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肇事人其一
第十六章肇事人其一
傍晚，七道鎮一位富商家中，一列人整齊地站在一個神情嚴肅的綠衣男子面前，神色恭敬地聽他講話。
“清風寨是匪寨，”男子道，“百年前，我們的前輩因亂世而入山，在險惡之地建起城寨，我們披荊斬棘，在江湖上硬生生砍出一片栖身之地，為老弱婦孺遮風擋雨。我們接過奸佞殘暴之人的土地，不懼污名，往來營商，卻被高高在上的名門正派所不容，被打為匪寨。上一任當家破罐子破摔，當真落草為寇，壞了清風寨的名聲，将我等百年基業，近乎毀于一旦。幸而新當家力挽狂瀾，正本清源，一力扛起清風寨大旗，重新為弟兄們撐起一片天。”
“清風寨是匪寨，”他反問道，“但我們要永遠當不容于世的匪寨嗎！”
“不！”衆人激動回應，“我們是為了保家！”“我們不是匪！”
“那麽，我們要怎麽做呢？”
“拼搏！”“為清風寨而戰！”“為寨主而戰！”
“對，我們要保護自己的家園！拼搏！戰鬥！”
“拼搏！”“戰鬥！”
衆人齊聲吶喊，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堅定的神情。
“很好，解散。”
男子解散衆人，進到屋內，此時衣着華貴的房屋主人正侍立一旁，坐在首位的是個披青色鬥篷的少女。
她披着一頭柔順的黑發，齊劉海下是一雙大眼睛，明明是偏可愛的長相，卻沒來由地讓人感覺危險。
“寨主，”男子恭敬地道，“今天的培訓完成了。”
“不錯，”少女點了點頭，“不止七道鎮，其他區域的據點也要盡快培訓，利益形成的關系會被更多的利益所取代，必須增強寨衆的信念。”
“是，”男子欽佩地道，“寨主英明！”
少女名叫羅紫，是清風寨的新寨主。奪權上位并沒有花多少時間，異黨也很快清理幹淨，她重整了清風寨的勢力，剔除掉不合理的制度和一些垃圾人，将勢力滲入市井，重建了各地的情報體系。
七道鎮不是清風寨的地盤，但江湖之大，現下無處沒有清風寨的下線，此時他們所在的富商就是其一。
男子正要詢問下一步去哪兒，一名佩刀的女人走了進來，彙報道：“寨主，三當家還沒有回來，距他所說的歸來時間，已經過去快一刻鐘了。”
羅紫眼神微動，起身道：“柳葉，畫眉，你們都随我去一趟。”
男子忙道：“是！”
羅紫親自帶人出門，神情有些凝重。他們是下午到的七道鎮，沒有入住客棧，而是像一隊尋常百姓，低調行事，入住了富商的家。
老三尋仇的事只有他們知道，不可能走漏風聲，不該有什麽差池。
羅紫帶人趕到縣衙的時候，裏邊只剩下屍體，老三的複仇看起來很順利。但很快她就發現不對，縣衙門口有斷箭。
老三在這裏放出了他的箭，但被人截斷了。這證明他并不是為了殺人，不然無人能截斷他的劍而分毫無損——地面一點血跡都沒有。
他只是在警告那個人，但那之後呢？對方會不會無視他的警告？
派出去的人很快傳來了消息，沒多久，羅紫站在了離縣衙不遠的巷子口。
她的弟兄，那個前不久還因為大仇終于能得報而激動不已的人，現在正孤零零地躺在巷子裏。滿地都是血，而他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一股巨大的憤怒湧上了羅紫的心頭。
“是誰？”她壓着聲音道，“誰殺了老三？”
老三身手很好，又是個遠程，就算形勢不對，也有撤退的空間。誰能這樣，在他毫無反抗的時候就輕易殺了他？
“我要立刻知道這裏都發生了什麽。”她聲音沉沉的。
跟在她身後的柳葉和畫眉飛快散開，融入市井，去打聽消息。
羅紫一步步走向她那死去的弟兄，雙手抱起他的屍體。她沒能保護好他，必須把他帶回去，親自交給他的姐姐。
