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趕來
趕來
大婚将至,李琉風也與儲修見過幾面,心下覺得甚好。
戈娅見李琉風拟的嫁妝裏赫然寫着乞顏赤納贈她的一箱玉器,總共一十六件,件件價值連城。戈娅肉疼道“這些皆是阿姐所贈,你難道不私藏幾件?”
提及乞顏赤納,李琉風一時晃神,那夜的羞辱歷歷在目,她雖心悅乞顏赤納,卻也不甘受她如此強迫羞辱。
她絲毫不記得在乞顏赤納解她衣衫時自己的異樣……
也不曾看見離開的那一日,北風飛雪裏伫立許久的落寞人影。
可即便是憤恨,她聽到戈娅的話後仍是猶疑的将那一尊玉佛取出私藏了起來。
兩位皇兄皆送來了重禮,李琉風對二人并未有好感,一個有丞相為靠山,一個有大将軍府做後盾,她一時難以抉擇要站在哪一方。
三皇子李辭淵乃是長樂公主李辭年的親弟弟,一母同胞,感情深厚。
李辭年自然不遺餘力的為他拉攏人脈,兩年前她在草原之時李辭年便下嫁大将軍李戈之子李呈,這無疑為李辭淵贏得一大助力,原本四皇子李辭瀾與丞相藺無憂關系親近,在朝堂之上更站上風,此時卻因大将軍的加入在朝堂之上兩相抗衡。
兩方也都看中了儲修的勢力,紛紛示好。
只不過李琉風不曾想到李辭年會來。
不,她身為皇姐本就該來的,确切說是李琉風沒有想到李辭年竟是個天賦異禀的說客。
一襲绛紫衣裙貴氣莊重的美人,帶了一尊白玉觀音像來,恰似天仙下凡,引得下人皆暗暗擡眼偷看。
李琉風也暗暗打量這位許久不見的皇姐,膚白貌美,卻美而不嬌,眉宇間透着浩然之氣,桃花眼深邃純淨,純淨之下是深不可測,高挺的鼻梁之下是似笑非笑的紅唇,這笑意裏總藏着讓人看不透的戲谑。
“皇妹,聽聞你府上的聞香亭風光不錯,不如到此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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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香亭坐落于湖水正中,二人泛舟而去,無侍女跟随,再無第三個人知曉二人的談話。
開闊的湖面波光粼粼。
李辭年道“皇妹草原走了一遭倒像是換了個人。”
李琉風迎着她的目光同樣的試探打量“遭此劫難方知權勢可貴。”
李辭年被她的直白逗笑“皇妹當真有趣,不知四弟來許諾了何好處?”
“寶馬雕車,黃金萬兩,食邑五千。”李琉風看着李辭年的臉色信口胡謅着。
李辭年哈哈一笑“皇妹又說笑,四弟給不了你的,不過我能給。食邑五千,入朝攝政,只看皇妹敢不敢要。”
“有何不敢要,只怕皇姐也給不了。”她不信李辭瀾,也不信李辭年。
她只信過一人……
可那人欺她辱她。
“皇妹信我。若辭淵為帝,他終究是我親弟,會待你我仁慈的。你我若想有一片天地,總不能指望李辭瀾。”說罷她拿出了一柄鑰匙放在了李琉風手裏“這是我的私庫,如今就在城南萬菊園中,如今贈與皇妹當做心意,若是皇妹站在四弟那一邊,這個就權當皇妹的嫁妝。”
李琉風将鑰匙收在懷中“皇姐好大的手筆,妹妹何德何能,只好卻之不恭了。”
李辭年笑意若春風拂面,只道“我要收買的不止妹夫的勢力,更是妹妹這個人,日後有無緣分且走一步看一步。”
李琉風劃船送了李辭年離去,只覺得李辭年為人比乞顏赤納還要讓人看不透。
憶起那人,李琉風只覺得心似是被人狠狠揪住一般。
離開時漫天的風雪能凍掉人的手指,如今已是夏日炎炎,熱的人喘不過氣。
她應下李辭年也有三分緣由是為能在前朝聽到乞顏赤納的消息。
是以,無人處她不禁自嘲,分明乞顏赤納都那般對她了,可她卻仍是念着她。
李辭年從李琉風府邸出來的第二日,四皇子李辭瀾便要求娶上将軍易歸遷。
李辭年聽聞顧不得旁人的閑言碎語,再次走到了易府門前。
自上次一別後李辭年再未見過易歸遷,她再次來至易府不由得想起那次的不堪。
當時正是易歸遷還朝三月後,她聽聞易家有意站在四皇子之列,便急急趕來詢問。
她還未曾見到易歸遷,只是見到了她的父親,易侯爺對她并不算恭敬。
年過四旬的男子道“殿下還是少出宮為好,侯府魚龍混雜,臣着實擔心殿下安危。”
一上來便是趕人。
她只得硬着頭皮道“見過歸遷我便走。”
堂堂長樂公主竟如此低聲下氣。
易侯爺拂袖而去,而她在待客廳內等了許久也不見一盞茶。
丫鬟憤憤不平“殿下,定北侯府如此怠慢,不是良臣!”
她耐心的擺手,垂眸繼續靜等,片刻後終于見到姍姍來遲的易歸遷。
易歸遷面無表情的施禮過後站直身子等着李辭年開口說話。
她見易歸遷這副樣子心下也明了,可依然淺笑嫣然的走近她“歸遷,今日朝中情勢緊張,聽聞侯爺與四皇子走的近了些,我只想問歸遷你作何想?”
