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會議結束後，關詩羽收拾着桌面的資料，正想找機會跟關承澤敘敘舊，可關承澤卻提出了要熟悉公司環境的要求，于是，關詩羽領着關承澤，為他一一介紹公司各部門。
一路上，許多員工紛紛向關承澤問好，關承澤一律采取相同回應，點頭示意。最後，關詩羽帶他來到公司總務部。
興許是沒意識到新任總經理會來他們不受重視的部門巡查工作，此時總務部的職員們正聚集在一起聊着八卦，全然不知危機正在朝他們一步一步逼近着。
「欸，你們聽說沒有？關秘書被調到總經理室工作了欸。」
「你說的那個關秘書是總裁的秘書嗎？」
「除了她還有誰姓關啊。」
「可是關秘書不是總裁的女兒嗎，總裁怎麽會将女兒調到總經理那邊工作？這可是降級欸。」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聽說新來的總經理是總裁的親生兒子呢。」
「原來如此，果然收養的還是比不上親生的啊。」
「肯定是這樣的啦，不然關秘書怎麽可能一直只是個秘書呢，要是總裁真心疼愛她的話，早給她安排個什麽經理當了啦。」
「關于你們的建議，我會轉告總裁的。」
忽然，一道磁性、好聽的男聲在幾人身後響起，職員們交談的聲音一頓，同時轉過頭來，看見她們八卦中的女主角就站在她們身後一步左右的地方，臉色看不出喜怒，反而是她身旁的陌生男子，一身非凡的氣質，可是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卻冷冽得驚人。
「關、關秘書。」雖然不确定這名陌生男子的身分，但關詩羽她們可是認識的，只好硬着頭皮叫人。
關詩羽像是沒聽到剛才大家說的話一般，臉上依然是一貫的溫柔神情，「大家好，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的總經理，關承澤總經理。」
總、總經理？聽了關詩羽的介紹，職員們齊刷刷地倒抽一口涼氣，在場沒一個人敢開口講話了。
看見大家一副恨不得有地可遁的模樣，再想到剛才她們說的那些話，關承澤陣光倏地一冷，沉沉開口道：「剛才聽大家好像有很多話要說，現在怎麽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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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的話音剛落，現場陷入一陣死寂的沉默。
關承澤冷眸快速掃視一圈後，又問：「這裏是誰負責的？」
「總經理，我、我是總務部的主管。」聞聲而來的中年男人一邊擦着冷汗，一邊快速跑到關承澤面前。
「上班時間混水摸魚，這就是你們總務部平時的工作狀态嗎？」
冷冽的聲調，像一只無形的手扼住喉嚨一般，中年男人覺得自己的呼吸變得更加困難了，一時間竟說不出半個回應的字來。
「總經理，我想大家只是正好放松一下而已，對吧？李主管。」
關詩羽的話無疑是解救了那些職員于水火之中。李主管忙不疊地點頭，「對、對。」
關承澤不說話，僅是以一種深沉的目光淩遲着衆人。就在大家快要被這種氣氛逼得窒息之前，他終于開口了，語氣薄涼且清冷，「既然關秘書這麽說，我就暫時不追究，希望下次不要再發生這樣的事情。」說完後，他轉身走出總務部，關詩羽随即跟上。
「天，到底是誰說關秘書不受寵的，她在關家的地位分明就很高。」在關承澤和關詩羽離開後，人群裏不知誰說了這麽一句。
這話很快得到另一個人的附和，「就是啊，總經理這麽護着她，想必也是很重視她這個姐姐的。」
「看來我們以後講話要小心點了。」
「如果你們還想保住自己的飯碗，就認真工作，少八卦老板的事情。」李主管板着臉說着，今天若不是關秘書替他們說話，說不定大家都要卷鋪蓋走人了。
聽了李主管的話，大家馬上噤聲了。
而另一廂，關詩羽跟在關承澤身後，兩個人一同踏入電梯，方一站定，就聽見關承澤低沉的嗓音盤旋在頭頂，「你是怎麽想的？」
「嗯？」這話來得太突然，關詩羽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說，調到我身邊工作，你是怎麽想的？」關承澤垂眸看着她，再一次開口。
聽了他的話，關詩羽先是感到詫異，旋即一臉認真地看着他，回答道：「我很高興。」
「真的？」關承澤挑了挑眉，「從總裁辦公室到總經理辦公室，這算是降職哦，你也不在意？」
「如果我在意的話，這麽多年，我也不會只是留在爸爸身邊當個小秘書了。」關詩羽有些好笑地睇着他。
