
與異能力者不同,他們的能力體系被統稱為念能力。
比起需要通過漫長前遙實行的潛意識暗示而言,那位出身不凡的大少爺,只要紮一針,就能使任意陌生人完全聽命于自己。
縱然二人隔着血海深仇,被擊中者的軀殼也會違背個人意志,第一時間服從對方的指令,不管是自我了斷,還是手刃至親。
真可怕啊。
他尚且要費些功夫審訊,才能得出追尋的答案。那個人只要紮一針,就能不費吹灰之力獲取想要的結果。不論怎樣分析都是個異常麻煩的敵人。
嘛,好在他還年輕,尚在成長期,枯枯戮山那一位人近三十,年齡比織田作還大,有眼睛的都知道要選誰。
“年齡歧視是不好的。”女生說。
只要活着,人就會長大、變老,這些都是正常現象。
捱不住的歲月流逝,換取來經驗與教訓。以年齡攻擊他人,并不能使自己永遠青春年少,只能暴露自身的狹隘認知。
“他長相奇醜無比,八只眼睛,十六只手,二十四張嘴巴!富于春秋就欺侮比自己年長的貼身女仆!”
“那還能被稱之為人嗎?”
“對,他就不是個人。”
“鬼?”都市傳說嗎?
“答對啦!”
“太宰老師……”
女生簡單翻了幾頁紙,依照上面講解的步驟,讓太宰老師就地躺平,閉上眼睛。
幾乎她話音剛落,蒙着繃帶的港口黑手黨幹部就躺在她大腿上,是個從各個角度考察都無可辯駁的膝枕。
千言萬語,欲言又止。
算了,就當做孝敬長輩。人要尊老愛幼,尊師重道。
替自己做心理建設的女生,要她沒有邊界的老師想象一扇門,草地、天空之類可延伸的自然景觀。
躺得四仰八叉的太宰治沒有動靜,也不知有沒有照做。
該不會睡着了吧,世初淳手指蹭過太宰治的臉,俯身,在他耳邊輕聲問詢,她垂下的長發與教師打卷的短發交纏在一起,“太宰老師,您睡着了嗎?”
“沒有。我正在被催眠中。”
“那我們繼續吧。”
按部就班地走完一系列流程,世初淳就差沒把自己講困。
她沒由來的,有種和弟弟妹妹講童話故事的荒謬聯想。仔細數數,沒剩幾頁紙,兩人終于抵達最後一步,催眠者給被催眠者下達指令。
同樣昏昏欲睡,打了個小盹清醒的港口黑手黨幹部,到緊要關頭,翹首以待學生的行令。
躍躍欲試的太宰治,掐了肢節一把,要讓混沌的瞌睡清醒。
就是不曉得是不是學生周邊萦繞的香氣太好聞,遲鈍了他的感知,或是他七拐八彎的思緒分心,搗亂作祟,他大力掐下去,一點痛覺也沒有,反而是上方的學生悶哼了一聲。
被猝不及防掐了把大腿肉的世初淳,捂住嘴,防止喉嚨再次蹦出奇怪的聲音。
她怨念地瞅着裝睡的太宰老師。嫌她慢,要催人,也不必着急上手吧,和她說一聲不就行了。
她托着老師的腦袋,在犯上作亂,摔太宰老師一跟鬥,和将人放在墊好的枕頭間,心軟地選擇了後者。“要好好活下去哦。”
半晌,沒有回音。
興許是睡着了。
雙腳套進拖鞋,女生剛下沙發就被羅生門綁到外出歸來的芥川龍之介跟前,迎接他的熊熊怒火。
死馬當活馬醫的世初淳,立馬拿鐘表在他眼前甩,一下、兩下、三下。
這該不會是個傻子吧,芥川龍之介的怒火登時下去一大半。
他松開對女生的鉗制,反省起自己過去竟然在和一個智力有缺陷的人計較。
上天有好生之德,雖然他沒有,但是也不至于要和一個智障争長論短。
丢臉。
難不成這玩意還真有效,太宰老師沒有唬她?世初淳如蒙大赦,拿鐘表在他面前甩,“定時體檢,注意保重身體哦。”
果然是個傻子。芥川龍之介果斷無視掉她,目不斜視地走進客廳。
哦對了,織田。
世初淳握着黃金懷表到書房,繞過三排擺放着文集的書架,見到埋在廢紙堆裏的紅發青年。
他下巴邊際的胡渣刮幹淨了,只遺留一些青色印記。純黑色襯衫在方方正正的書桌,與毛毛絨絨的地毯內,壓出不規則褶皺,掀開的衣角邊緣露出小片壯碩的肌肉。
擔任紐帶,将她與這個世界聯結的男人,成熟、穩重,又有一點小固執。會近乎單純地相信孩子們撒下的彌天大謊,也會雷厲風行地處理掉巡邏區域的威脅。
等他回到家,待在提供他寫小說,實現夢想的書房裏,也會在夢寐以求的理想國裏睡得香甜。
世初淳收拾着委地的稿件,一路揀到父親旁邊。
她趴在他身邊,打量着他的睡顏,心化成了暖洋洋的春水,忽然什麽也不想試驗。
和喜愛的人待在一處,哪怕單純發着呆,光陰也不算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