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武林大會
第二十二章武林大會
天色還暗着，黎威坐在萬劍山莊門口，像座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他在等待，等關思月，他知道他一定會來，他會在這裏殺死他。
在他旁邊，身披青色鬥篷的羅紫正呼呼大睡。她也在等，也在等關思月，免得關思月說他沒有對神刀山莊下手，讓她的謊言露餡。
柳葉替羅紫又披了件衣服，坐在一旁。沒多久，萬劍山莊巡夜的弟子路過，就見三人互相靠着，都睡着了。
巡夜的弟子也不由打了個呵欠，心道熬夜真不是人幹事，等交完班一定好好睡一覺。
另一邊，關思月體內毒素已經排得差不多了，但兩天一夜沒睡，又風塵仆仆地趕路，還中了毒，他也不由感到困倦，在溫泉裏稍稍眯了一會兒。大盜則早在跟他閑聊時就睡着了。
在萬物都已陷入沉眠的時刻，泥濘的道路上，周未正拖着沉重的腳步艱難前行，邊走嘴裏邊發出呓語。
“都殺了……”
“我要把所有人都殺了……”
“我要毀滅世界……”
沖天的怨氣令周圍的蟲鳥都不敢吱吱，道路上只剩下她的腳步聲。
周未忽然發現不對，回頭看去，就見後方不遠處，公主已經抱着一棵樹睡着了。
“起來，這麽年輕睡什麽睡！”她當即沖了回去，現在看到別人睡覺比她自己睡不着還難受。
“讓我睡一會兒，就一會兒，”公主迷迷糊糊地道，“我好困。”
“你不是說要趕在七聖前面嗎？”
“七聖也得睡覺啊，你也睡一會兒吧。”
“我睡不着啊！”再耽擱就一點精力都不剩了。
“怎麽會睡不着？”公主含糊地道，“你就挖個坑，躺進去，給自己埋起來……”
話沒說完，就被周未拽起來了。
“嗚嗚嗚……”公主痛苦地道，“我想睡覺。”
徹夜趕路，等到天邊亮起微光的時候，她們終于看到了山門。
“我就說沒有迷路吧。”公主伸手撐住眼皮，兩眼布滿血絲，和周未站在一起，一時竟分不清哪具才是屍體。
“沒迷路沒迷路。”周未揉了揉太陽穴，眼前忽明忽暗，就像電量已經見底，指示燈開始閃爍了。她強撐着朝最後的路程走去。
在她們之後沒多久，關思月和菲尼克也騎馬趕到了。
菲尼克看到那抹越來越近、越來越危險的黑暗，有些疑惑地道：“她是要來萬劍山莊？那之前是在做什麽，為什麽不直接來？”
“誰？”關思月疑道。
菲尼克回頭看了看他，在穿上衣服後，他又有些分不清了，忍不住問：“你認識一個叫觀刀的人嗎？”
問完他就想起，以他這兩次進光輝幻境的經驗，人在幻境裏似乎都不是原來的名字，正要再補充點細節，但關思月的神情卻已經變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麽藏于記憶深處的事，眼神一點點變得幽深。片刻，他咬了咬牙，快馬加鞭，朝前方趕去。
“喂！”菲尼克忙追上去，“你是不是認識？”
關思月卻沒有再回答。
趕到萬劍山莊門口的時候，門口一個人都沒有，周圍一片死寂，清晨灑下的陽光就像是虛假的一般，就像長夜還沒有過去。
馬蹄聲消失，忽然間，一聲慘叫從莊內傳來。
關思月和菲尼克對視一眼，不再遲疑，直接騎馬沖了進去。
慘叫聲是一個仆從發出的，一名刀客一刀砍下他的手，喝問道：“是你嗎？你下的毒嗎！”
刀客的嘴唇發黑，明顯是中了毒，問完這句話，他就吐出一口黑血。
