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夏的未來的新皇, 是個女子一事, 立馬傳遍了四海。大家對此事的評價是褒貶不一, 雖然有桓如女帝的先例, 但是這也是多年以來僅有的一例。百姓們對此倒是沒什麽意見,只要能讓他們吃飽穿暖, 不受戰亂之苦,誰當皇帝都一樣。
西楚和南越雖有輕視之心, 但是也很聰明的不表露出來, 畢竟他們祖上曾經臣服于女帝, 這樣做無異于打臉。
但是北胡就不一樣了,宇恪尚在世的時候, 他們被大武的鐵騎壓制得死死的, 如今改朝換代,新朝的皇帝命薄,沒當上幾天皇帝就歸天了。不想現在竟然要個女娃娃上去當皇帝, 能有什麽作為?
于是在草原上忍受貧瘠的他們,又開垂涎中原豐富的物資, 肥沃的土地, 以及漂亮溫順的漢人女子。
登基那日, 蘇洛陽一身玄黑錦袍,頭戴冕冠。錦袍上面用金線紋着九爪金龍,袖邊還以金線勾勒朵朵祥雲,以示祥瑞之兆。此袍是仿制當年桓如女帝穿過的龍袍,再加以改進制成。
帝尊行過祭天之禮, 封禪大典之後,方才接受百官朝拜,授傳國玉玺。
至武十四年,十二月初五,繼桓如女帝百年以後的第一位女帝登基,從此出現在歷史的舞臺之上。
蘇洛陽登基後,大赦天下,減稅三年。
改年號為诏元,帝號承如,稱承如帝,意在承桓如女帝之志,開創盛世王朝,追谥先帝為仁帝。登基大典之後便是新帝大宴百官,百官亦需向新帝朝賀。杯酒過肚之後,蕭樂覺得有些不适,便悄悄離開了宴會,準備出去透透氣。不知不覺,便走到了一處涼亭,乍看之下亭中還立着兩道人影,蕭樂覺得有些熟悉,仔細一看,這不是剛剛還在席上的蘇洛陽嗎?此時她不在席上待着,怎麽反而跑到這裏來了,而蘇洛陽旁邊的另一個身影,蕭樂也認出來了,是忠勇侯齊涵。
齊涵在席上一直注意着蘇洛陽的舉動,看到她悄悄退出宴席之後,稍有猶豫,還是偷偷的跟上了。齊涵跟随她到了一個涼亭,發現她一個人在亭中駐立良久。便忍不住上前“陛下..”
蘇洛陽轉過頭來,看到是齊涵,表情也沒有什麽變化“忠勇侯怎會在此?”
二人自從洛陽宮宴求親之事以後,已經很久沒有過交集了。不,應該是說蘇洛陽不想和他有什麽交集,齊涵注意到蘇洛陽不再像以前一樣喚他孟常,而是直呼他的爵位了,心中的落差感一時難以平衡。
若不是..若不是當初父親見風使舵,生怕被蘇家連累,他和眼前之人,又何至于此。說不定此刻蘇洛陽早已嫁與他為妻,齊家的地位,也一定比如今風光更多。
“我見陛下獨自離席,便跟出來看看。”
此言一出,立即引得蘇洛陽的極度不适,她眉頭緊鎖,語中更帶着些許不滿“你跟蹤朕?”從前蘇洛陽不管做何事,總會給人留足了面子。盡管別人做的事,是自己不喜的事情,她常常以笑待人,盡管那笑容是裝出來的。可是現在不同了,她如今大權在握,不想再與人假以辭色,也沒有那個必要再那麽做了。
現在的齊家不再那麽舉足輕重,只要她願意,立馬就能有一群世家搶着為她效勞。
Advertisement
“我不是..我只是擔心你..洛陽..你知道..”齊涵的神色有些痛苦,像是陷入了什麽回憶之中,就連稱呼也都不自覺的改了。蘇洛陽越發的不耐了,尤其是自己的名字被從此人嘴裏被叫出來,讓她覺得怪異無比。為什麽同樣的兩個字,從那人嘴裏叫出來就能那樣的溫潤好聽呢。
“忠勇侯,請自重。”蘇洛陽隐忍着自己的脾氣,最後一次開口警告道。
齊涵怔了怔,眼裏露出受傷的神色。
“你窺探聖蹤,還直呼朕的名諱,無論哪一條都是大罪,念在你我往日的情誼,今日朕不追究,望你日後能擺正自己的位置,不要再興妄念。從始至終,朕都把你當做鄰家哥哥來對待,無論當初你齊家的決定如何,你我二人都不可能。”
齊涵雙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可見內心的一番掙紮。
蘇洛陽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若還是往上貼,那只會給自己和家族招來無妄之災。
“臣明白了,臣..告退。”最終,齊涵苦笑一聲,恭敬的行了個禮,原路返回。蘇洛陽看着齊涵略顯凄涼的背景,心中毫無感觸,唯一的感受就是輕松。
說她冷漠也好,絕情也好,總之她無法做出因為憐憫別人,而委屈自己的事情,況且,一個合格的帝王,怎麽能有憐憫之情。她将目光收回,随意看了一看,就看到蕭樂正在另一條路上站着,看那樣子,應該站了不久,剛才的事情她應該都看到了。蘇洛陽感覺到近日裏蕭樂在有意回避她,她也不勉強,只等她自己想清楚了再說。
蕭樂對上了蘇洛陽望向這邊的目光,知道她已經看到了自己。其實她站在這裏的這個距離,根本看不清亭內人的表情,也不聽不到什麽聲音。所以她并不知道亭內二人發生了什麽事情。
但是當初發生在洛陽宮宴上的事,羽歌都跟她說了。是以此刻讓她看到孤男寡女離宴在亭中相會,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去想。自己如此刻意的疏離,她知道蘇洛陽感覺到了,但是卻這樣放任不管,蕭樂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她心裏,究竟是個怎樣的角色。