聞言，關承澤忽而低低地笑了出聲。
關詩羽一愣，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取悅他的話，明明他剛剛還是別人欠了他幾千萬的模樣呢，一張臉臭得可以，現在又突然笑得這般開懷，她詫異極了，「怎麽了，我說了什麽好笑的話？」
「沒有。」關承澤輕咳了一聲，嘴角的笑痕煞是迷人。
不可否認他笑起來是好看的，但這麽莫名其妙的笑，關詩羽怎麽看怎麽奇怪，「小澤，你不會是覺得我在空口說大話吧？」她不自覺地改了稱呼。
「怎麽可能，爸爸說了你一直表現得很優秀。」看見她像要火大了，關承澤連忙止住笑，正色回答道。
「爸真的這麽說嗎？」關詩羽此時的表情就像個急着要人誇獎的小女孩。
「嗯，希望關秘書不要讓我失望。」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關詩羽說，接着又問：「小澤，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
這幾年她斷斷續續從爸媽嘴裏聽到不少關于他的事情，她知道他在國外很勤奮，也很成功，年紀輕輕就有許多名校想要以高薪聘請他當教授，只是一律被他拒絕了。但比起從爸媽嘴裏聽到的，她更希望是他親口告訴她。
「還不錯。」關承澤輕描淡寫地帶過，沒提到初到英國第一年，他曾經痛苦到想偷跑回臺灣。從吃的到喝的，從語言到生活習慣，全都變得好陌生。但他還是熬過來了，為了能變得強大，能匹配得上她，那一切他都熬過來了。
「那就好。」關詩羽嘆了口氣，似乎很為他擔心。
關承澤看在眼裏，心中微微一動，問道：「你呢？」
「我嗎？我的生活就比較枯燥，畢業後就直接進入公司上班了，沒什麽特別的。」她淡淡地說着。
「那你厭倦這樣的生活嗎？」他知道她其實喜歡當服裝設計師，是他自私地折斷她的羽翼，她會怪他嗎？
「沒什麽厭不厭倦的啦，再說可以陪在爸媽身邊，我很開心。」這是關詩羽的真心話，雖然她也曾想過到外面去看看，但在她心裏，最重要的依然是她的家人。
「真的？」
「小澤，你不相信我嗎？」關詩羽以為這次回來，關承澤對她已經沒有敵意了，難道是她的錯覺？
從她的表情，關承澤猜出她在想什麽，唇邊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過去是不是他做得太過分了，才會讓她面對他的時候，依然是這麽的小心翼翼？
「沒有，你別多想。」
說話的同時，電梯已經到了，關詩羽率先走出電梯，領着關承澤走進總經理辦公室。
接下來的日子，關詩羽盡心盡力地協助着關承澤的工作，而關承澤也沒讓她失望，非常認真且努力地工作。
這天淩晨一點，關詩羽起床喝水，發現關承澤房間的燈居然還亮着，她心想他不會還在熬夜工作吧？因為自從他回國後，這樣的現象并不少見。想到關承澤明天還要早早地起床上班，關詩羽覺得有必要去關心一下，便移動腳步，朝他的房間前進。
來到關承澤的房門前，關詩羽敲了兩下門，沒回應。難道他已經睡了，只是忘記了關燈？可是想想，他并不像這麽沒記性的人，況且她記得他從小到大有個怪癖，就是開着燈睡不着。
關詩羽還記得她以前剛到關家的時候，她不适應新環境，總是不敢睡覺，關承澤自告奮勇地要來陪她，可是即便這樣，她還是堅持要開燈睡覺，他貼心地不阻止。
可是後來，她有一夜作惡夢醒來，發現他還沒睡，那時她才知道，原來他有燈光根本無法入睡。也是在那個時候，關詩羽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有多體貼她，寧願自己沒睡也要陪着她，給她壯膽。
只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關承澤對她的态度漸漸地改變了，他不再親近她，也不再黏她，甚至對她越來越冷漠。上了國中之後，情況就更嚴重，每回見了都是冷臉相待，她甚至不知道她到底做錯什麽而讓他讨厭了。
不過幸好，在關詩羽記憶中的那個溫暖男孩又回來了，自從關承澤回國後，對她的态度忽然有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想到見面第一天，他就在職員面前護着她，關詩羽的心頭驀地一暖。
這世上對她如此好的人，除了爸爸、媽媽，就只有關承澤了，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她認真地輔助他工作，讓他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熟悉公司營運，早日達到關父的期許，完全接手公司業務。
