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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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響過三聲,随後極快挂斷。剛考讀研究生的學妹站在實驗室的打印機前面等待自己的模型成形,她有一些緊張,因為她眼前已經是博士生的京野初江正在翻閱她的制圖和小論文,并給出了需要再補一補基礎力學的建議。
“編程這塊倒是做得很好。”京野初江微笑着,盡量安慰了她。
學妹小雞啄米似地點着頭,京野初江走出去兩步,又被學妹喊住:“學姐!你明年就畢業了,怎麽樣?決定進企業還是進研究院?”
“還沒考慮過。”京野初江這麽回答着,随後快步走出了實驗室。
吸煙所零零散散地站着人,他們的頭頂堆積着淡淡的煙霧。京野初江的腳步路過這裏,最後在人工湖面前停下,确定了四下無人之後,她從衣服內袋裏取出那只專線手機,看了一會兒上面的未接來電,然後回撥了過去。
“我要畢業了,很忙,”她沒等對方開口,就先聲明了自己的立場,“因為知道了你的身份所以給你交了快四年的保護費,起碼這段時間放過我吧?”
電話那頭是降谷零的聲音:“你還是第一個把線人情報說成保護費的,怎麽,不裝了?你是忙着畢業,還是忙着和真道徹對着幹?”
“要不你來念個博士試試?”她有點不耐煩,單手取煙很困難,論文還等着她重新提交,而降谷零遲遲不肯道出意圖,她催促着,“公安做事應該雷厲風行才對吧,說重點。”
“我只是來提醒你,已經十月份了,那個從你們手裏逃走的炸.彈犯,從四年前幾乎炸死萩原之後,每年十一月都在往警視廳送倒計時的傳真,”他簡短地停頓了一下,“今年是最後一年,松田盯得很緊,你得履行承諾。”
“我沒說過我不履行承諾,我有自己的安排。”她說。
“你的安排?四年裏,被一分為二的京野組互相掣肘元氣大傷,但是你從來沒有完全殺死真道徹的那一支,因為這個,京野組的人手急劇減少,這麽做的同時,你還能一邊往重工和文娛上發展幹淨的産業,一邊壓制着其他黑.道勢力的崛起,我都要為你鼓掌了,京野初江。”
“警察說話要講證據,”京野初江終于把煙叼進了嘴裏,她的聲音有些含混不清,但依然有力,“總代是松崎,什麽叫我沒有殺死真道,我壓制其他黑.道勢力的崛起?”
“好吧,”降谷零似乎是笑了一聲,“在你畢業之前,你最好把那個炸.彈犯的事情給解決,否則你依然是把松田放上了牌桌。”
“沒別的事情了?”
“有,我需要一個走私港口的情報,要負責人的全部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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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形畢露了是吧,你這混賬,”她微笑起來,“沒時間和你讨價還價,換一份真道徹近一個月的通話記錄,還有那個剛崛起的牧首組的人手分布信息,今天的,過交通看,要快準狠的那種,需不需要車牌號?”
“不需要。”降谷零回答。
挂斷這個電話之後,她在通訊錄裏對照時間,撥通了一名警部補的電話。
“知道我是誰?”她問道。
“聽出來了。”警部補對她劈頭蓋臉的問句沒有不悅,而是極快地回答着。
“很好,牧首組那個小子和我們那個小子的沖突做完筆錄了嗎?”
“做完了。”
“我們寫和解書,不用拘留牧首組的那個人,晚上九點會有人來接這兩個人,明早八點你在家等着,會有感謝送到。”
第二個電話挂斷之後,京野初江靠在湖邊的圍欄上,她先打開股票看了一眼,然後去郵件裏找出各個公司的報表從頭到尾地審閱,她已經習慣了在等待一支煙燃盡的時間裏做這些事情,但今天,她把煙掐滅在攜帶煙灰缸裏,又打開已經看過的近期報告看了一遍。
最後她撥通了第三個電話,兩聲即接通,松崎的聲音傳過來,她整理了裙擺,開口。
“要一個口岸的情報,名字發你了,得派港區的人直接去,至于麻布方面,九點找人去警局把那個牧首組的人接過來,明天叫他帶路,直接拿下牧首組,今晚十一點線上布置計劃,在這之前會有牧首的動态信息給到,還有,”她的目光放遠,正有白鵝從湖面上返回陸地,“是該了斷的時候了,準備收網。”
再一次挂斷電話之後,她把這部特別手機放進衣服的內袋。
又起風了。她想。風正帶來海的複雜質感,粘稠卻又幹燥。
二十四小時不是多麽漫長的時間,對埋頭實驗室的人來說更是如此,但對多點布置了行動的京野組來說,這一天是漫長的。
第二天晚上九點剛過,京野初江的論文還卡在等待數據的時候,她的特別電話又響起了鈴聲。
同樣的路徑,穿過零散人群聚集的吸煙處,走到人工湖靠近海的那一邊,确保這邊不會有人打擾之後,她回撥電話。
“小姐,牧首組已經結束了,徹底地,”松崎說,“那個小子作為帶路人的效果很不錯,沒枉費我們只折他的手指。”
“嗯,傷亡呢?”
“雙方都有損失,牧首組同意受我們管理。”
“老規矩,拒絕他們的獨立性,全部打散進各區派駐,文職和技術選一個,定期上公司學,實在不行的話扔去安保。”
“牧首組的人大多都是不入流的街頭痞子,大字不識幾個的國中辍學生,反抗意識可能會很明顯。”
“先給看薪資和公開財報,這都看不懂的話,”京野初江拂掉手上的煙灰,“打,腿手都斷一條,金剛也沒法拿着刀槍鬧事,各區負責人對新人就該多多關心。”
“還是不讓走?”
“當然不讓,”京野初江笑了笑,“我最煩的就是這種小痞子,沒腦子只愛鬧暴力,退組之後屬他們最麻煩,聚聚合合又是一個新組,實在難管的,扔去警局吃個四五年牢飯,非要退出的,你就跟他們說,上黑名單,以後京野組見他們一次揍一次,一次一條腿。”
“新宿倒是有幾個家夥,呆了兩年了,技術活做得不錯,這兩天在提退出,負責人給了評估,他們是找了下家幹活。”
“放,”她說,“這叫辭職,不叫退組——目前看,牧首組就是最後一個獨立在外運營的大組了對吧?”
“是的,東京方面已經清理幹淨了。”
電話挂斷。京野初江的另一只手機來了訊息,學妹告訴她導師在找她。她看了一眼,吉口秀明的來電很快在她的特別手機上亮起。她接起電話。
“小姐,真道的事情,昨晚松崎已經跟我說過要收網,他在做準備了,我們需要會議詳談細節,”吉口秀明說,“這兩天,真道動作很大,他恐怕又想斬首,我們已經加派人手過來接您。”
京野初江立刻穿過夜色向外看去,依着湖面的粼粼波光,她看見從四年前開始代替松崎成為她保镖的菊池保雄,他穿着黑衣站在林邊,并不明顯,但意識到京野初江的目光,他立刻向後揮手。黑色的影子們都站了出來。
她指了個看起來沒那麽兇的,叫他去實驗室拿自己的電腦,順便告假說自己病了。菊池迎上來,說車馬上來,吉口增派的車也已經在校外的路上等待。
于是她沒有停留,接過□□m92和匕首裝進後腰,走向了車所能停留的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