猜疑,和不信任,橫在二人中間,猶如一條無法跨越的溝壑。
兩個人就這樣對望着,也不出聲,也沒有一方要靠近另一方的意思。最終,蕭樂默默的嘆了口氣,挪動了自己的步子,朝亭內走去。
“好巧,我出來透透氣,不習慣裏面的氣氛。”蕭樂沒有稱她為陛下,也沒有行禮。她仔仔細細看着這人,寬松的龍袍下面裹着女子纖細的身材,好像又清瘦了不少,她見過蘇洛陽專心政務的樣子,廢寝忘食。
“嗯..我也是。”蘇洛陽沒有提起剛剛的事,也沒有詢問連日來蕭樂的怪異舉動,反倒是問“新的府邸還住的習慣嗎?”是的,蕭樂的府邸是蘇洛陽親自挑選的,并且請了工匠特意改造了一番,可謂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習慣,我很喜歡。”對話就這樣尴尬的進行着,疏離中帶着客套。
“做皇帝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蕭樂突然問出了這樣的問題,并且還很認真的樣子。
蘇洛陽想了想,答道“寡人。”
“什麽意思?”蕭樂不明所以。
“你不是問我做皇帝是一種什麽感覺嗎,我告訴你了,寡人。自古帝王多自稱寡人,萬人之上卻孤家寡人,無一可托心之人,享受着至高無上的權力與榮耀,但是又品嘗着世間罕有的孤寂。”
“你沒有可托心之人嗎?”那我又是什麽呢,我也不是你可信任的人嗎。
“我不知道。”蘇洛陽知道蕭樂這句話的意思,但是蕭樂卻和南越的公主走的如此之近,還對她遮遮掩掩,瞞着她,這讓她如何相信。二人心中各有所想,卻不道破言明,以致誤會越來越深。
蕭樂心中頗感悲涼,認識這麽久,也算是共過生死,表過心跡,就算是普通的朋友,也該是過命的交情了。然而自己做了那麽多,卻換來一句不知道。蘇洛陽也感覺到蕭樂因為自己的這句話,情緒突然低落了下去。她心中也有些委屈,明明一直被瞞着的人是她,怎麽反倒隐瞞事實的人,倒比她還委屈了。
“蕭樂,我問你,你是否有事情要告知我?”
她決定給蕭樂一次機會,如果對方坦白的話..酌情而定。
蕭樂霎時間心頭一跳,蘇洛陽這樣問,顯然是知道了什麽的樣子,就等自己老實交代了。可是自己除了和羽歌的事情之外,并沒有什麽可隐瞞的了。但是她和羽歌的關系,又豈是三言兩語解釋的清楚的,就算她照實說了,恐怕蘇洛陽也會以為她是在胡編亂造,戲弄于她,說不定到時候更加惱怒。
思慮再三,蕭樂還是決定不說為好。“我能有何事?”
“嗯,沒事便不說了。”蘇洛陽雙眸微斂,很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邊疆來報,北胡最近又開始頻繁的滋擾邊關百姓,而且他們似乎認為大夏在我統治下,會是一塊很好捏的軟柿子。馬上要過年了,我準備年後将你派去邊疆,收拾一下這群胡人。”
“不僅北胡吧,南越和西楚,似乎也是這麽認為的。你此舉不僅是為了讓我去給他們點顏色瞧瞧,更多的是殺雞儆猴,不然終日被一群餓狼惦記,國家還怎麽發展。”
蘇洛陽不得不說在這一方面,蕭樂确實很了解她,總是能精确的讀出她的心思。但是為何,在另一方面蕭樂卻愚鈍的像個傻子一樣呢。
思緒飄得有些遠,她收了收心神,繼續說道“我會讓城兒跟你一起去,他比較熟悉北胡的作戰方式,你們二人皆是大夏的年輕将才,也可以好好地交流一下。”
蕭樂點點頭,此時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月,還不是很着急。
“你會不會怪我?”蘇洛陽沒頭沒腦的抛出這樣一句話,讓蕭樂頓時沒法接。
“什麽?”
“大戰剛剛平息,我卻又迫不及待的将你送去邊疆。”
蕭樂沉默半晌,方才開口道“我曾經跟你說過,我的家鄉在一個非常非常遙遠的地方,也許這一輩子,我都回不去了。我在這片大陸上,沒有親人,直到遇到了你才讓我覺得有了一些歸屬感。為了這種歸屬感,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想。你記得嗎,我說過,無論是什麽,你所想要的,我都會悉數奉上。”
女子聞言輕笑一聲,婉轉嘆息了一下“我相信你能做到,可若是我想要你的命呢?”
蕭樂認真的盯着這張精致的臉,面前的人似笑非笑,看不出任何端倪。她不由得也跟着笑了。
“你會嗎?”
“不會。”
這個話題勾出了蕭樂內心最深處的秘密,她忐忑道
“無論如何都不會嗎?若有一日你發現我騙了你呢?”
“那你為何要騙我?”
“我..興許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就不要騙我。”
“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