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東風桃李花

第13章 受傷

受傷

乞顏赤納動作輕柔，将面前男子的臉擦幹淨時，手中的錦帕也成了漆黑的一團，看着男子的面孔的确與塔娜有幾分相似，乞顏赤納問“遲梭汗王的獨子可有信物驗明正身？”

布和道“換下的衣服內有遲梭部印信與兵符，不論我是何人，兵符與部衆盡數在此，你有何懼。”

魯紮拿來布和換下的衣物，在胸口的夾層裏看到了印信與兵符，他遞給乞顏赤納辨別真僞，乞顏赤納端詳片刻後複而擡眸“遲梭部衆四十萬人，如今你帶來的滿打滿算只有十萬人……剩餘的人呢？”

布和面露悲怆，他澀聲道“塔娜歸來後勸說父汗歸降，父汗手握權勢已久，豈肯屈居人下，故而妹妹勸說我率部衆歸降，我心知這于遲梭部也是最為周全的歸宿，橫豎都是長生天的信徒，我願子民免受戰亂，于是我與妹妹定下計策，她脅迫父汗歸降，我暗中拉攏部衆，不料父汗早有防備，那夜我與父汗兩方對峙，他手下仍有十萬精兵強将，妹妹不忍族人自相殘殺，在營地燃起一場大火，我趁機帶着願意歸降的人馬前來歸降，如今仍有老弱婦孺尚在途中，懇請大汗派兵助我去接來那些族人。”

乞顏赤納問“途中有人數幾何？”

布和道“數萬老弱婦孺，不需您派許多人馬，五千足矣，這于乞顏部落不過九牛一毛，您也不必擔心是奸計。”

乞顏赤納與赫魯對視一眼後，赫魯即刻下令派默罕率人前去接應，不少殘存些氣力的遲梭部衆也自發跟着前去。

乞顏赤納又問布和“你父汗與那半數部衆呢？塔娜又在何處？”布和道“大火時我趁亂離開，那時塔娜讓我快走，來乞顏部落找乞顏赤納兌現承諾，她去拖住父汗，這一路逃亡緊趕慢趕不曾有追兵，想必是妹妹的功勞。”

乞顏赤納又問過他帶來部衆的分工與部署後便讓人帶她去歇息了。

乞顏赤納皺眉思忖着遲梭汗王的去向，赫魯已派人去查探。

“妹妹，你說這老家夥會在何處？”

乞顏赤納道“這般貪戀權勢的人定是不甘部落瓦解，他定會去求助阿殊齊，只不過他怕是不能如願……從前我們不敢輕易動兵是忌憚他們兩個部落聯合夾擊，如今局勢已破，阿殊齊只想自保，想必會接下這十萬人馬的大便宜而後殺了遲梭汗王，送來他的人頭示好。”

“呸，真是不要臉……”乞顏赫魯在一旁很是不屑。

乞顏赤納卻是神情凝重“我卻是不知塔娜用何方法拖住了十萬大軍……若是脅迫她父汗，那此時想必塔娜兇多吉少……”

言罷她不禁看向魯紮，只見魯紮頹然的癱坐在坐榻之上。

塔娜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回去的……

這個美麗明豔的姑娘值得她們乞顏部落的第一勇士如此愛慕。

即便是乞顏赤納也是心生不忍。

她讓魯紮先去歇息，有消息後會告知于他。

魯紮失魂落魄的離去。

只有兄妹二人時，乞顏赫魯看着妹妹蒼白的面容不禁氣道“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樣，那李琉風就是個禍害，你偏要留着她，你若是因伊吉的緣故想養個中原人，那換誰都比這個李琉風要強！”

乞顏赤納笑笑，只道“不要緊，我的傷養養就好，只是沒空讓我好好歇歇，我倒是想找個僻靜安逸的所在，好好的靜養一段時日，将這些煩心事都抛之腦後。”

話音未落便見納蘭神色慌張的闖進來。

“阿納，出事了。”

本是納蘭帶路，可乞顏赤納比納蘭更快一步到了西郊，兩群人撕打的狼狽，混亂的人群裏摻雜着一個白色的身影。

乞顏赤納大吼道“都住手！”

紮渾見乞顏赤納來收斂起了猙獰的面目，一群人呼啦啦的散開留出一片空地，空地上趴着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李琉風。

乞顏赤納沖過去将人抱在懷裏，見那細嫩的脖頸被鐵鏈緊緊箍住磨出血來，鐵鏈嵌進了皮肉裏。

乞顏赤納手抖的不成樣子，她甚至不敢觸碰這樣猙獰的傷疤，可她知曉如不解開的話，李琉風會死。

她咬牙狠心扯動了鐵鏈，李琉風蹙眉痛的呻吟。

乞顏赤納心急如焚，額頭上的汗珠順着臉龐滑落，鐵鏈脫落的一瞬，李琉風睜開眼盯着乞顏赤納道“額真，不要躲我……”