思緒回籠，這時，關詩羽的手無意識地在門把扭了一下，驚訝地發現門居然沒上鎖，她禮貌性地輕喚了一聲，旋即步入房間。自從成年後，關詩羽就很少進入過關承澤的房間了，當然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對她的态度，讓她不敢擅闖他的私人領域。
關詩羽走進去後發現，房間的整體風格與她記憶中的模樣已經大相徑庭，清一色的灰黑色家俱，陽剛味十足，可在關詩羽看來，卻覺得太過冷硬了，不過倒是符合他現在冷酷的形象。
關詩羽一邊看着，一邊在房間裏尋找關承澤的身影，可偌大的卧室裏并沒看見他，浴室的門也是大開着，裏面空無一人，難道他不在房間裏？
關詩羽想着，正打算離開房間，這時卻聽見卧室深處傳來細微的聲響，像是人的呼吸。
關承澤在房間裏？
她微微瞠大眼睛，循着聲音走去，頓時恍然大悟，她怎麽忘記了呢，當年為了方便他們學習，關父、關母特地在他們的房間裏設計了小書房，只是她長大後，就将書房改成衣帽間了，難怪會一時想不起這方天地。
走了進去，關詩羽終于發現了關承澤的身影，興許是太累了的緣故，他正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難怪會聽不到她在叫他了。不過想想也是，關承澤現在這麽努力地工作，除了吃飯和短短的幾小時睡眠時間，他大多時候都在工作，在公司是，在家裏也是。雖然關父、關母很高興他發憤圖強了，卻又忍不住為他的身體擔心起來。
「小澤、小澤。」關詩羽走過去，輕輕搖晃着他的身體。
關承澤迷迷糊糊地醒來，臉上忽然咧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是你。」
在他臉上看到久違的笑容，關詩羽剎那間有了回到小時候的感覺，頓時一愣，然而就在她發愣的時候，關承澤忽然伸手一扯，将她扯入他的懷裏，讓她坐到他的腿上。
驚覺這形勢的轉變，關詩羽想從關承澤的腿上起身，卻被他牢牢地扣住了腰身，下一秒，他的臉埋入她的肩胛處，像小貓在撒嬌一般，輕輕地磨蹭着她脖頸間敏感的肌膚，聲音似滿足又似哀求，「別走。」
「小澤，你得到床上睡。」
「唔。」他含糊不清地嘀咕一聲，接着就沒有動作了。
關詩羽本想搖醒他，讓他到床上睡，可想到他工作那麽辛苦，她終是不忍心，就讓他再睡一下好了，再睡一下就叫醒他。
這麽想着，關詩羽也就沒再動了，像個布娃娃一樣任他抱着。可不知過了多久，本想叫醒別人的人，漸漸地也敵不住困意，打起了瞌睡。
第二天，絲絲縷縷的陽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射入房間，灑在床上愛困的人兒身上。
關詩羽徐徐地睜開雙眼，擡起雙手，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舒适得讓她的嘴臉忍不住往上揚。
好舒服的溫度，身上蓋着的棉被也好舒服。她的兩只腳在棉被裏動了幾下，想要感受布料的柔軟，不料，卻碰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感覺像是人的腳。
腳？關詩羽驀地瞠大眼，忍住要尖叫的沖動，擡眸，赫然對上關承澤的英俊臉龐，臉上帶着明顯笑意，正目不轉睛盯着她看，看見她醒來，他的唇角徐徐上揚，「早安，姐姐。」
回國後，這好像還是關承澤第一次喊她姐姐，配上他晨起時的沙啞嗓音，竟該死的讓人覺得性感，可現在她該在意的不是他的嗓音問題，而是……
「我怎麽會在你的床上？」關詩羽驚呼。
「我抱姐姐上床的。」
「你抱我？」
「嗯。」他點點頭，溫順的模樣像只忠犬，讓人好想伸手撫摸他柔軟的毛發。
不對，關詩羽倏地回過神來，她晨起時，思緒總會比平常時候不清楚，今天這情況格外嚴重，這讓她懊惱地颦起眉，伸手敲了敲頭顱，想讓自己更清醒一點。
彷佛早料到她要做什麽一般，在她敲上她自己的頭之前，關承澤拉住她的手，眉頭輕皺，「你這是做什麽？」
「小澤，你醒過來了，為什麽不叫我起床？」還将她抱到他床上，他以為兩人還是小時候嗎？
「看姐姐睡得沉，我不忍心。」關承澤如實回答。
聽了關承澤的話，關詩羽即使還有氣，頓時也發不出來了，畢竟他是不忍心叫醒她，她又怎麽能怪他呢？而且一想到昨晚關承澤對她露出那麽可愛的表情，她的心就軟得一塌糊塗，「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不麻煩，我們小時候就經常睡在一起不是嗎。」說起來，她是「睡過」他最長時間的一個女人了。
