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綁架
綁架
七八日過去,始終不曾傳來任何消息,李琉風知曉乞顏赤納定安然無恙。
想來她乃曠世奇才,定不會有事。
只是她如此貿然出現在衡國,且與李辭瀾舊部一同出現,倒教人不好解釋。
這日李辭年來到小鎮客棧,李琉風下樓相迎,熱絡了喊了聲姐姐姐夫,而後便引着李辭年夫妻二人上樓探望儲修。
儲修已無大礙,李辭年留下李牧陪儲修說話,自己拉着李琉風去後院問話。
嬌養出的牡丹花站在石磨旁,顯得破敗髒亂的後院也成一處滄桑絕境人間景。果然……名貴嬌花之下的牛糞也水漲船高成了價值千金的花肥。
李琉風細細端詳着半月不見的皇姐不禁起意調笑“皇姐不守着易歸遷?”
李辭年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後又心事重重的看着開裂的矮土牆道“你二人遇襲倒是個意料之外的契機,如此你我平叛也算是揚名立威,眼下三省六部九卿只差一個司馬策你我便可高枕無憂了,多虧父皇果斷,當衆射殺李辭瀾,不然哪裏有今日這樣太平的日子。”
李琉風想起乞顏赤納當初寫下的策論,下意識道“衡國積弊,國庫空虛,表面太平,實則需大治。”
此論斷惹來李辭年側目。
“說說。”
李琉風也不藏着,将吏治軍備民生的弊端一一陳述,李辭年聽聞先是震驚,而後不禁搖頭低笑。
“這些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國之大事在你說的這些方方面面之上做到一個平衡談何容易。衡國做不來這般的大動,若是要改只怕改的骨頭架子散一地。”
“不,能改!只是當今陛下做不到。”李琉風沒忍住,急切的大聲反駁。
李辭年詫異為何,李琉風談及此話題竟如此失态反常,與平時那個圓滑世故八面玲珑的人大相徑庭,挑眉打量着她急切的神色,了然道“看來乞顏赤納教了你不少真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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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琉風霎時慌神,忐忑不安的看向李辭年,眼裏的驚恐猶豫暴露無疑,甚至連底色的怯懦都流露三分。
李辭年見狀好笑的拍她的肩頭“乞顏赤納乃當世第一豪傑,若是生于我大衡,定保國祚三百年無虞,她待你甚好,只是目的不純。”
這場談話李琉風徹徹底底落了下風,她六神無主的望着氣定神閑緩緩踱步的李辭年,啞聲問“皇姐看出來了?”
李辭年也不藏着掖着,只道“一個統一草原的英雄費心培養敵國公主,以你做眼線探聽情報,她許了你什麽好處?平分天下亦或是以身相許?乞顏赤納南下的野心人盡皆知,只是有幾處我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其一為何她要如此費心教你,一個眼線最首要的該是忠心誠實,可如今看你并不忠心,你有自己的盤算。其二為何她要來此救你,她分明該拉攏李辭瀾的舊部,卻為何因你結下仇怨,你這個眼線豈有李辭瀾的舊部重要,真是看不透這位天之驕子的心思。難道當真是為美色所誤,遲早要死在你身上?”
李琉風失魂落魄的直接坐在碾盤上,絲毫不曾在意自己的失态,艱難的吞咽了下口水才幽幽開口“她不曾許我好處,只說期望與我共創太平盛世,我識破她的心思後便不曾按她的意思結交藺無憂,反嫁給儲修扶持三哥上位,我并不知她為何在此,那夜……那夜……我道我嫁儲修是賭氣,心裏始終都是她,她嫌我髒,決絕離去。”
“放虎歸山——李琉風,你這罪過當真不小。罷了,留着也好,若是沒了乞顏赤納這個外患,朝堂那群老東西就要翻天了,眼下有這個威脅他們的手便不敢伸得太長。”
待李琉風情緒穩定後,二人便回房去,聽李牧與儲修也在分析朝堂之勢,這片刻間二人竟站成了一派,李辭年眸光閃過一絲不悅,可又很好的掩飾了下去。
次日,八千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繼續南下。李辭年派李琉風先去探路,以免貪官污吏聞聲而逃,儲修想陪同,卻被李辭年以傷未愈為由回絕,是以李琉風帶着十個随從,輕裝快馬做了先鋒。
李辭年想再釣一釣乞顏赤納這條大魚。
可這一路上再不曾出現過乞顏赤納的身影,以及李辭瀾舊部也銷聲匿跡。
這不禁令李辭年心慌。
這無疑是雙方勾結的訊號。
那勢必在救下李琉風之前雙方是不曾有勾結的,也就是乞顏赤納并未将目光放在李辭瀾一黨之上。令人不解的正是乞顏赤納究竟為何而來?
難不成真是為了李琉風?