乞顏赤納登時紅了眼“不躲……”

李琉風這才安心的合上了眼，暈過去是唇角帶着笑。

乞顏赤納想用錦帕給李琉風止血，卻發現錦帕早已給布和擦臉用了，情急之下她咬住自己的袖口，生生扯下了一條布料包在李琉風的脖頸間。

李琉風的衣衫已被刮的破爛，乞顏赤納摸向她的手臂發覺她的一雙手臂都已脫臼，她橫抱起李琉風一言不發的朝營帳走去。

紮渾還想說什麽卻被乞顏赤納狠狠踢了一腳。

紮渾捂着肚子往後退了幾步，難以置信的看向乞顏赤納遠去的背影。

納蘭冷聲道“活該！你當我在害你？若不是我讓這幾個親衛拼死阻攔救下李琉風，你現在受的就不止一腳了！”

随後納蘭看向自己幾個狼狽不堪的親衛道“一人賞白銀二十兩，回去領賞罷。”

紮渾仍是摸不着頭腦，而後趕來的赫魯見狀道“勸你盡快去向阿納認錯，不然等查出本末她怒氣更甚，只怕你這一頓罰是免不了了。”

帳內乞顏赤納将李琉風放在自己的床榻之上，剪刀剪開衣物後乞顏赤納看清李琉風的滿身傷痕，淤青遍布全身，卻都算不得什麽了，大腿上被剮下的皮肉觸目驚心，雙手十指被磨得鮮血淋漓，想必是被馬匹拖拽的痕跡。

乞顏赤納含淚退到一旁，默默看着醫師為李琉風療傷。

這一刻她想不顧一切的宣示自己對李琉風的愛意，她想将她護在身後，想讓她無憂無慮，想讓她笑靥如花。

明明是那樣綿軟善良的女子，卻被自己逼成了這樣……

琉風……

對不住……

這一刻她怕了……

她身上的仇還不曾報，她前途未知……

她若成，那勢必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若敗，只怕是生不如死。

今日李琉風所受的傷來日便會落在她身上，她怎能就一時糊塗，軟了心腸呢……

她看似光鮮亮麗，可卻連愛一個人的資格都未有。

琉風，莫怪我。

我還是要将你捧為天上蒼鷹的，日後我護不住你的，只望你能周全自己。

她心下絞痛，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自己本不該來在這個世上的……

心傷已久，情難自抑，她罕見的落下了一滴淚。

李琉風傷的重，醫師只道聽天由命。

待醫師走後，乞顏赤納從床下暗格裏拿出了一個玉盒。

她打開玉盒的機關，盒上的龍頭口中吐出了一粒

黑色的藥丸，還不及一個小手指尖大，乞顏赤納将這粒藥丸喂李琉風服下。

“這次我仍不會讓你聽天由命，卻也是最後一次了……琉風，日後你要學着護好自己，草原于你是狼窩，你想回衡國我便放你走………….”

納蘭正好進來，見乞顏赤納手上的玉盒大驚失色“你将還魂丹給她吃了？”

乞顏赤納蹙眉又落了一滴淚，她仰頭委屈的看着納蘭“阿姐，我沒有還魂丹了……”

納蘭頓時心疼的俯身抱住了乞顏赤納，乞顏赤納向來聰慧堅韌，納蘭知曉她在意的不是還魂丹。

還魂丹能扭轉生死，乞顏赤納在意的不過是日後她再不得救自己想救的人。

她将乞顏赤納緊緊抱在懷裏，又聽她道“我鐘情于她，可我這輩子都不能說……”

還魂丹乞顏赤納只有三粒，是伊吉留給她的，一粒在李琉風受默罕鞭笞的那晚她給李琉風服下，一粒是她自己冰湖救上李琉風後高熱不退服下的，這最後一粒她仍是給了李琉風。

萬幸此刻她有這一粒，能救下李琉風。

哭過後她将盒子放下，與納蘭出來見紮渾跪在帳外。

她怒道“紮渾，你作何解釋！念在往日情分我本不欲對你發難，可如今只有我們兄妹幾人我也直說了。”

納蘭知曉乞顏赤納要說何，看了眼一旁站着的赫魯，有些擔心。

她道“日後我是會将她平平安安送回衡國，今日我說的清楚，若有下次我便不會顧及情分！”

赫魯聞言本想駁斥，卻因疼愛妹妹也說不出半句不是。

紮渾聞言更是羞愧難當，他雖是莽人，卻不敢惹惱乞顏赤納。

當即道“我這就去領罰，五十軍棍絕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