「你也知道那是小時候，現在我們已經長大了，不可以再睡在一起了。」
「為什麽不可以，我們是姐弟不是嗎？」現在這個倒成了個好藉口。
「可是……」
「沒什麽好可是的，以後我要是睡不着的話，你就過來陪我睡。」
「小澤，你這樣讓我想起了你小時候，超可愛的。」
聽了她的話，關承澤的俊陣一瞪，語氣不快地說：「關詩羽，不準你說我可愛。」他是個男人，怎麽能用可愛來形容他？
「你本來就很可愛啊。」
「關詩羽……」
「可愛、可愛'可愛。」不知是不是因為最近他對她太好了，她現在已經不怕他，反而很喜歡逗他，喜歡看他生氣卻又拿她無可奈何的模樣。
而關承澤聽見關詩羽不怕死地說他可愛，氣急敗壞地去抓她的手，她笑着躲開，卻不小心往床上仰去，而關承澤又好巧不巧地在這個時候拉住她的手，兩個人就這麽順勢倒在了床上。他在上，她在下，兩個人四目相對，氣氛頓時變得怪異起來。
關詩羽也感覺到了奇怪的氣氛，笑着伸手推關承澤，卻反被他抓住了手，置于頭頂上，他一雙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目光沉沉，隐藏着她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興許是這樣的姿勢太過暧昧，關詩羽有些不安，她小心翼翼地看關承澤一眼，低聲喚道：「小澤，你先起來好不好？」即便兩人是姐弟，即便小時候他們經常這樣打鬧，但現在畢竟不是小時候，他們這樣會顯得很奇怪，而且她現在身上穿着單薄的睡裙，随着她往後仰的動作，她的裙擺已經往上跑，露出了她雪白的大腿。
而關承澤也留意到了，陣光倏然一沉，染上了幾許情欲的意味，只是在她發現之前，他松開了手，翻身在床上坐好了。
關詩羽趕緊起身坐起，拉好裙擺，清了清喉嚨後，開口打破沉默，「準備好了就早點下去吃早餐。」
關承澤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一般，徑自問道：「小羽，這些年你有沒有想過我？」
沒有留意他此刻的稱呼有多麽的不對，關詩羽老實地道：「當然啊。」
「為什麽？」
「因為你是我弟弟啊。」她覺得他的問題很奇怪。
弟弟？關承澤的唇邊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喃喃自語地道：「只是因為是弟弟嗎？」
「小澤，你說什麽？」他的聲音太小了，她聽不見。
「沒什麽。」
「小澤，這些年你為什麽總是避着我不見？」雖然當初關承澤去英國之前說的話讓她相信他不是讨厭她，但他之後的所作所為卻讓她忍不住懷疑他話裏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
「我沒有避着你。」說這話時，關承澤有些狼狽地撫了下一頭濃密的頭發。
「你有，你每次都挑我有事的時候回家，不然就是我回家了，你跑到同學家過夜。就連我都飛去英國看你了，你也不理我，這樣子還說不是讨厭我、避着我嗎？」氣氛使然，關詩羽将心底那些從未說過的話全部說了出來，說到最後，她才發現她的心裏竟是這般的委屈。
關承澤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內心思緒翻湧，可最後都化成了微乎其微的輕嘆，「對不起。」
「小澤，我想聽的不是你的對不起，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還是你對我有什麽誤會？」既然話已經說開了，她就不會非要得到一個答案不可，「小澤，你是不是氣我奪走爸媽的疼愛？還是你擔心我……」
「不是，都不是，你不要亂猜了！」為了制止關詩羽胡思亂想，關承澤大聲地打斷她的話。
話被截斷，關詩羽有些無措地望着關承澤，最後只聽見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後，開口說道：「我沒有讨厭你，你也沒做錯什麽，這些年之所以不見你，不是不想見，而是不敢見。」
不敢見？「為什麽？」
關承澤深情地凝望着她，良久，他才輕嘆般說道：「因為我怕自己見了你之後，我會再也舍不得離開。」
關詩羽沒想到她會得到這樣的答案，着實愣了下，好一會，她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哈，小澤，你真的好可愛哦。」居然這麽依賴人。
關承澤雖然很不爽她這麽說他，但可以看見她這麽開心的笑，他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