關思月看了一眼，皺起眉，就要深入山莊，忽然，聽那刀客又喝問道：“到底是不是你！殺人狂魔，關思月！”
馬兒揚起前蹄，發出嘶鳴，關思月猛地回過頭，就見那刀客和仆從已同時殒命了。
“關思月……”不遠處的灌木叢裏，公主驚訝重複，周未忙捂住她嘴。
她辛辛苦苦把公主帶到這裏，眼見就能交到紅星探險隊手中，可不能被關思月截胡。
好在關思月并未發現她，菲尼克倒是發現了，但他的目标并不是她，确定目的地是萬劍山莊後，就繼續往裏去了。
等到兩人離開，周未才帶着公主出來，這時，又有刀劍之聲響起，遠遠地可以看到，山莊深處，有人提劍飛到了屋頂上，随即又飛快落了下去，像是生怕暴露自己。
“怎麽回事？”公主問，“武林大會提前開始了嗎？”
周未看了看死去的仆從和刀客。“你們的武林大會可真刺激啊。”
萬劍山莊已經整個亂了起來，在晨起用餐之後，各大門派的人相繼中毒，連萬劍山莊的少莊主也沒能幸免。
他以內力壓制毒素，很快從後廚問到線索，查出一個名字：關思月。
大理寺少卿關思月，想奪走長生訣，竟買通後廚，給江湖群雄下毒。
這個結論一出，很快就有人附和，說關思月此前還秘密殺了不少人，甚至在十年前屠戮神刀山莊的也是他。
接着，就有人說，關思月已經易容，混入他們之中，連大盜江非也是他的幫手。
一時之間，人人自危，都擔心身邊的人是關思月假扮，或者已經被關思月買通。
這時，不知道誰先動了手，殺死了在場最值得信賴的大夫，青岩谷醫仙。
彼時醫仙正迅速為衆人調制解藥，兇手殺人逃走前，在解藥中撒入了不知名的粉末，之後，再也沒人敢用解藥。
毒在一點點發作，人們高度緊張，精神緊繃到極點，沒多久，就有年輕弟子起了摩擦。
摩擦逐漸升級，變成短兵相接，到最後，就連萬劍山莊少莊主都開始不由分說下殺手，衆人再也按捺不住，紛紛拔出武器自保。
混戰就此開始。
周未趕到山莊大殿前時，原本為武林大會搭建的臺子周邊只有屍體。
她在武俠劇裏看得多了，倒是沒什麽好震撼的，現在也沒精力給她怕屍體了，但是手裏抓着公主，卻找不到人交貨，一時頗為憋屈。
觀刀肯定沒死，這一切說不定正是她搞出來的，關思月剛剛才到，不可能是什麽殺人狂魔。
那剩下的人都去哪兒了？怕被殺躲起來了？在山莊裏打游擊？
“關思月！”忽然，一聲陰沉的怒吼響起，黑衣的少年提一柄橫刀出現，直直砍向策馬進入山莊的兩人。
周未聽到那熟悉的聲音，一下認了出來，是李威！
她忙帶着公主前往聲音傳來的地方，就見李威已經持刀和關思月打了起來，臉上滿是沉郁與悲憤。
“李威！”她喊道，“喂，快醒醒！”
可對方根本不理她，只刀刀致命，沖向關思月。周未大罵道：“你個中二病！之前不是說只要叫你真名就能醒嗎！”
“黎威？”公主疑道，“難道他是神刀山莊的遺孤？”
“什麽？”
公主道：“十年前，神刀山莊被屠，山莊上下……”
“好好好，我知道了。”周未截道，這倒黴孩子，怎麽取了個這麽相近的名字！
兩人打得不可開交，漸漸地，關思月占了上風。就在這時，一個女聲響起：“我來助你！”
緊接着，身披青色鬥篷的羅紫手持雙劍加入戰局，她猛烈攻擊而去，關思月稍稍後退，很快就發現對方只是佯攻。
他後退所去的地方，一刀一劍斜劈橫削而來。
“柳葉畫眉，殺了他！”羅紫命令道。
關思月發現陷阱，正要斬向兩人，忽然看清他們的臉，訝道：“你們！”
“別怕，我來幫你。”菲尼克見他動作稍頓，忙落到他背後，一伸手，将劍尖和刀刃都化為了星光。
“關思月！”更多的人聲響起，“你終于肯現身了！”