轉眼年關已過,李琉風始終在探路安置百姓,不曾與李辭年彙合。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年關之時顯得格外諷刺。即便不是貪官污吏那一層層的剝削之下,百姓亦是不堪重負。
這世道,富人太富,窮人太窮。
富庶無罪,壟斷剝削有罪。
她不禁想起乞顏赤納寫的攤丁入畝,耗羨歸公。
分明是游牧百年的民族為何會對中原政策如此了解。
随即她想到是否要将此提議進谏李辭淵,而後又緊忙搖頭否決。李辭淵如今正忙着籠絡人心,勢必不會執行這兩項令他衆叛親離的策略。
越往南走路越崎岖,冬日凍硬的紅土坎坷不平,細雨裹挾着冷意滲進骨頭裏,李琉風裹緊身上的狐裘絲毫不懼這樣灰敗黯淡的天。
南方水稻收成不好,兩年前因戰争賦稅加重,以致這兩年百姓逃難,遠走他鄉,留下走不動的化作一具具白骨曝屍荒野。
餘下的盡是世家貴族,以及受其庇佑的勞工。主家仁慈,過年也是吃的上魚米的,主家苛待,野菜輔食尚能存活。死的盡是經不起天災人禍的富農貧農。
朝廷也曾撥下一千萬的赈災銀,只是不知這銀子用在了何處。
崮南府的水深,李琉風等不得李辭年,便喬裝打扮作一趕路的商賈進城去。
傍晚時分街上還能零零散散的看見些衣衫破爛的百姓,聽聞馬匹入城的響動,他們都停下腳步目光直直的望着來人,那眼神像是餓久了的狼,看的李琉風心底發毛。
李琉風目不斜視的騎馬走過這一段路,停在甚是顯眼的客棧前,上房只剩一間,她縱是覺得不安也只能定下了這間房,而後夥計在城中跑了一圈回來禀報客棧都是滿客。
明擺着的陷阱。
街上就這麽零星路人,連個攤販都不見,如何滿的客?
她卻無可奈何,只能将計就計。
侍衛不曾去簡陋的通鋪去睡,自覺精神的守在客棧的各個出口,他們也知曉這間城裏暗藏玄機,若是公主出事他們也都別想活。
李琉風在房內踱步,仔細檢查過每一處陳設後就靜靜躺在床榻之上冥想。
這一閉眼就失去了意識。
再睜眼她便發覺自己身處一座水牢之中。
此時已是翌日正午,侍衛清早發現她不見蹤影,個個吓得魂飛魄散,立即派人回去禀報,這一來一回再到李辭年來最快也要入夜,恐怕那時李琉風已遭遇不測。
客棧已被管控起來,就在幾個侍衛急的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時,一白衣女子走進客棧,她蒙着面,身姿清瘦,正是被四處通緝的乞顏赤納。
幾個侍衛見她頓時就要拔刀。
乞顏赤納卻只淡淡道“我是來救你們的。李琉風若是死了,你們都要陪葬!可若是你們被我打暈,李琉風被尋回你們便可撿一條命。”
侍衛反駁“殺了你也是大功一件。”
乞顏赤納頓時覺得這些蠢貨還是死了好。
“我若死了,北部兵權就要變,皇帝此時根基不穩,你猜他是想我活着牽制權臣,還是想我死了他被奪位?”
侍衛立刻放下刀“那你為何要救公主。”
乞顏赤納眸光深深,無奈的嘆了口氣“此事牽連甚多,你們只需知李琉風絕不能落于敵手,李辭年來也要多帶人馬做好防備,稍有不甚便是政變!”
侍衛在乞顏赤納的眼神示意下,互相打暈了同伴,最後一個被乞顏赤納一掌打暈,閉眼前他只覺得脖頸劇痛,心裏暗嘆這胡人娘們手勁真大。
乞顏赤納小跑上樓,檢查過每一寸布置後,剖開枕頭看見裏面的迷藥,一把甩開扔在地上,在床內側的牆壁上發現了暗門。
隧道彎彎繞繞,延伸在地下,拿木板做的支撐,泥土還是濕的,想來是近些時日才挖出來的,看來是特意為李琉風準備的。
順着隧道從一處偏僻的院落爬出,院落後便是官府的後門,乞顏赤納顧不得太多,只身潛入官府去探查李琉風的蹤影。
水牢在大堂下面的密室裏,乞顏赤納跟蹤知府半日才發現密室所在,等知府出來後天色已晚,她學着知府的模樣打開地道走下去,只聽見淅淅瀝瀝的水聲,這間密室看起來有些年頭,石塊砌的牆壁已然發黑。
乞顏赤納誤觸一塊石磚,面前一陣綠色濃郁毒霧襲來,她捂緊口鼻瞬時一滾才堪堪躲開。
越發小心下才看清前路道道機關,這又如何難得住她。巧妙的找準每一個落腳點後飛身而過,甬道外豁然開朗,一方石室映入眼簾。
李琉風就坐在這一池黑水的正中,宛如一朵白蓮。
黑水內有食人魚徘徊,石壁四角皆有弩箭孔對着石臺。
乞顏赤納不禁吞咽了下,緊張的手心冒汗,可面上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