橫抱屍體站起身，羅紫走出兩步，忽然發現好兄弟的腳在地上拖着。她皺了皺眉，轉而将屍體扛到肩上，這下腳和頭發都拖到了地上。
羅紫：“……”
最後，她将好兄弟舉過頭頂，一路帶回了住處。
入夜後，柳葉和畫眉回到羅紫面前。
柳葉道：“三當家複仇成功了，凡是知道縣令是江洋大盜還動手的人，都沒有留下，及時收手的人則逃走了。”
畫眉道：“據逃走的人說，他們走後，有三個人朝縣衙走去，其中一個是當差的。”
柳葉：“有人看到，那個當差的從巷子裏走出來，身上有血。”
尋常捕快不可能敵得過老三，羅紫忙問那人的身份。
畫眉道：“大理寺少卿，關思月。”
“大理寺？”羅紫訝道，大理寺的人怎麽會來這裏？是為了長生訣，還是別的原因？
羅紫道：“你們當然也已經查到，他在七道鎮都做了些什麽？”
柳葉恭敬地道：“是，寨主您說過，查任何事情都要深入，要舉一反三。”
畫眉道：“我們已經查到，關思月最開始是抓了兩個人來縣衙，路上在打聽一個少女，入夜後，打聽的人變成了影。”
影，那個傳說中的殺手？
羅紫皺起眉：“打聽少女恐怕只是掩飾。”他真正的目标，必定是影。
影只對權貴下手，不會為難老三。但大理寺的人可就不一定了，那幫走狗！
關思月的武功很強，如果是他的話，老三可能真的不敵。不止是老三，就算是他們要正面對敵，也需要先掂量掂量。
老三的仇是一定要報的，而且不能出差錯。羅紫的腦海裏很快出現了一個人選。
關思月是用刀的，而在刀法上，沒有人及得上神刀山莊。
神刀山莊在十年前被滅門，并非刀法不濟，而是家主藏私，不肯讓弟子學得深入，自身又是個廢物，半點沒得到神刀真傳，最後不僅被滅門，還被搶走了刀譜。
如今江湖已經沒有神刀山莊，所有人都以為神刀黎家已經被趕盡殺絕，只有清風寨的情報清楚，當初那賊人斬草未能除根，黎家還有子嗣在。
那就是莊主的小兒子，黎威。
黎威當初身中劇毒，被打落懸崖，明明是必死之局，他卻命大活了下來，因為懸崖下是天師玄陽子的羽化之地。
黎威得到了玄陽子留下的秘籍，修煉十年，驅盡劇毒，治好了自己心脈的損傷。
他已經練成刀法歸來，要找人尋仇，但他并不清楚自己的仇人是誰，更不知道下落，正像沒頭蒼蠅一樣，等着被人誤導利用。
羅紫飛快盤算着該怎麽利用黎威，同時也沒有放棄由自己親自報仇。
深夜，她找到關思月入住的客棧，小二在賞錢下很快說出了是哪間房。
柳葉拿出迷煙，有些遲疑地問：“寨主，我們如今已重歸正道，還要用這等手段嗎？”
羅紫道：“手段并無善惡之分，重要的是目的，我們為了弟兄報仇，天經地義。”
柳葉很快被說服，拿起迷煙從客棧房檐上倒吊下來，确認人就在屋裏後，輕輕捅破窗戶紙，将迷煙吹了進去。
做完這些，他飛快逃離，迷煙發作需要時間，寨主吩咐過，不能硬碰硬。
回到不遠處的小巷，朝畫眉點了點頭，後者輕功更好，更适合查探形勢。
畫眉去到客棧，片刻後，回到小巷，朝羅紫搖了搖頭。
“屋內有別人。”
“什麽人？”
“沒看清，是個男人，非常警覺。”
“關思月的手下？”
“不，應該不是……”
“怎麽說？”
畫眉皺起眉：“那個男人，在對姓關的動手動腳。”
柳葉：“……”
羅紫：“……”
“噫，”羅紫沒忍住皺起眉，“我們先回去，從長計議。”
“對了，”畫眉想起什麽，又道，“我在客棧裏聞到了一股腐屍的味道。”
“腐屍？”羅紫腦海裏閃過一道陌生的景象：一具屍體胸前插着一柄劍。
但她很快忽視了，插着劍的屍體她見得太多。腐屍味的話，很可能和毒姥姥有關，那人手段十分怪異，經常能利用毒蟲、屍體之類的東西。
她之前就聽說毒姥姥也來了，沒想到這就要遇上。那人性情古怪，最好還是不要接觸。
羅紫很快打定了主意，先去找黎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