劍聖提劍從山莊深處沖了出來，他嘴唇發黑、眼睛發紅，不顧毒發，就要殺了這個毒害他們的惡徒。
下一刻，衣着鮮豔的詭老爺也從屋內沖了出來，急道：“不對，他是從外面來的，真兇另有其人！”
但人們已經聽不進去了，更多的人從各個角落沖出來，劍光和刀光不斷閃過，所有人都胡亂打作一團。
周未和公主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公主受氣氛感染，一把拔出軟劍，接着疑惑問道：“我該幫誰？”
周未：“……我特麽怎麽知道。”來個人把公主收了行不行！
“李威，羅茲！”她又喊了兩聲，依舊沒人理會，眼前的事物越來越模糊了。
“差不多到收尾的時候了。”輕微的人聲從大殿屋頂傳來，佩劍的高挑女子落下，一劍剜去菲尼克的頭顱，後者頓時化為了光點。
“江非！”關思月驚道。
他的視線追随兇手而去，随即瞳孔驟縮，咬牙道：“觀刀！”
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觀刀片刻也沒有停留，如法炮制殺了強弩之末的劍聖。
“是影！殺手影！”詭老爺大喊道，“兇手是殺手影！”
話音剛落，一柄長劍透心而出，張夭偷襲得手，卻連人帶劍丢開了，甚至往後退了一步，他真的不習慣殺人！
血腥味蔓延開來，彌散在整個山莊內。
“觀刀！”關思月質問道，“人命在你眼中，永遠這麽輕賤嗎！”
觀刀揉了揉耳朵：“我真是聽不得這麽文绉绉的話，”一閃身落到李威身旁，按住他的肩膀，“喂，你家人和好友都還活着，快醒醒，趕緊殺完人從這裏出去。”
李威愣了一下，瞬間回過了神。
“啊，隊長！”遠處的羅茲也醒了過來。
她忙要去跟他們會合，卻有兩只手一左一右按住了她的肩膀。
“柳葉畫眉？”她正想解釋兩句，忽然發現不對，那兩人的神情不對，“你們不會……”
柳葉畫眉提溜着羅茲，飛快退回關思月身邊，肅然道：“隊長！”
關思月點了點頭，跟觀刀對峙片刻，視線同時投向了公主。
他們幾乎同時行動。周未察覺到一陣強勁的風，但已看不清發生了什麽，只覺得疲憊至極，也憤怒至極。
有聲音在喊她：“周未，把公主交給我們！”
也有聲音在問：“怎麽回事？怎麽都沖我來了！”
“公主，快過來！”
随着最後一句人聲，有什麽撞到了她的頭。
一瞬間，天上仿佛下起了雨，石油一樣的雨不斷從天際落下，就像要将所有東西污染。
黑暗呼嘯而來，帶着重重疊疊的哭嚎與哀喊，令人陷入混亂和絕望。但在其中，又隐隐還存在着另一個聲音，仿佛來自什麽動物……
是什麽呢？
周未還在思考，而在她面前，所有人臉色都已經變了。
他們看到周未腦袋被因打鬥飛來的石子砸了一下，接着，就從被砸的地方湧出了石油一樣的黑液。
液體不斷噴濺，到半空變成了一個怪物。與此同時，因七聖的力量被奪走，衆多星光彙聚到外來者身上，空中出現了黑色的斑點。
“是出口！”張夭道。
現在應該搶過公主趕緊出去，可面對那種怪物誰也不敢動。就在黑暗席卷而來，要吞沒一切之前，觀刀終于還是把心一橫，伸出手，抓住了公主。
關思月瞳孔微縮，低聲道：“你為什麽總是……”
總是要比他勇敢那麽一點。
周未還在努力辨別那是什麽的叫聲，那聲音深遠又令人沉醉，就像從黏膩的油漬後吹來了一陣清風。
忽然，槍聲響起，将她送入深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