易歸遷始終不曾擡眸看她,思量片刻斟酌後開口“殿下今日不該來,日後也莫要再來了……”
她的心空了,像一尊琉璃瓶破碎,碎的還來不及疼。
她強顏歡笑的點頭,仍是不舍的看着易歸遷。
“那日後我便不來了……你若成親可會邀我?”
易歸遷道“按禮數是應當的。”
……
這無疑是在她心口又刺了一刀,破碎的心方收拾好,再來一刀痛意洶湧。
“你當真絕情,易歸遷,識你乃我此生唯一之恨!”
只恨有緣相識卻無緣相守。
她嘆了口氣便帶着丫鬟匆匆離去。
自那之後她便不曾再來,次年三月,她便為了拉攏大将軍,下嫁他的獨子李呈。
如今再站在此處她不禁膽怯,卻不得不硬着頭皮而入。
“歸遷,聽聞你要嫁與四弟?”
一旁如松如竹的女子颔首道“然,公主此次所來為何?”
李辭年千言萬語如鲠在喉。
她不能問她是否喜愛她。
她也不能問她為何站在她的對面,若是敗了該當如何。
她最終只道“那我便祝你餘生不得歡樂。”
七月間,李琉風,李辭瀾先後大婚。李恒一時間精神竟是好了許多。
可明眼人都知曉,他已是回光反照。
大婚當日,戈娅問李琉風“你當真要與儲修成親?姐姐要你站在四皇子一邊,你為何遲遲不向四皇子示好?”
李琉風笑着對她道“手裏有籌碼在四皇子那裏才有分量不是麽。”
夜間,儲修掀開她的蓋頭,為她的美貌所迷惑。
他道“公主,這世間再無人有你這等美貌。”
李琉風主動勾住了他的脖子倒進了他的懷裏。
門外的戈娅窺視着這一切,她為乞顏赤納不值,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怎配得上高潔的公主殿下。
果然中原人都髒。
因着兩場大婚,京都沾了不少喜氣,滿城上下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長寧公主府外有家老字號茶樓,生意格外紅火。但凡與公主府有交道的人常在此喝茶歇腳,其中不乏各方眼線,是以店主早見慣形形色色各類人,可唯獨今早一位衣不染塵的白衣公子着實是讓他看不透。這人只要一壺好茶,三五點心,孤身臨窗而坐,搖着折扇約莫休憩小半個時辰後便放下錠銀子悄然離去。不似眼線,不像商販,出手闊綽,舉止貴氣倒像個世家子弟,可世家子弟慣來三五作伴,心有圖謀,這人清冷出塵又無比俊俏顯然不符,這……莫不是傾心長寧公主的小倌。
店主頓時了然,覺得自己堪比大理寺卿。
李琉風正巧與儲修出門要去儲家籠絡情意,儲修先一步上車後在其上拉着李琉風的手,李琉風仰頭朝她笑,紅唇微彎,滿身是初為人婦的妩媚。
暗處的乞顏赤納強忍着心底的酸澀,一旁的乞丐見她孤身一人,穿戴像是有錢人,便一擁而上圍過來乞讨,她從未陷入過如此窘境,無措的閃避而後落荒而逃。
馬車上的李琉風只看到一個風流潇灑的身影跑開,像極了那人。
上車後她倚靠在儲修懷裏,記起在草原的那段日子,只覺得昏暗不堪,如今的光鮮亮麗顯得難能可貴,她即便恨乞顏赤納卻也感激她毅然将自己送回了衡國。
“驸馬,本宮知你心有芥蒂,但在草原之時多虧乞顏赤納我并未遭人羞辱,只在回京前夕,一草原貴族闖入我的帳篷,行下獸事。這些本宮本可仗着身份不對你講,可我更願與你做對舉案齊眉心無芥蒂的真夫妻,驸馬年輕有為,若本宮太過不堪是辱沒了驸馬,如今袒露真心只望驸馬以前程為重,以夫妻一心為重。”
儲修身為北衙禁軍統領,能與長寧公主聯姻已是滿意,本就不甚在意她在草原經歷何事,他在意的只有儲家前程,可如今得了公主這番話更是覺得歡喜。
百人的隊伍漸漸遠去,乞顏赤納心裏針紮一般的難過。
她默默地掏出一錠銀子買下街角出鍋的包子後去給了那些乞丐。
誰知那些孩子嫌棄一腳踢開。
“就給幾個包子,看着穿的人模狗樣的,出手當真窮酸。”
乞顏赤納驚訝的看着這群小乞丐離去,彎腰将包子放在牆角後黯然離去。
這便是衡國皇城的乞丐麽……
那麽多的人凍死餓死,草原上多少人因吃食發愁,可這皇城的乞丐竟是連包子都不屑吃的。
就在她要轉身離去之時,一個小女孩怯怯的從牆後探出頭來。
“大姐姐,這個包子能給我嗎?”
乞顏赤納回頭見是個渾身上下黑乎乎的女娃娃,看不清長相身材,唯獨嗓音軟糯。
乞顏赤納撿起油紙包着的包子遞給她,女娃娃道了聲謝便往後面的小路跑,乞顏赤納仗着自己武功尚可,便好奇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